[架空歷史] 刑徒 作者:庚新 (連載中) PS.勿回文

瀏覽: 37569
回覆: 353
Mem561823
發文數:3333
發表時間:2009-05-28 01:34:00
第一部 潛龍勿用 第一章 白龍伏屍(一)

  秦王政二十六年三月的一天,一場雷雨過後,天色依舊陰沉,絲毫沒有轉晴的跡象。

  烏雲翻滾,不時有一聲聲隱約雷鳴聲傳來,似乎是在預示著,一場更大的暴風雨將要來臨。

  車隊在泗水河畔停下,從車隊中,傳來了一陣陣的哭聲。

  「闞,不行了嗎?」

  從一輛牛車上,下來了一個中年男子。在他的身邊,還跟著兩個少女。一個年紀在十八九歲,長的明眸皓齒,水汪汪的一雙杏眼中,帶著悲憫之色;她牽著妹妹的手,一臉的悲慼。

  中年男人問道︰「先生也沒有辦法救他嗎?」

  官家模樣的人連忙上前回答︰「老爺,劉闞這是命中注定的!當年他剛生下來的時候,就有人說他是大凶之命,活不過十五歲。先生也盡了力,只可惜這孩子……唉,是命中注定啊。」

  中年男人一臉的失落之色。

  「我們從單父能逃出來,多虧了他父子捨命搏殺。劉夫戰死,如今闞竟然也保不住了……福生,你且隨我過去看看,他父子為我一家喪命,怎地都要給那孩子一個妥善安置才是。」

  「老爺所言甚是!」

  四個人走到了車隊的最後方,就看見一個老婦,抱著一個魁梧少年的身子,正在哭泣。

  那少年,體格看上去極為粗壯,雙目緊閉,面如白紙,衣襟上沾著黑血,躺在那裡一動不動。

  一個郎中模樣的老人搖著頭站起來,嘆了口氣。

  「闞媼,請節哀!」

  媼,是對老婦人的一種稱呼。如果用更直白的話語,就是闞老太太的意思。

  這一句話,等於把事情定了性。那老婦人本是一臉的期盼,聞聽郎中這一句話,沉默半晌後,發出一聲尖唳,剎那間淚如雨下。

  中年男子走過來,問郎中道︰「先生,真的沒救了嗎?」

  先生點點頭,「這孩子在單父城外吃了一箭,正中要害。若非他身子骨強健,怕早就斷了氣。能挺到這個時候,已經是一個意外了……呂老爺,實在是對不住,請恕小老兒無能為力。」

  中年男人說︰「先生這話說的過了!呂某如今乃落魄之人,先生不棄,從單父隨我一直到了這裡,已經是仁至義盡,我又怎能責怪先生只可惜,終究是救不得闞的性命,老夫實在是有愧於劉夫兄弟啊……福生,你去傳我的話,今晚就在這裡休息,安置了闞以後再動身。」

  管家吃了一驚,「老爺,這荒郊野外,可不甚安全啊。再趕個十里地,就是嚙桑,我們……」

  中年男人的臉色一沉,「死者為大,更何況劉夫劉闞父子,還是我一家老小的救命恩人啊!」

  管家很不情願,但主人已經下定了決心,他也清楚,勸說不得。

  中年男人帶著兩個少女走到那痛哭的老婦跟前,「闞媼,還請節哀!」

  「是啊,嬸嬸,請節哀!」

  大一點的少女蹲下身子,輕聲的勸慰。那明亮的眼楮,紅紅的,淚水在眼眶裡,不停打轉。

  劉家父子,和她家沒有任何關係。

  準確的來說,劉家這父子二人,不過是她家裡的門客。那死去的少年,名叫劉闞,年十四歲出頭。少女從小看著劉闞長大,天性善良的她,把劉闞當作弟弟一樣看待。雖然她也有兄弟,可是相比之下,憨直敦厚的劉闞似乎更親近,從小就好像小尾巴似地跟在她的身邊。

  可現在,劉闞竟然走了……

  少女的心中充滿了悲傷,但卻強作笑顏,安慰著老媼說︰「嬸嬸,闞雖然走了,可他在天之靈如果看見您這個樣子,一定會很難過的。」

  「是啊,闞媼……別要讓闞走的不安心啊!」

  中年男人也低聲勸阻,老媼抽泣著,止住了哭聲。

  「當務之急,是要闞入土為安。只可惜這條件簡陋,也找不到棺槨為闞下葬。不過,我手中尚有一匹錦帛,暫且權作棺槨,讓闞先下了葬。等我們到沛以後,再請人打造棺槨如何?」

  闞媼說︰「我一婦道人家,怎做的了這些事兒的主?但憑老爺安排。」

  「即如此,老夫卻之不恭了!」

  中年男人也算是書香門第,做起事來很有條理。他立刻安排下去,於是那些下人們或是埋鍋造飯,或是支起住所,來來去去的,看上去很忙碌。兩個少女則攙扶著闞媼,走進車廂中。

  車輛圍成了一個圓形的車陣,中間燃起了篝火。

  那少年的屍首,就擺放在一顆參天大樹下,身上裹著一塊錦帛,身子下面還墊著一張草蓆。

  ******

  按照中年男人的說法,酉時為下葬的吉時。

  也就是說,他們必須要在這荒郊野嶺中,渡過一個夜晚。

  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這樣子。畢竟這個地方是一馬平川,無甚遮風擋雨之所。再說了,這天下並不太平,保不住會有什麼盜匪馬賊出現。雖說車隊裡的奴僕都帶著武器,總歸不安全。

  兩個少女在勸說闞媼睡著了之後,回到了自家的車輛上。

  「妹妹,何苦為了一個傻小子,在這荒郊野外裡忍饑挨餓?要我說,挖個坑,把他埋了就是。」

  一個青年抱怨著,手指梳捋髮絲,淡然的說道。

  在他身邊,還坐著一個少年,大約在十六七的模樣,聞聽之下,也忍不住連連點頭表示贊成。

  少女眼楮一瞪,「哥哥,話不能這麼說。劉家父子是因為保護我們而死……想當年,我家門客何其多。然則單父破城之日,也只有劉家父子留了下來。不為別的,就算是為我們自己考慮,就不能做那不義之事。如今咱家可比不得當初,王上投降,這天下已然是秦的天下。

  而我們到了沛,算是人生地不熟。雖有些薄產,可如果沒有人幫持,終歸是難以在沛立足。

  誰能幫咱們?

  還不是外面那些隨咱們一同逃難的人嘛?

  父親如此做,也是拉攏這些人的心。如果真的像你所說,只怕不等到沛,這人心就先散了。」

  青年雖然比少女的年紀大,可顯然對少女有些畏懼。

  聽少女這麼一說,他反而不敢再說什麼了。只是在底下仍嘟嘟囔囔的說︰「話是這麼說,但總歸是有些危險。萬一有盜匪出現,咱們這些人怕是都難活命。活不了,人心又有什麼用處?」

  少女卻懶得理睬,摟著妹妹,靠在車廂上,閉上了眼楮。

  「姐姐,闞真的走了嗎?」

  妹妹低聲的呢喃,「那以後不就沒有人陪我玩兒了?姐姐,我想闞……我不想闞走,好嗎?」

  少女鼻子一酸,緊緊的摟住了妹妹。

  「阿嬃……別擔心阿闞走了,姐姐還在。」

  「嗯!」

  於外人而言,只怕是很難理解少女姐妹和劉闞的感情。青梅竹馬?也許算是吧!在姐姐的心中,劉闞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弟弟;而在妹妹的眼中,劉闞是從小和她玩耍的好夥伴。

  可現在呢?

  弟弟也好,夥伴也罷……卻孤零零的躺在外面,再也無法象從前那樣,和她們嬉笑玩耍了。

  但這一切,又該責怪誰呢?

  車廂外,下起了雨。

  不過並不大,淅淅瀝瀝。雨水敲打在車廂上,發出沉悶的聲響。營地中偶爾傳來馬匹的響鼻聲,讓這寧靜的雨夜,又增添一種非常詭異的氣氛。是的,詭異,難以說清楚的詭異。

  少女驀地醒來,想起了劉闞的屍體還在外面。

  她輕輕的把妹妹鬆開,又為她蓋好了衣服。看了看正打著鼾聲,睡的死沉沉的兩個兄弟,不免感到無奈。這兩個兄弟啊,平日裡錦衣玉食慣了,在這樣的情況下,居然睡得如此沉?

  不過,如果劉闞還活著,想必自己也不會如此的警醒吧。

  披上簑衣,少女走出了車廂。從車轅上拿起一塊氈,跳下車,向大樹下跑去。總不成讓劉闞的屍首被雨水淋著吧。可等少女走到樹下以後,發現劉闞的屍體旁,早已經坐著一個人。

  闞媼,劉闞的母親。

  在這個世上,除了少女在關心劉闞的屍首之外,他的母親同樣也在關心著。甚至,比之少女的關心,更加真切。聽到腳步聲,闞媼扭過頭看去,見是少女,她笑了笑,然後點點頭。

  「嬸嬸,怎麼不去休息?」

  闞媼看著劉闞,臉上露出了一抹難言的慈祥笑意,輕聲道︰「闞怕打雷,我陪著他,他就不怕了!」

  少女沒有再開口,只是找了一件簑衣,為闞媼披上,然後坐在劉闞的屍體旁。兩個女人誰也沒有再說話,就這麼陪著劉闞。夜色漸漸的深了,風聲呼嘯著,雨勢也變得是越來越大!

靈魂戰士 於 2015-05-25 08:45:01 修改文章內容


商業贊助
發文數:1
發表時間:2024-09-20 09:53:29
Mem561823
發文數:3333
發表時間:2009-08-12 02:53:00
第三部 龍戰于野 第二六三章 巨熊出擊

  呂幾乎是強撐著,堅持走回了家中。

  親手斬殺了自己的兄長,對于樓倉城外的事情,她已經沒有心情再去理會了。至于困在甕城里的那些人,呂也毫不在意。甕中捉鱉,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跑了秦嘉那些人的話,樓倉也不用再堅守了,直接投降算了……陳平蒯徹呂釋之,全都集體自殺,還打個什麼?

  回到家中,呂再也撐不住了!

  一陣天旋地轉,噗通就摔倒在了地上……

  呂澤,那是她的親哥哥啊!小時候曾抱著她玩耍,給過她無數的關愛,如今卻死在了她的手上。

  呂可以不殺呂澤,但在這種時候,她想不出更好的辦法,穩定樓倉的人心。

  為了這個決定,一連多少天都沒有睡覺,吃好。當利劍斬下呂澤首級的那一刻,呂的心里,輕松了很多,而後卻是一種痛徹肺腑的心痛取而代之。而這一切,她不能讓別人看出來。

  呂這一暈倒,可嚇壞了戚姬。

  「夫人暈倒了,夫人暈倒了!」

  小姑娘驚慌失措,大聲的叫喊。府里的家人頓時著了慌,東奔西走的,卻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
  慌亂,驚動了內宅里的闞夫人。

  她帶著劉巨王姬夫婦。匆匆趕來。

  「阿怎麼暈過去了?」

  闞夫人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。眼見這種情況。一時間也犯了緊張。呂沒有把呂澤地事情告訴闞夫人。這會讓老夫人感到傷心。所有地一切。她都是在瞞著老夫人地情況下進行。闞夫人知道今天有賊兵來攻打樓倉。可是並不清楚。這里面還牽雜了這許多地內幕。

  戚姬哭著。把事情地經過告訴了闞夫人。

  闞夫人聞听之下。不由得大驚失色。「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?」

  「夫人說。老爺走之前交代。要好好照顧老夫人。不能讓老夫人擔心。所以夫人就嚴令所有人。不得把事情透露出去……小婢也是在今天早上。才知道了事情地大概。沒想到夫人……」

  「糊涂,真是糊涂!」

  闞夫人頓足,而後突然問道︰「那親家呢?他們現在如何?」

  「呂老爺和呂夫人,已經被夫人下令看押起來……呂家的田莊,如今已經由陳家接手。夫人說,樓倉危機解除之前。任何人不得探望呂老爺夫婦。還說,這件事情,不能告訴老夫人。」

  「那,告訴下面,要善待親家。雖然看押起來。但不得讓他們受半點委屈。」

  「知道了!」

  闞夫人也清楚,呂文夫婦在這種時候,必須要看押起來。否則的話,很有可能會釀成大禍。

  她在呂身邊坐下,輕撫呂瘦削秀麗的面頰,許久之後,一聲嘆息。

  「傻孩子,苦了你,苦了你啦!」

  這時候。外面有人來報。陳平鐘離昧蒯徹三人求見。

  原來,秦嘉的兵馬雖然人數眾多。但多為烏合之眾,接受地訓練本就不多。更不要說實打實地戰陣掩殺。雖則鐘離昧和任敖加起來也不過五百人,但全都是訓練有素,器械精良的士卒。而主將被困甕城,這群烏合之眾,更無心戀戰。只兩三個沖擊過後,秦嘉所部全軍潰敗。

  至于那秦嘉,更是被射成了刺蝟。

  他帶進甕城的千余人,沒有一個幸存下來。

  呂釋之,展現出了狠辣的一面,絕不接受任何投降。在甕城里的士兵停止抵抗以後,他下令步卒沖入甕城,將所有人的首級全部砍了下來,懸掛在樓倉城頭之上。秦嘉血淋淋的首級,掛在城門正中央,兩邊依次懸掛了幾百個首級。剩下來的首級,則全部在城下壘成京觀。

  正是在這一戰過後,奠定了日後呂釋之人屠的綽號。

  春秋戰國五百年地時間,又不少名將享有人屠的名聲。大人屠,小人屠,不大不小的人屠……而其中最有名氣的,莫過于那殺神白起的人屠之名。如今,呂釋之已嶄露頭角。

  任敖和呂釋之打掃戰場,鐘離昧陳平三人,凱旋回城。

  一回城,就听說了呂昏倒地消息。三人不敢怠慢,連衣甲都沒來得及卸下,急匆匆就趕來了。

  闞夫人閉上眼楮,沉吟片刻後,突然道︰「把所有人都找來,我有話要說。」

  「喏!」

  底下人不敢怠慢,忙將曹參賈紹,樓倉成立文武要員全部找來,包括陳義在內,全都聚集在庭院中。

  闞夫人說︰「今兒個把大伙都找來,是想要告訴你們……樓倉是君侯一手建造起來,但也傾注了你們所有人的心血。樓倉,不是君侯一人的家園,而是你們所有人的家園。君侯如今不在,如何守護這里,就要看你們的手段了……夫人把她應該做的,不應該做的,都做了!

  剩下的,就要看你們了。

  打仗,我們這群女人不懂,我們要做的,就是在家里等候你們凱旋地消息。

  我不想讓任何人再來打攪夫人地休息。該如何打,你們自己決定,莫要再來問我們這些女人。」

  陳平等人,不由得都露出赧然之色,一個個握緊了拳頭。

  呂,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硬手段,將樓倉有些散亂地人心穩定下來。接下來,就靠他們了!

  「阿巨。你也參戰!」

  劉巨一怔,甕聲甕氣得說︰「娘,弟弟走地時候,讓我好好保護你們。」

  「混帳東西……」闞夫人勃然大怒,厲聲喝罵道︰「樓倉如果沒有了,你還保護我們個甚?

  是男人,就拿起你手里地兵器,砍下那些狗娘養的反賊腦袋。沒有了腦袋的反賊,才不會對我樓倉產生威脅。家里的事情,不用你管。你若還听娘的話。就出去。守住你弟弟的基業。」

  自從闞夫人收養劉巨以來,從未對他用如此嚴厲的口吻說話。

  憐他身世可憐,惜他失了記憶。以至于闞夫人對劉巨的好,讓劉闞看著,都覺得非常嫉妒。

  劉巨的眼楮紅了,諾大個漢子,委屈地似要掉淚。

  失去記憶地他,如同一個大小孩兒一樣。一貫疼愛自己的母親,突然用這樣嚴厲的口吻責罵。劉巨接受不了。他委屈,他更憤怒……一腔的怒火,一下子都集中在了那些反賊身上。

  若非這些家伙,母親怎可能責罵我?

  若不取下他們的首級,我又有何面目再對娘親!

  劉巨的思想很簡單。闞夫人幾句話,把他訓斥的一腔殺意。紅著眼楮,厲聲道︰「娘,巨兒絕不讓你失望,不殺盡那些狗賊,絕不回來見你。」

  而這時候,王姬又火上澆油,在他耳邊輕聲道︰「巨,你在外面殺的越多。我和母親就越安全。」

  這一句話。足以讓劉巨撇開所有的顧忌。

  葛嬰萬沒有想到,秦嘉會敗得如此慘。如此快!

  八千兵馬,被殺了五分之一……還有逃跑地。走散的。等他收攏了殘兵敗將,清點之後發現,秦嘉的八千人,幾乎去了一半。問清楚了狀況,葛嬰不由得苦笑連連。這家伙太想當然了吧!

  樓倉那是容易被說降的嗎?

  呂且不說,那是劉闞的老婆。就算呂家同意,陳平蒯徹,鐘離昧任敖……哪一個不是曾經和劉闞出生入死,用鮮血打造出來地交情?陳平任敖,呂釋之灌嬰,曾隨著劉闞征戰北疆。

  蒯徹從一隸奴,而成為今日樓倉的決策人物,深受劉闞知遇之恩。

  鐘離昧的情況不太了解。但葛嬰卻听說過,劉闞對鐘離昧,有刻骨銘心的恩情,誰能動搖?

  天真,真真個是天真到了極點!

  如果葛嬰知道秦嘉抱著這樣的打算前來,說什麼都不會同意他當先鋒的。

  清點了人馬之後,葛嬰督導大軍,在傍晚時分,抵達樓倉城下。殘陽如血,斜照泗洪大地。

  整個樓倉城,被一片血紅色的余暉所籠罩。

  那城外壘起來的京觀,城頭上血淋淋的人頭……在這落日地余暉之中,散發著一種讓人心驚肉跳恐怖氣息。看到這景象,許多人地頭皮都發麻了!葛嬰的這些人馬,不是沒見過血,殺過人。可幾曾何時,他們見過這種恐怖地場景?包括葛嬰在內,也不由得暗自心驚。

  「鐘離,我要殺人!」

  劉巨暴跳如雷,厲聲吼道︰「我娘說了,不把賊人殺光,決不罷休。我要殺人,誰敢攔我?」

  鐘離昧不僅連連苦笑。

  這位爺的殺心一起,還有誰能攔得住?

  可這葛嬰不同于秦嘉,是個知兵地家伙。主動出擊……以樓倉的兵力,怕是有些不太充裕。

  「蒯先生,怎麼辦?」

  蒯徹和陳平相視一笑,「以我之見,讓大爺出去殺他一陣,倒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。」

  「蒯老頭,我就知道你這家伙是好人!」

  劉巨咧開大嘴笑了。

  陳平說︰「巨哥,你要出戰也行,可這行軍打仗,卻是有法度的。聞鼓則進,鳴金則退,這是軍規,可不同于你打架殺人。你要出戰,就必須要听從軍令……要是不听命令,我就稟報老夫人,以後不讓你出戰,乖乖的守在府衙里面,再也別想殺人。到時候。老夫人那邊……」

  「陳道子,你別說了,我听你地!」

  果然,這樓倉城里,能讓劉巨乖乖听話的,只有老夫人啊!

  鐘離昧笑著點頭,緊跟著神情一肅,「既然如此,劉巨……著你領三百長矛手,出城迎敵。

  此戰。需打出樓倉的威風。許勝不許敗。聞鼓則進,听到鑼聲,不管勝負,你都要收兵回來,听明白沒有。」

  「明白了,明白了!」

  劉巨只覺得,身體里面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東西在涌動,熱血剎那間沸騰起來。

  他並不精擅馬術,于是手持那根狼牙棒。身披盤野老為他特意打造而成的鑌鐵甲,領三百長矛手,就沖出了樓倉城門。此時,葛嬰剛穩下陣型,正考慮著是立刻攻擊。還是來日再戰。

  沒想到,樓倉卻主動出擊了!

  一個身形好似老羆的巨漢,率部沖出樓倉。

  「狗賊,我娘說了,要我殺光你們……誰出來送死,莫要耽擱大老爺吃飯,快來送死啊……哇呀呀!」

  劉巨橫狼牙棒,在樓倉城下巨吼咆哮。他是誰?

  他老娘又是誰?

  好大的口氣……居然喊著要殺光我們?

  葛嬰麾下眾將,聞听一個個不由得勃然大怒。見過橫的。可還真沒有見過劉巨這麼橫的人!

  「秦狗。休要張狂,某家取你性命!」

  一名賊將策馬挺長矛。沖出本陣,朝著劉巨就撲了過去。

  他看出了便宜……劉巨沒有戰馬。就算他身材高大。有算得了個什麼?借助戰馬的沖擊力,還不手到擒來?這賊將想得非常美妙,而劉巨卻視他為無物,撒開腳丫子,拖狼牙棒往前沖。

  過丈地身高,換算起來那可是兩米三地高度。

  奔跑起來卻絲毫不見臃腫,速度很快,狼牙棒拖地迸出火花,眼見著和賊將照面,那賊將獰笑著,挺長矛就刺向了劉巨。誰也沒有看清楚,奔跑中的劉巨是怎麼一動,就閃過了長矛。

  城頭上觀戰的鐘離昧呂釋之等人,也沒有看清楚。

  只見劉巨讓過了長矛,奔跑之中蓬的一把攫住了那矛桿,口中大吼一聲,若同霹靂炸響。

  賊將手握長矛,身子卻被劉巨硬生生的從馬上舉了起來。

  「給我下來!」

  蓬的一聲,賊將握矛落地,被摔得暈頭轉向。不等他明白過來,劉巨已到了跟前,狼牙棒掄起來,把賊將的腦袋生生砸扁在了頭盔里面。血肉腦漿迸濺,還有那被砸進泥土里的頭盔……

  葛嬰在戰車上,想起了劉巨的來歷。

  久聞廣武君勇武絕倫,兄弟叔佷三人被稱為樓倉三熊。樓倉三熊,巨熊為最……見過廣武君,也見過那小老羆。惟獨三熊之中地巨熊,誰也沒有見過。莫不成,這巨漢就是那巨熊?

  葛嬰剛要張口提醒賊將小心,那賊將已被劉巨砸的腦漿迸裂。

  張大了嘴巴,小心了三個字到了嘴邊,給硬生生的憋了回來。我的個天,這還是個人嗎?

  樓倉城頭,爆發出一陣歡呼。

  「大老爺威武,大老爺威武!」

  劉巨則感覺很沒有意思,一腳踢開了賊將的尸體,環眼圓睜,口中巨吼一聲︰「下一個!」

  欺負人,這是**裸地欺負人啊……

  劉巨的目中無人,把葛嬰麾下的將領,氣得一個個怒火中燒。五名賊將策馬沖了出來,叫喊著撲向了劉巨。你不是厲害嗎?你不是能打嗎?我們打不過你,可是我們的人,比你要多。

  五名賊將,張牙舞爪的撲來。

  當先一名賊將,舞挺擊。而劉巨卻毫無懼色,面對著五名賊將,倒拖的狼牙棒呼的的一下子揚起來,向前奔跑兩步,猛然踏步騰空而起。狼牙棒在半空中化作舉火燒天式,筆直的砸落下來。你就算有馬,也比不得劉巨這種速度。毫無花俏地一擊,狼牙棒掛著風聲。

  賊將舉相應,只听蓬地一聲,銅中斷,戰馬希聿聿慘叫,那賊將連人帶馬被砸成了肉醬。劉巨雙足落地,余下的賊將已經到了跟前。卻見劉巨手中地狼牙棒著地之後,卻突然彈起。

  沒錯,就是彈起……

  一招橫掃千軍,呼的一聲掠過。

  一名賊將躲閃不及,胯下馬被狼牙棒正擊中了馬頭。戰馬慘嘶一聲翻到在地,那賊將落馬,還沒等他爬起來,劉巨那巨大地腳丫子就踩了過來,正狠狠的蹬在了賊將的面門之上。

  這個,是泰拳里的蹬技!

  泰拳講求剛猛無鑄,爆發力奇強。劉巨這一蹬,足以將碗口粗細的毛竹踹成兩段,更何況是人的臉面。整張臉幾乎被踹成了肉餅,那賊將頓時喪命。與此同時,劉巨借由這一踹,身體猛然後退,一哈腰,單吊馬虛沉,身子呼的撲出去,這叫做餓虎撲食,堪稱迅猛至極。

  劉巨身上可披著鐵甲呢,迎著一匹戰馬就撞了過去。

  賊將的青銅貼著劉巨的後背掠過,胯下馬慘嘶,被劉巨一下子撞得前蹄揚起,噗通倒地。

  狼牙棒猛然脫手,把一名賊將砸翻馬下,劉巨赤手空拳,剩下的一名賊將卻看出了便宜,不由得大喜往外,揮戟就上。要說起來,這賊將的武藝也不差,可偏偏正遇到了一個劉巨。

  但見劉巨腳下三宮步一轉,旋身閃過,就貼近了戰馬。

  斗大的拳頭,迎著那戰馬的腦袋就是一記崩拳。拳頭和馬頭硬生生的踫撞,發出沉悶的聲響。戰馬希聿聿一聲長嘶,堅硬的頭骨,竟然被劉巨轟得碎裂,緊跑兩步,噗通一聲倒地。

  說時遲,那時快!

  眨眼功夫,五名賊將紛紛敗北。

  只看得城頭上眾人,熱血沸騰,而葛嬰所部,心里哇涼哇涼……

  「擂鼓!」

  鐘離昧大吼一聲,城頭上鼓聲大作。長矛手齊聲呼喊,挺長矛逼向了葛嬰所部兵馬。別看只有三百長矛手,卻是經過嚴格的訓練。奔行迅速,陣型卻絲毫不亂。林立的長矛,整齊的步伐,踩著那鼓點,讓賊軍心驚肉跳。而這時候,劉巨已撿起了狼牙棒,咆哮著沖向賊軍。

  樓倉兩邊的側堡,馬軍齊出。

  「放箭,放箭……」

  有賊將大聲的呼喊,但是卻已不起作用。雖然有櫓手掩護,可弓箭手已被嚇破了膽子,連弓都拿不穩了,還放個什麼箭?劉巨沖到陣前,面對通過來的長矛視若不見。身上的鎧甲護住了所有的要害,狼牙棒好像閻王帖子一樣,就那麼一輪,四五張木櫓被砸的粉碎,連櫓手也連帶著被砸死。

  跑吧!

  賊軍已無心再戰,撒丫子就跑。

  葛嬰眼看這種情況,也知道沒法子再打了!

  這軍心已經完全散了,那劉巨儼然暴走,根本無人能阻攔。

  「撤退,撤退!」

  葛嬰調轉戰車,急急退去。

  心里面卻暗自叫苦︰看起來,這樓倉果不其然,怕是要來上一場苦戰了!

靈魂戰士 於 2009-08-12 02:53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Mem561823
發文數:3333
發表時間:2009-08-12 02:53:00
第三部 龍戰于野 第二六四章 有熊出沒之故人

  入夜之後的風,還算涼爽。

  公元前209年的空氣,沒有收到任何所謂的科技影響。沒有污染,沒有臭氧層稀薄。

  這個時代的山,是青的,水是綠的,空氣澄淨,令人心曠神怡。

  帶著睢水的濕潤之氣,夜風掠過疏林,搖曳樹葉沙沙。周遭很寧靜,天很高,夜空也很干淨。月亮和星星都那麼明亮,看上去感覺很舒服。地上的青草,散發著淡淡的,滲人心肺的清香。

  李成帶著驪丘,還有兩名樓煩騎軍出去打探消息去了。

  哈無良則率領剩下的樓煩騎軍,在疏林外做好警戒。蒙疾屠屠二人,背靠著背,閉目打盹。

  馬不停蹄的一路下來,不僅是馬受不了,人同樣也吃不消。

  劉闞則躺在了疏林中的草地上,頭枕雙手,透過枝葉的縫隙,看著空曠寂寥的蒼穹。

  他很著急,但卻不代表著,會盲目的行動……

  劉闞在等待,等待李成他們打听消息回來。從睢水到樓倉,大約還有一天半左右的路程。趕快一點,一切順利的話,也要一天才能抵達。算上劉闞自己,身邊也不過十二個人罷了。

  這十二個人想要緩解樓倉的危機,顯然不太可能。

  所以。劉闞更加謹慎。

  他要有所行動。而且要一擊必中。打在葛嬰地軟肋處。讓葛嬰疼得只能乖乖地撤兵。這。可不是一件容易地事情。

  身下地地面。傳來了一陣輕微地顫動。

  劉闞呼地一下子坐起來。探手一把抄起赤旗。輕聲道了一句︰「有情況。警戒!」

  這里。處于僮縣、取慮、下相地交界處。正是叛軍活動最為頻繁地區域。一路上。死在劉闞等人手中地小股叛軍。不下百人。這也使得劉闞等人更加機警。任何風吹草動也不會放過。

  地面地顫動。很明顯是由騎軍奔行而造成。

  在這個微妙地時期,在這個微妙地區域,可大意不得。要知道,劉闞的身份如今非常尷尬,即為叛軍仇視,又不被老秦所認可。說穿了,天下間到處都是敵人,到處都有想取他性命的家伙。

  蒙疾和屠屠翻身坐起。各自抄起了兵器。

  片刻後,有隱隱約約的馬蹄聲傳來。哈無良在樹梢上眺望片刻,「君侯,是騎軍,看不清旗號。」

  「有多少人?」

  「不少。至少在兩百靠上。」

  劉闞握緊了赤旗,「告訴大家,盡量隱藏好行跡,不要被發現了。估計是過路的騎軍,咱們別去招惹。只要他們不進來,就別動手。否則要打起來的話,只怕會非常棘手,多加小心。」

  這不是兩軍陣前的搏殺,能避免沖突。盡量還是要避免沖突。

  劉闞牽著赤兔馬。躲在林中,順著大道觀瞧。只見遠處煙塵翻滾。一支黑甲騎軍,出現在大道的盡頭。月光如洗。看裝束應該是老秦的裝束。不過沒有任何旗號,隊伍行進時,鴉雀無聲。

  這是一支訓練有素地精騎!

  蒙疾和屠屠,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。

  二人也算是見多識廣,大秦的精銳人馬也見過不少。可如此一支騎軍,卻是從未見到過……看其軍容,只怕是中尉軍莫過于此,甚至還有所不及。蒙疾實在想不出,在大秦治下,有那一支秦軍能有這樣的軍容。兩人面面相覷,若這些是反賊兵馬,那大秦可真就要完了!

  騎軍,在疏林前停下。

  疾馳當中的驟然停止,整個陣型卻沒有任何亂象。

  這時候,從騎軍後面飛馳來兩騎,一邊跑一邊大聲叫喊︰「君侯,是自己人,都是自己人!」

  「是李舍人和驪丘!」哈無良輕聲叫道。

  劉闞這時候借著月光,也看清楚了那騎軍為首的將領。

  年紀在三旬靠下,身材雄偉,相貌果毅。一部短須,更使之透出英武之氣。將領摘下了頭盔,翻身跳下了戰馬。劉闞一見此人,忍不住笑了起來。懸在嗓子眼地心,一下子放回了肚子里。

  是灌嬰!

  只見灌嬰快走兩步,迎著從林中走出來的劉闞,單膝跪地,「末將灌嬰,參見君侯……得悉君侯無恙,嬰實欣喜。這些日子來,所有人都擔心壞了,若知君侯如故,定然會心喜振奮。」

  劉闞一把將灌嬰攙扶起來,上上下下的打量。

  多少年的老兄弟……這一晃,又是大半年沒見過了。灌嬰比之上次見到時,清瘦了許多,但更顯剽悍之氣。黑黝黝的面膛,目光清澈,卻多了一份沉穩。劉闞笑著,狠狠的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  「老灌,這些……都是你的部下?」

  蒙疾咽了口唾沫,看著灌嬰身後已下馬肅立的騎士,頗有些羨慕地問道。他也是騎軍出身,自然能一眼看出灌嬰這些部下地不凡之處。單從甲冑方面而言,清一色的兕甲,幾乎和中尉軍同等。手中,馬上六尺長刀,一個個精神抖擻,殺氣騰騰,透著一股子英武氣。

  而戰馬,也似乎和尋常地馬匹不同。

  全部是高鞍雙鐙,坐在上面,可更加穩固……

  這就是老羆口中的樓倉軍?我地個天,給我一營這般人馬,老子可以直接殺過河水,橫掃月氏國。真不知道,廣武君是怎麼訓練出來的這麼一支精銳騎軍。怕是對上中尉軍。也毫不遜色,甚至更勝一籌。蒙疾和屠屠,看著灌嬰身後地騎軍,羨慕的眼楮都有點發紅了。

  暗自下定了決心︰等局勢穩定了,說什麼都要讓廣武君給自己訓練出這樣一支精銳。

  終于把高鞍雙鐙拿出來了!

  劉闞忍不住在心中,輕輕的一聲感嘆。

  他拉著灌嬰,走進了疏林。蒙疾等人緊隨其後。一名黑甲騎士,輕輕一擺手,騎軍立刻散開,取代了哈無良等人的位置。擔任起警戒的任務。而那個黑甲騎士。則靜靜的在疏林邊上守候。

  「老灌,你怎麼和李成他們遇上的?」

  灌嬰坐下來,從哈無良手里接過水袋,喝了一口水,「君侯有所不知,早先大澤鄉軍營主將葛嬰從賊造反之後,我奉命出擊,試圖追殺此獠。不成想,此獠不戰自退。與陳吳二獠攻襲蘄縣,令我撲了一個空。之後賊勢越來越大,從逆者無數。以至于我也不敢輕易開戰。

  本來,我打算回轉樓倉。

  卻不成想,葛嬰突然率部東進。我麾下一騎士長建議。暫不回樓倉。因為回到樓倉之後,必然是一場攻防戰,騎軍難以施展。倒不如游離于樓倉之外,伏擊賊眾,行騷擾之勢,以最大限度的配合樓倉之戰的防御。

  賊人聲勢雖大,卻難持久。

  若無輜重糧草的支持,撐不了太長時間。待到賊人軍心混亂,我在趁機突襲。內外夾擊。當可一舉獲勝。

  我想了想,覺得他說地不錯。于是就沒有回樓倉。一直在外圍周轉……踫到小股賊軍,就出擊消滅。遇到大股人馬。則暫時避讓。一方面可以演練兒郎們地戰陣,另一方面也能減輕樓倉的壓力。今天我本來尋找目標,不成想正遇到李司馬等人跑了過來,這才知道君侯安在。」

  李司馬,就是李成。

  當初李成是軍中司馬,灌嬰和他曾並肩作戰過,故而也叫的順口了。

  「君侯,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?大公子怎會被殺?您這大半年,怎地一去沒有任何的消息?」

  劉闞嘆了口氣,「一言難盡……咱們回了樓倉再說吧。」

  「對了,你手中現有多少兵馬?」

  「三百飛熊衛。」

  「飛熊衛?」

  灌嬰見劉闞茫然,忙解釋道︰「年初時,老羆營騎軍全部換裝,配備了雙鐙高鞍……咱軍名老羆,且奔行如飛。道子在見了我們演練之後,就戲稱說︰此軍若老羆插翅,若同飛熊……呵呵,我覺得吧,飛熊二字倒是頗為妥帖,于是干脆以此為名,改騎軍名號為飛熊衛。」

  飛熊衛,倒也真是不虛此名啊!

  劉闞輕輕點頭。

  沉吟片刻後,他輕聲道︰「三百飛熊,雖少了一些,倒也能攪和一下。少君,李成……咱們先不要回樓倉。葛嬰兵馬雖眾,但隨軍攜帶的輜重糧草必然不會太多。整個泗水郡,有六成的糧草輜重都集中在樓倉。就算他們得了幾個縣城,也不可能獲得太多的裝備和糧草。

  我想,這也是他們之所以要攻打樓倉的原因吧……

  恩,我猜想,那些反賊一定會在縣城附近搜刮糧草輜重,以支援樓倉的戰事。咱們就在這上面,好好地做些手腳。只要斷了葛嬰的糧草,我估摸著,他在樓倉城下,堅持不了二十天。

  以道子他們的能力,配合樓倉的防御工事,莫說二十天,就算是二百天,憑那些烏合之眾也奈何不得。」

  蒙疾等人都表示贊同。

  偽韓軍是臨時拼湊起來的役夫流民,本身不可能有多少糧食。而他們打下來地縣城,庫存也不太多。如此一來的話,葛嬰軍中的糧草,最多只能支持十天。襲擊他們的糧道,定然會讓葛嬰的壓力倍增。這也是從目前而言,最好的一個辦法,同時正可以發揮飛熊衛的優勢。

  灌嬰說︰「君侯的主意,倒是和我那騎士長的想法一致。

  不過他有個更大膽地主意,如果能成功地話,葛嬰在樓倉城下,怕是連一天都呆不住。我這些天一直在猶豫,要不要按他說的去做……他地意思是,韓軍要支撐幾萬人馬的糧草輜重,絕不會分批運送。他們應該會先搜刮糧草,然後集中運送。這樣一來,相對要安全一些。

  搜刮來地輜重糧草,應該會先集中在僮縣。

  然後再由僮縣統一送到樓倉城下……如果能攻破僮縣,將那些輜重糧草毀掉,則一戰功成。」

  劉闞听完灌嬰的話,不由得沉思不語。

  釜底抽薪!

  這的確是一個好主意,不過也確實有點冒險。但如果成功了的話,葛嬰即便是有百萬大軍,也將不戰自潰。值得嘗試,很值得嘗試……只是,要想成功實施,需要先解決兩個問題。

  其一就是那些輜重的聚集地,如今猜測,應該就是在僮縣,只需確認即可。

  第二個問題,則是如何混入其中。只有混進了僮縣,才可能毀掉那些輜重。

  不過,這兩個問題都不難解決。

  劉闞很好奇,這個為灌嬰出謀劃策的騎士長,顯然不是個普通人。能想出這釜底抽薪之計的家伙,會是什麼來頭?想到這里,劉闞問道︰「老灌,你的這個騎士長,現在什麼地方?」

  灌嬰一怔,轉身手指那個站在疏林邊緣的黑甲騎士。

  「李子,過來一下!」

  那位黑甲騎士顯然有些猶豫,磨磨蹭蹭的走過來,先是向灌嬰行了一禮,然後又朝著劉闞行禮。

  說來奇怪,其他騎士都摘下了頭盔。

  而這位騎士長卻一直帶著。遮鼻護甲壓在鼻梁上,讓人有點看不清楚他的長相。身高應該在七尺七寸左右,體型有些瘦弱。雖然是一身戎裝,卻透著一股子淡淡的書卷氣,很沉默。

  「君侯,這就是李子,我的騎士長。」

  「你叫李子?」

  劉闞覺得這個人的體型好生眼熟,似在什麼地方見過。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之後,他開口問道。

  「啟稟君侯,我就是李子!」

  李子低著頭,聲音有些沙

  不對,我肯定見過這個人……劉闞想了想,突然伸出手去,按在了李子的頭盔上。很明顯的,他感覺李子微微一顫,似乎有一個想要躲避的動作。會是誰呢?劉闞不由得警惕起來。

  手,輕輕的摘下了那人的頭盔。

  「李子,你抬起頭來。」

  李子低著頭,似乎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爭。片刻之後,他輕嘆了一口氣,抬頭拱手道︰「君侯,別來無恙?」

  透過從枝葉縫隙撒入林中的月光,劉闞凝神仔細的看了一眼。這一看卻不要緊,不由得大吃了一驚。他看著對方,怔怔的不知該說什麼才好。許久之後,他也禁不住露出一抹笑意。

  「少君,別來無恙!」

  劉闞伸出手將李子攙扶起來,呵呵笑道︰「人生何處不相逢,沒想到,我們竟然是這般重逢。」

  李子聞听,也不禁笑了……

靈魂戰士 於 2009-08-12 02:53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Mem561823
發文數:3333
發表時間:2009-08-12 02:54:00
第三部 龍戰于野 第二六五章 有熊出沒之李左車

  趙王遷七年(前229年),趙國由于連年的征戰,加之代地地震,于是出現了大面積的災荒。

  始皇帝趁機派出大將王翦直下井陘,楊端和則率部自河內出擊,圍困趙國國都邯鄲。

  時已名揚天下的武安君李牧,被委任為大將軍,傾全國之力抵抗秦軍。在戰場上,李牧多次擊敗了秦軍,以至于王翦為速戰速決,不得不稟報了始皇帝,再一次對趙國使用反間計。

  這一次,秦人還是收買了那個當年曾經陷害過廉頗的趙王近臣郭開。

  郭開散步謠言,說李牧和副將司馬尚勾結秦軍,準備背叛趙國。而趙王遷,也再一次的上當,竟听信了郭開的話,派宗室趙蔥與齊人顏聚去取代李牧和司馬尚。性情耿直的李牧,為趙國想,以將在外,君明有所不受的理由,拒絕接受命令。結果趙王遷設計,斬殺李牧。

  很多人說,李牧是死在秦人的反間計上面。

  可實際上呢?

  明白人都很清楚,趙王遷從來就沒有信任過李牧。哪怕他信誓旦旦的對外人宣稱︰李牧是我趙國的白起。並封李牧為武安君的時候,趙王遷也只是把李牧當成了一個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。

  白起是什麼下場?

  李牧和白起的下場,又何曾相似!趙王遷,相信的人只有他自己。李牧功高震主,他只是找了一個合適的由頭,干掉了李牧。

  作為李牧的孫子,李左車對老秦的仇恨並不深。相反,他對趙國的仇恨,甚至遠遠超過了對老秦的仇恨。早先三田之亂時,李左車應棘蒲人柴將軍的邀請。前往濟北郡相助柴將軍。

  可結果呢。他看到地其實還是一場爾虞我詐。

  對六國。他早已死了心。而所謂地復國。也不過是極少數之人地野心罷了。三田之亂被俘以後。劉闞將李左車私下里放走。于劉闞而言。他敬佩李牧將軍。故而不忍心對李左車下手。

  但是在李左車而言。劉闞卻讓他感到非常好奇!

  這是一個和大多數老秦人不太一樣地家伙。不刻板。膽子大。可算得上是有勇有謀。而劉闞在北疆斬殺左賢王和左谷蠡王地事跡。更讓李左車對劉闞生出了好奇。從一介白身起家。釀造泗水花雕。出任大秦官吏。他能打仗。同時還發明了紙張這種于讀書人而言。如神物一樣東西……

  和劉闞也只是面對面短暫地說了幾句話。看不出他究竟有什麼過人之處。

  在離開平陽之後。李左車四處游蕩。從薛郡走到了九原。從九原又走到了代郡……游蕩了一年後。李左車終于下定決心。去樓倉看一看。而他抵達樓倉地時候。劉闞已奉召隨行護駕。于是。李左車在樓倉停留了很久。也著實發現。這小小地樓倉鎮里。竟藏龍臥虎。

  內政井然有序,武備從未放松。

  按道理說,劉闞如此強勢的人物,對樓倉應該是鐵腕一樣的治理。但經過觀察之後,李左車卻感覺到,樓倉若同一部機器一樣,每一個人,都恰到好處地被安排在適合于他們的崗位上。

  至于劉闞嘛……

  據樓倉人介紹。劉闞很少出面打理事情。

  倒更像是黃老之術的無為而治。當然了。這無為而治是建立在一個很有序的規範之中,依舊屬于法家的範疇。在這個規範之下。樓倉人生活很快樂。雖然不一定比得上那些大城市一樣富庶,可是在這里。卻別有一番樂趣。李左車越發對劉闞感興趣了……適逢樓倉軍征召,李左車索性加入樓倉軍中,被分配到了灌嬰的麾下,擔當起了一名極為平常的樓倉武卒。

  不過,這是金子總會發光。

  家學淵源的李左車,涉獵百家,尤擅兵學。

  但是,不同于他的祖父李牧那般,李左車不擅長治兵。他地優點在于臨陣的指揮,還有戰術方面的研究。換而言之,李左車不可能如李牧那樣成為優秀的主帥,但卻是最好的參謀。

  飛熊衛的人數本來就不是很多,李左車地表現,也很容易得到灌嬰的關注。

  此時,曾參與平定三田之亂的人,大都不在樓倉。李左車在飛熊軍中一待就是大半年,竟無人看出破綻。灌嬰曾懷疑過李左車的來歷,可後來發現,李左車根本就不在意軍職的變化。

  也就是說,李左車沒有控制飛熊軍的意思。

  大多數的時間里,他更喜歡待在帳篷里打沙盤,看地圖,研究過往五百年中的各種戰役。

  就這樣,李左車就成了灌嬰的親衛。

  劉闞可是真沒有想到,會在此情此景之下,和李左車重逢。

  看上去,似乎比當初在平陽相見時,多了一份穩重氣質。瘦了很多,也黑了不少,但更精神了,有一股英武之氣。

  少君?

  灌嬰等人聞听之後,都不由得嚇了一跳。

  這又是哪位達官貴人地後代?

  待劉闞介紹了李左車地來歷之後,灌嬰也好,蒙疾屠屠李成也罷,頓時是肅然起敬。哪怕昔日李牧對秦國造成了多麼巨大的打擊,兩國交兵,本就是正常地事情,沒什麼值得仇恨。

  相反,對于李牧,蒙疾等人同樣是非常的敬重。

  要說起第一個對匈奴人開戰地名將,可不是蒙恬……準確的說,第一個在北地開疆擴土的人,是李牧。以貧瘠的趙國資源,生生的從匈奴人口中奪下了今日的代郡,足以讓人稱道。

  蒙疾深施一禮,「竟是少君侯當面,昔日我父時常提起武安君之名。說當時能被稱之為名將的人,秦趙各得其二。我老秦出了白起王翦,而老趙也有廉頗和李牧。都是這世上少有的英豪。」

  所謂惜英雄。重英雄。

  劉闞相信,蒙疾這番話絕非是杜撰。

  以蒙恬的性情,一就是一,二就是二,他若贊賞什麼人,可不會管對方是什麼樣地來歷和出身。

  李左車疑惑道︰「這位將軍,令尊是哪位?」

  「呵呵,說起來……」劉闞說到一半突然間笑了,「你們地祖輩。恐怕都交過手吧。這是蒙上將軍的大公子蒙疾,這位是李信李將軍的孫子李成……哦,屠屠乃是屠睢將軍的大公子。」

  「啊,竟都是名將之後!」

  李左車也吃了一驚,連忙拱手見過,「去歲我听聞上將軍蒙難,著實難過了許多時日。我北地又少了一道屏障,上將軍不在,只怕是北地百姓。又要遭受那胡蠻之禍,實在令人嘆息。」

  李左車對胡人的仇視,可稱得上刻骨銘心。

  也難怪,他祖父李牧前半輩子幾乎都是和匈奴人打交道,你又讓李左車對胡人,怎能有好感?

  屠屠在一旁。也不禁暗自感激劉闞。

  自己事情自家心里清楚。自己那老子雖然能征善戰,也是老秦的一員悍將。可說實話,別說和李牧相提並論,就算是和李成的祖父,李信將軍相比之下,同樣有著巨大的差距。屠睢統帥南疆兵馬,先勝後敗,損兵折將。這名將二字,還是莫再提起。劉君侯這是給我長臉呢。

  所以屠屠很明智的一言不發。在旁邊聆听。

  寒暄了幾句之後。劉闞問道︰「少君侯,剛才我听老灌說。你似是有主意拿下那該死地僮縣?」

  李左車笑道︰「其實拿下僮縣,斷絕葛嬰的糧道。易如反掌。

  葛嬰攻佔了僮縣的時候,我就猜測他會對樓倉用兵,但當時也只是一個想法,並未太明確。

  這幾天,灌軍侯率領我們奔襲韓軍,我又仔細的打听了一下。

  若說早先我只有三成機會的話,那時至今日,我已有八成的把握,不但拿下僮縣,說不定還可以把那韓王成一起干掉。只不過,其中有些細節會有危險,還需要仔細的斟酌一下。」

  灌嬰一旁怪叫一聲,「我說你每次總是抓著俘虜問來問去,居然是打探情況?」

  李左車呵呵的笑了起來,隨著他這一陣笑,旁邊的蒙疾等人,一下子放松了各自地心情。

  劉闞卻沒有笑,而是靜靜的看著李左車。

  片刻後他輕聲道︰「少君,據我所知……葛嬰雖帶走了大部分人馬,但僮縣尚有數千人之多。」

  李左車正色道︰「到前日葛嬰出發後,僮縣尚有六千兵馬。其中馬軍八百人,兵車五十乘。余者皆為步卒,但大都是各地流民和臨時征集的役夫。想必兩日間,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吧。

  如果這韓王成是在潁川郡,我倒還真沒有把握。

  可這里是楚地,說穿了這里的人,尊的是楚王而非韓王。葛嬰立韓王成,地確是一招妙棋,從而擺脫了他流寇的身份。但是,他不該在泗水郡逗留……哪怕是我手中沒有足夠的糧草輜重,我也會打著韓王的旗號,往西奔襲。沿途縣城可能庫存不多,卻好過了強攻樓倉。

  嘿嘿,葛嬰是楚人,在楚地尊的卻是韓王……笑話!真是笑話!

  莫說僮縣有六千兵馬,就算是六萬,又何足懼哉?僮縣人對君侯的好感,說不定比那韓王成,還要高出個幾分,也不一定恩。烏合之眾,三百訓練有素的飛熊軍,足以將其一舉擊潰。」

  李左車的這一番分析,讓蒙疾等人都不由得刮目相看。

  劉闞不由得笑了,看著灌嬰說︰「老灌,這一次你可算是長了一回眼楮,少君見地,果然精闢。」

  他沉吟了一下,「既然如此,那我就請少君侯主持此次攻襲僮縣之戰。自我在內的所有人,都听命于少君調遣。大家都听好了,從現在開始,所有人都要听從少君調配。違令者,斬!」

  李左車萬萬沒有想到,劉闞會在這種時候,這種情況,把這指揮權交給自己掌握。

  一時間竟呆愣住了!

  半晌,他清醒過來,躬身一拱手,「李左車,定不負君侯之厚望……破僮縣之策,我已經有了。但現在還有一個問題,須有一武藝高強,劍術非凡之人配合,否則怕是不能夠盡全功。」

  武藝高強?

  這里地每一個人,甚至包括李左車在內,身手都不會太差。

  但李左車說地並不是這個意思。所謂劍術非凡,並不一定就非要使劍才行。李左車的意思是說,這個人要擅長非常規作戰。如果是在以前,這樣一個人還真地不是那麼容易找到。

  李左車又道了一句,「需有專諸之勇,朱亥之猛!」

  所有人的目光,齊刷刷落在正站在馬旁邊,撥弄那馬背上高鞍地驪丘身上。

  突然的沉寂,驪丘感覺到有無數雙眼楮在注視著他。扭頭看去,發現劉闞等人,都盯著他看。

  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,連忙縮回了手,怔怔的不知所措。

  劉闞微微一笑,「有沒有專諸之勇,朱亥之猛我不知道。但我卻知道有一個人,能和我那佷兒硬拼數十個回合不落下風,又是青魚蓋聶的關門弟子。少君侯,你說這個人可符合你的要求?」

  蓋聶!

  李左車聞听不由得驚呼一聲,「怎地,那蓋青魚,尚在人間?」

  眾人聞听,全都是笑而不答……

靈魂戰士 於 2009-08-12 02:54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Mem561823
發文數:3333
發表時間:2009-08-12 02:54:00
第三部 龍戰于野 第二六六章 有熊出沒之青魚門徒

  樓倉之戰已持續整整三日。

  第一日,樓倉先是設計誘殺了秦嘉,而後主動出擊,在樓倉城下大敗韓軍,葛嬰所部損兵折將。

  不過,葛嬰還是有能力的。

  連夜整束兵馬,雖死傷無數,但依舊佔居絕對優勢。葛嬰接下來變得越發小心,站穩陣腳之後,才展開了對樓倉猛烈的攻擊。不可否認,葛嬰的攻擊的確凶悍,麾下士卒也頗不畏死。只是這樓倉在建設之初,就考慮到了各方面的因素。歷經劉闞設計,別墨鉅子苦行者後來更進一步的完善之後,可謂是固若金湯。葛嬰兵馬雖多,但面對樓倉,也只能扼腕長嘆。

  從正面攻擊,就要時刻防備側堡的偷襲。

  若想先打下側堡呢,就必須要小心樓倉正面的突擊。

  想要一口吞下主城和側堡,那就什麼也吃不到。側堡和主城之間有石甬連接,也無需擔心箭矢糧草不足。一個側堡里,只要安排三百人輪番上陣,就可以抵御住千軍萬馬的沖鋒。

  再者說,就算是打下了側堡,樓倉主城只需轟塌石甬,就可以非常輕松的斷絕通路。

  攻打側堡,得不償失。可你不打側堡,就好像喉嚨里有一根魚刺卡著,讓你難受的想吐血。

  葛嬰數次想要誘使樓倉再一次出城決戰,但城中卻沒有反應。

  無奈何之下,葛嬰只能用人命去填這個窟窿,和樓倉打消耗戰。樓倉,消耗的是人力,而葛嬰,消耗的則是輜重和糧草。看誰先頂不住!若非是迫不得已,葛嬰可真不願意這麼去做。

  只一天光景,葛嬰就失去了三四千人。

  十成兵馬折了一成,就算是葛嬰的人馬再多。也經不住如此消耗……滿營的哀嚎哭泣聲,回蕩在樓倉上空。唯一值得慶幸的是,這一日,樓倉怕也折損了不少兵馬……有一二百人?

  已騎虎難下,如果這時候撤退,可以想象會是什麼樣的情形。

  兵馬全都是由流民和逃亡的役夫組成,說穿了就是一群烏合之眾。順利的時候,這幫家伙絕對是如狼似虎。可一旦遭遇失利。別說幾萬大軍,哪怕是幾十萬,上百萬,瞬間灰飛煙滅。

  樓倉必須要打,而且一定要打下來。

  從作戰地第一天開始,葛嬰就派人回報僮縣,請求在僮縣、下相、取慮三地強行征召兵員。

  你樓倉不是能打嗎?

  可你又有多少人可以參戰!

  說實話,韓王成覺絕對算不上是一個英明的君主。朱雞石和葛嬰雖然善戰。卻非智謀之士。

  正如同李左車分析的那樣。葛嬰立韓王成,雖然擺脫了流寇的身份,可這泗洪位于楚地,韓王成的號召力在這個地區,並不算太強大。有戰略頭腦的人,絕對不會在泗洪地區立足。韓軍的根基在故韓的領土上,也就是現如今地潁川郡。葛嬰不該打樓倉,應該迅速奔襲潁川郡。

  如今,受陳涉的影響,各地義軍蜂起。

  毗鄰潁川郡的陳郡。已經落入陳涉的手中,正整裝待發,虎視眈眈。雖然沒有什麼大的行動,可是對潁川泗水碭郡三地的威懾已經存在。這種情況下,葛嬰如果奔襲潁川,高舉韓王成的旗號,說不得潁川百姓會立刻響應,即便是路途中有所折損,卻何嘗不是一次練兵?

  可惜。葛嬰沒有看到。朱雞石也沒有看到。

  秦王政十八年(前330年),秦內史勝率部攻陷新鄭。生擒了韓王安。當時只有十幾歲大的王子成就開始了顛簸流離地生活。二十一年地逃亡,早已經讓王子成雄心盡湮。好不容易又成了韓王。可他哪有什麼戰略眼光?能安逸享樂才最重要,至于回歸故里,卻從未考慮。

  所以,葛嬰征兵的請求,韓王成和朱雞石毫不猶豫的應下。

  一時間,三處縣城雞飛狗跳,但有那青壯的,不問情由,上去就抓走。現在僮縣集中,而後準備送往樓倉。泗洪地區,原本就不算個什麼富庶之地,這一征兵,卻無異于殺雞取卵一般。

  可韓王成不管!

  而葛嬰更是顧不上管……

  朱雞石是個性情暴烈之人,若有抵抗者,就毫不猶豫的斬殺。

  在樓倉之戰進行到第四天的時候,葛嬰再一次派來了使者,請求僮縣加快征兵,以補充兵員。

  「征兵征兵!」

  朱雞石暴怒不已,「這泗洪之地,刁民無數。聞听征召者,竟舉家逃逸,更甚者還聚眾反抗。這兩日工夫,雖征召了數千人,可是我部下也死傷頗重。他打不下樓倉也就罷了,何苦為難與我?再這麼征召下去,只怕整個泗洪都要和我們為敵了……如果他打不下樓倉,就換我過去。」

  韓王成三十出頭,生的文文弱弱,不似強硬之主。

  朱雞石在堂上暴跳如雷,全無君臣之禮。可韓王成卻熟視無睹,笑嘻嘻的說︰「朱將軍別發火,葛將軍派人來也沒有怪罪,只是說讓咱們加快速度,征召兵馬……這樣吧,明日一早,把這兩日征召來的人全部送過去,也有個三四千人,至少能抵擋一段時間,你看怎麼樣?」

  朱雞石點點頭,「可這三四千人,怕是派不上大用處吧。」

  「派的上,派不上,那是葛將軍地事情。咱們已經盡力了,送一批人過去,也好封住他的嘴巴。

  你這邊再加把勁,征召一批新人。

  如果這樣子葛將軍還打不下樓倉的話,那也怪不得咱們,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?還有啊,征收的糧草也有一兩萬石了,明日一早一起送過去。想來這樣子,葛將軍就算再想要人要糧,也不好意思那麼快張口了。這樣一來,咱們豈不是又得了許多空閑時間。再另想辦法。

  我听說,一些我韓國的老臣子,已經在籌集輜重和人馬,正向我們靠攏過來。

  堅持一下吧,也許過上幾日,情況就會好轉。到時候咱們打下樓倉,就再也無需為此煩惱。」

  朱雞石听罷,也只能這樣了。

  天色已晚。韓王成正打算讓人準備酒宴。

  突然有人來報,「啟稟王上,葛嬰將軍派人前來,說是有要事求見!」

  朱雞石一听這話,剛壓下去的火氣頓時騰地一下子有竄了上來。

  「要事,要事!他葛嬰除了要人要糧,還能有什麼要事?娘的,日間剛派人來。現在又派人過來催了。」

  「朱將軍稍安勿躁。稍安勿躁!」

  韓王成連忙勸說朱雞石,總算是讓朱雞石閉上了嘴巴。他想了想,「讓他們等著吧……就說孤與朱將軍都去督促糧草了,讓他們在營中待著。對了,給他們準備一些粗鄙的飯菜足矣。」

  朱雞石一怔,奇道︰「為何要給他們粗鄙飯食?」

  「不如此,他們怎知我僮縣的困難?等他們回去之後,告之葛嬰,咱們僮縣如今也是糧草緊張,葛嬰還好意思找我們催要?嘿嘿。他這一不好意思,咱們這邊地壓力豈不是輕了許多?」

  朱雞石是個粗人。

  原本在符離靠漁獵為生,那懂得這里面許多地彎彎繞?

  聞听韓王成這麼一說,不由得贊道︰「王上果然高明……如此一來,葛嬰肯定會覺得不好意思。

  我帶人出去走走,看看能不能再征召一些。

  反正是要吐出去的,索性一次給他多一點,想必他下一次,就該不好意思再這樣派人催促。」

  「辛苦將軍!」

  韓王成笑呵呵地送走了朱雞石。扭頭啐了一口唾沫。「一群粗鄙賤奴,居然敢在孤面前如此放肆。若非孤現如今身邊無可用之人。定不容爾!不過,子房他們。究竟什麼時候會來呢?」

  自言自語之後,又長嘆一聲。

  有侍衛送來了飯菜,其中還有一瓿五年窖的泗水花雕。

  自從劉闞把酒場搬到江陽,更名為瀘州老窖後,這昔年地泗水花雕,可就變得越發珍貴了。

  有價無市!

  就算是有錢也買不來。

  韓王成美滋滋的喝著酒,吃著菜,一晃就過去了一個多時辰。酒足飯飽,人也有些燻燻然。

  「王上,葛將軍的使者已等候多時,您看要不要見他一下?」

  「見個鬼了……」韓王成嘟囔道︰「見了還不是催要兵員糧草,有什麼可見……不見,不見!」

  那親隨扭頭準備離去,韓王成卻突然叫住了他。

  「算了,還是見一見吧。」他說著,吩咐親隨過來,「讓人準備一些粗食,擺放在這里。」

  讓葛嬰的使者看看,堂堂韓王,如今也要吃這種粗鄙地食物。到時候看那葛嬰還能說什麼。

  還別說,這韓王成別看沒什麼本事,但這種小聰明,卻是說有就有。

  他起身到內堂中,把華美的服飾脫下來,換上了一身粗布衣服,還罩上了一件兕甲,在臉上抹了兩道黑灰,然後對著銅鏡裝模作樣了好長時間,這才滿意的點點頭。做出一副疲憊之態,他回到正堂。只見一個清瘦的青年,身披破舊的兕甲,單膝跪地,正等候著韓王成。

  恩,看起來的確是葛嬰的親信。

  要知道葛嬰麾下,有六成人沒有甲冑護身。這青年的兕甲雖然破舊,卻非普通人能配備。

  不過,這人有點眼生,似乎沒有見過……

  韓王成沒有半點地懷疑,在主位上坐下來,頗厭惡地看了一樣案子上的食物,拿起一塊發黑的面餅,然後對青年道︰「你是葛將軍派來的嗎?」

  「回稟王上,正是將軍派我前來。」

  「可用過飯菜?」韓王成一派虛情假意,「孤剛從外面回來,正好也要用飯,不若一起用吧。」

  說完。他對侍從叫道︰「來人,再準備一些飯食。」

  青年並沒有拒絕,沉聲道︰「謝王上!」

  侍從出去了,不過門外尚有兩名護衛守候。

  「葛將軍派你來,有何時稟報?」

  「啟稟王上,葛將軍今日在樓倉城外抓到了一個細作。從那細作口中,得知了一個驚人的消息。」

  韓王成正拿著黑面餅覺得惡心,聞听之下。順手把面餅放下,「是什麼消息?」

  「僮縣城中,有人與樓倉暗中勾結!」

  「啊!」

  韓王成驚呼一聲,「可查清楚,是什麼人嗎?」

  「這個……」

  青年面露為難之色,看了一眼屋外的護衛。韓王成立刻意識到,那與樓倉勾結之人,一定是位高權重之輩。腦海中。浮現出朱雞石的面孔。韓王成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。面露緊張之色。

  「你上前說話。」

  「遵命!」

  青年上前幾步,目測和韓王成地距離,不過十步之遙。

  中間隔了一張食案,不過倒算不得大礙。韓王成壓低聲音道︰「葛將軍有沒有說,那人是誰?」

  「那個人就是……我!」

  青年突然間拔身而起,動若脫兔,呼的一下子撲向了韓王成。韓王成正側著耳朵傾听,那想到青年會撲上來。不由得啊的驚呼一聲,想要躲避,卻有些來不及了。從青年袖中滑出一抹寒光。在韓王成地咽喉處抹過。一蓬血霧噴出來,那韓王成捂著脖子,嗚嗚的卻發不出聲音。

  「刺客!」

  門外的護衛覺察到屋中的變故,搶身沖了進來。

  青年卻不慌不忙,眼見其中一名護衛快到跟前,突然抬手,將短劍做暗器打出,正中那護衛的胸口。腳下輕輕一踢韓王成先前擺在食案上地寶劍,寶劍翻騰而起。他順手抄在手里。

  另一名護衛已經到了跟前。挺劍刺擊。

  青年在食案上旋身回轉,順勢啪的將盤子踢出。那盤子好像長了眼楮。飛向了護衛。

  護衛連忙回劍磕飛,卻在這時侯。青年已抽出了寶劍,縱身騰空而起,就是一招蒼鷹搏兔。

  韓王成的寶劍,算不上什麼神兵利器,但也是一柄好劍。

  好歹是個韓王嘛,雖然落魄,手里不可能有什麼巨闕太阿之類的神兵,但總要找上一把削鐵如泥地寶劍來比襯一下身份。說起來,韓王成手里地這把劍也算名劍,是周朝簡王所造,名為駿,已流傳五代之久,更是韓王的身份象征。韓王成身上,也就這把劍最為值錢。

  青年擎劍,踏步騰空而起,自那護衛地身邊掠過時,駿劍橫抹,將護衛斬殺在地。

  此時,遠處有雜亂腳步聲傳來。

  青年卻毫無懼色,用寶劍將廳中地牛油火燭砍下來,火苗子呼地一下子竄起。韓王成為了顯示他王上的身份,從民間搜刮來了一張斑斕猛虎皮。火燭掉在虎皮上,很快就蔓延開來。

  緊跟著窗紗布簾,紛紛燃起。

  泗洪地區房舍結構,多以木制為主,所以這火勢一下子就起來了。

  青年轉過身,走到韓王成的尸體旁邊,抬手一劍將韓王成的首級砍下來,找了一塊黑布包好,提劍沖出客廳。

  「有刺客,有刺客!」他大聲叫喊,迎著趕來的護衛大聲叫喊︰「快救王上,王上還在屋里,快點救王上出來啊!」

  青年這一喊叫,讓趕來的護衛就懵了。

  把他當成了自己人,還有一名護衛上前吼道︰「速去通知朱將軍!」

  青年連連點頭,快步離去。而火勢,此刻也已經蔓延開來,這臨時設立的王宮,瞬間烈焰熊熊。

  黑煙鼓蕩,好不驚人。

  朱雞石率部下剛從外面征兵回來,才一進城門,就看見那蒸騰的大火,不由得一下子呆住了。

  「將軍,大事不好了,有刺客行刺王上,王宮著火了!」

  「救火,快他娘的救火!」

  話音未落,只見城北方向突然間也竄起了黑煙。朱雞石的腦袋嗡地一下懵了,那可是糧草囤積之地啊。

  「救火,快點救火!」

  可到底是救哪里的火?怕是連朱雞石都說不清楚。

  朱雞石慌了,這下面的人更亂了……有的要去王宮那邊救火,有的要往城北那邊救火。大街上,亂糟糟的好像趕集一樣,所有人都好似沒頭蒼蠅,亂成了一團。

  「敵襲,是敵襲!」

  城門樓上,突然間有人大聲的叫喊起來。有士兵遙指城外方向,面帶驚恐之色,「快點關城。」

  原野上,一支騎軍正風一般的撲來。

  夜色朦朧,只見煙塵滾滾,好像一條黑龍,從黑夜中奔涌而來。

  城里面亂了,城外面也亂了……

  從城北方向,有一小隊騎軍疾馳。為首一員大將,兕甲,頭戴黑色兜鏊,手持一柄奇形兵器。

  胯下馬,神駿非常,希聿聿暴嘶狂吟。

  「朱將軍何在,朱將軍何在……城北遭遇敵襲,糧草全被燒光了……朱將軍何在!」

  這時候,朱雞石總算是清醒過來。聞听那人的叫喊,不由得勃然大怒。你他媽地這不是添亂嗎?本來一個個都慌了神兒,你再這麼一喊,豈不是讓大家更加慌亂?外面還有敵軍呢。

  「我就是朱……」

  朱雞石催馬分開了人群,朝著那支騎軍迎了過去,一邊走一邊大喊。

  心里還有些奇怪︰我僮縣有這麼一支騎隊嗎?我怎麼不知道……霍,這個人地塊頭可真嚇人!

  還沒等朱雞石把話喊完,來人已經到了他的面前。

  馬如龍,快似閃電。人如虎,赤旗卷風……

  一抹寒光在空中掠過,朱雞石甚至沒能反應過來,究竟出了什麼事情。血光崩現,人頭落地。

  鮮血從腔子里噴涌而出,順著朱雞石地身子往下流淌。「我知道,你是豬!」

  來人冷笑一聲,赤旗翻轉,啪的將朱雞石地尸體拍下馬去…… .

靈魂戰士 於 2009-08-12 02:54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Mem561823
發文數:3333
發表時間:2009-08-12 02:54:00
第三部 龍戰于野 第二六七章 千古第一信人

  李左車說僮縣軍是烏合之眾,倒也的確是沒有說錯。

  這僮縣駐扎了數千軍卒,其中有六成都是在僮縣的縣城外駐扎。當出現敵襲的時候,這些僮縣軍蜂擁而出。可別誤會,他們不是去組織抵抗,出了大營之後,立刻就四散奔逃而去。

  以至于灌嬰蒙疾帶著二百騎軍殺到營寨門口的時候,諾大的營寨,竟然是空無一人。

  到處都是丟棄的刀槍,那韓王成的旗號,也被踐踏的看不清楚字跡。至于僮縣城門口上,更是亂得可憐。劉闞和屠屠兩人,帶著三十名騎軍,竟把幾百人,乃至于上千人追著打。

  誰還顧得上關城門啊!

  王宮著火了,朱雞石沒了腦袋……

  糧草又被燒了,敵人都突進城里面了,還打個什麼?

  劉闞一邊追殺著,一邊發懵。

  起義軍就這麼一個水平嗎?那他們是怎麼擊潰的秦軍?這幾十個人都能追著幾百個人打,秦軍在中原腹地,駐軍人數雖然不算太多,可怎麼著也有十幾萬人吧。怎麼就會被打敗了?

  劉闞不解,真的是不解!

  可這並沒有讓他就此停下手來,相反殺得更加凶狠。等到蒙疾等人殺到城下的時候,城門洞開,已看不見一個人影。沖進城里之後,所過之處,全都是蹲坐地上,雙手抱頭的俘虜。

  把個蒙疾灌嬰氣得,哇呀呀怪叫。

  這仗打得是真他娘的順利,但也打得是真他娘的憋屈。=小 首 發==奔襲一路,尖上卻是干干淨淨。

  李左車在哈無良的陪伴之下,走進僮縣城中。

  見此狀況。也不由莞爾,輕輕搖頭,「如此兵馬。就算是有百萬之眾,又能成得了什麼大事?」

  劉闞帶著人,從街頭拐角處出現。

  蒙疾等人上前,還一個勁兒地嘀咕說︰「君侯,這仗打得忒沒意思,忒沒有意思了。」

  看著那些衣衫襤褸,蹲在街頭面無人色的俘虜。劉闞沉默片刻,「他們根本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拼殺!」

  「啊?」

  「打仗可以有很多理由︰為家國、為親人、為溫飽、為生存……諸如此類的原因,多不勝數。可這些人,偏偏到死了還不知道,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去戰斗。家國?這里是楚地。而非韓國;親人?如果不是這場該死地動蕩,他們可能都一個個待在家里,和親人們團聚……

  你看他們,到現在還一個個面露茫然之色。

  之所以會在這里。除了是被人煽動,受人蠱惑之外,更多的怕還是出于盲從的心理吧。

  人雲亦雲,所有人都喊著要打仗,要推翻我大秦統治。可為什麼要推翻?恐怕他們都不明白。」

  「那這麼多的俘虜……」

  「等咱們走了,他們自然也就散了。不必理睬他們……對了,驪丘有沒有見到?」

  話音未落。^^ ^^一道人影從旁邊的屋頂上電射而來。哈無良等人抽出兵器。做勢就要撲殺對方。

  「別動手,是我。是我!」

  驪丘好像猿猴一樣,躲過了哈無良的寶劍。連連擺手。

  李成忍不住笑道︰「猴子,你以後出來招呼一聲,神出鬼沒的嚇死個人,險些要了你地性命。」

  猴子,是蒙疾給驪丘起的綽號。

  並非是說驪丘長的像猴子,而是說他劍術超絕,進退之間猶如猿猴般靈活。其時的江湖武林,武術並沒有什麼門派區別。但總體而言,卻是以南北兩大地域來進行劃分。北方的武術,多是大開大闔,走剛猛路數;而南方地劍術,則受黃老之影響,劍術中多走輕靈飄逸。

  蓋聶的劍術,應該屬于北地流派,講的是一個氣勢。

  故而當初他能劍挑鐵鷹銳士,以先聲奪人,震懾人心。驪丘的身體素質遠不如蓋聶那般,瘦削輕靈,故而蓋聶傳授他地時候,就以南方劍術為主。但是,蓋聶和驪丘走的畢竟是兩個路數,劍法可以傳授,可想要再進一步,蓋聶並不清楚如何教導,只能靠著驪丘自己琢磨。

  讓驪丘跟隨劉闞,最大的原因,就是想要驪丘尋找自己的劍道。

  驪丘對李成的打趣毫不在意,笑呵呵的說︰「李公子,非是我怕被傷,而是我擔心傷到別人。」

  那口氣大的很!

  言下之意就是說,我之所以叫停,是因為再打下去,肯定會傷到別人,可別以為我是害怕。^^ 首 發^^

  他有資格說這種話……

  驪丘從腰間解下了滴著血地黑布包,「君侯,驪丘幸不辱命,斬得那韓王首級在此。」

  劉闞看了一眼,示意哈無良接過來,也沒有看,「此次若樓倉獲勝,驪丘你當記首功一件。」

  「多謝君侯提拔!」

  驪丘說著話,突然似乎想起了什麼,「對了,我剛才路過城西拐角地時候,見那里有好多人,正圍攻一伙軍卒。估計是被強征過來的苦哈哈,好像有幾百個人,在那邊圍著十幾個軍卒打。

  那伙軍卒靠著一個小寨,居然讓那百來號人佔不到半分便宜。

  我就是在那里觀看,所以才耽擱了一會兒,否則早就回來交令了……」

  「現在還在打嗎?」

  劉闞詫異地問了一句。

  「我走的時候,還在交手!」

  城里面,此時亂成一團。哭爹喊娘地響成一片。劉闞當下讓蒙疾灌嬰李成三人帶領人馬安撫,他則和李左車,帶著驪丘哈無良往城西而去。劉闞很好奇,僮縣軍中還有這等人物嗎?

  要說靠十幾個人抵擋幾百個烏合之眾,劉闞也不是做不到。

  可這不是樓倉。僮縣軍中,居然還有如此能戰的人?倒是一個人物,不能不去看上一眼。

  劉闞帶著五十騎直奔城西。****沿途只見人們倉皇奔走。

  韓成死了,朱雞石也死了……

  諾大個僮縣此刻已經成了無主之城。相信其他幾個縣城的情況,在未來的一段時間里也好不了多少。如今看起來,葛嬰立韓成為王,倒更像是一場鬧劇。只可惜,劉闞現在沒有太多地時間,也沒有這個能力接掌僮縣這幾個地方。否則的話。倒是可以形成個不小的規模。

  雞肋!

  這就是劉闞對僮縣地評價。

  食之無味,棄之嘛……也沒什麼可惜。

  「君侯!」

  李左車催馬緊走了兩步,輕聲問道︰「你剛才說,打仗總有個目的。那你的目的,又是什麼?」

  劉闞一怔。啞然失笑。

  「我現在的目的,就是為了保存樓倉,保護我一手建立起來的家園。」

  「哦!」

  李左車對劉闞地這個回答,似乎有些失望。

  劉闞接著說︰「至于以後……我現在還沒有想好。做人。有大志向的確是一件好事,但所有的大志向,還要有相應的實力做基礎才行。否則,大志向就是空想,我不喜歡那樣的事情。」

  李左車眼楮一亮。

  他從劉闞地話里面,似乎听出了一些東西。

  「那就是說,等君侯有了更大的勢力做基礎之後。還會有更大的志向?」

  「飽暖思淫欲。\\\\\欲望無止境……」

  李左車笑了,他輕輕的一勒戰馬。悄然地落後了劉闞半個身子。他喜歡劉闞這種人,不是只會空想的人。這世上有太多人有大志向……當然了。並不是說空想的人就一定會失敗。

  天道遠,誰又能知道,會不會有餡餅掉下來,又指不定會砸在某個人的頭上?

  但是腳踏實地的人,機會應該會更大一些吧。

  陳勝吳廣高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口號,的確是很刺激人。但如果只會喊口號,又能有什麼用處?李左車對劉闞地回答,非常滿意。他是個腳踏實地地人,同樣他也偏愛腳踏實地的人!

  城西處,原本是僮縣大牢。

  朱雞石等人在佔領了僮縣之後,把這大牢又擴大化,整出了一大塊地空地,用來看管那些被強征過來的青壯。這里在一個時辰前,還關押著一千多個人。可是現在,卻已空空蕩蕩。

  一處白茅屋前方,豎著一溜柵欄。

  這里是負責看押青壯地軍卒哨所……

  面積也不算大,有一座小箭塔,里面最多能容納十個人。柵欄前,橫七豎八倒著十幾具尸體,一群憤怒的青壯,正猛攻哨所。而柵欄里面,有六七個人結陣而立,護著那座小箭塔。

  箭塔上面,有一個大漢。

  個子也算不得太高,大約七尺五六的模樣。手中擎著一張硬弓,正不斷的射殺外面的青壯。

  他的射速並不是很快,但每一箭,都是一箭斃命,正中眉

  任憑柵欄外的青壯如何沖擊,但沖在前面的人,都會被他射殺。隨後那六七個人,用矛陣抵擋,六七根長矛,硬是擋住了青壯們的攻擊。進退之間,頗有章法,顯得不同于尋常軍卒。

  「咦,這不是我樓倉的結陣之法嗎?」

  劉闞一眼認出,那六七個軍卒使用的,竟然是樓倉的矛陣。由于樓倉的矛陣,和秦軍所使用的矛陣多少有不同之處,里面參雜了些許歐洲十四世紀的戰陣之法,特點自然非常明顯。

  不過細一想,劉闞就明白過來。

  葛嬰出身于樓倉軍,而且曾是大澤鄉軍營的主將。造反之後,有一部分士兵跟隨了葛嬰。

  想必,這些人就出身于大澤鄉軍營吧。

  但劉闞最感興趣的,還是那個在箭樓上的家伙。

  那家伙手里的硬弓大概有八石到十石左右的力,一般人連開幾下,就沒了氣力。可這家伙,卻好像不費半點力氣似地,連射三箭,托弓的手,依然是穩如泰山,不見半點的抖動。

  看起來,還是一個高手!

  劉闞立刻下令出擊,幾十匹戰馬才一出現,那圍攻哨所的青壯,立刻一哄而散。圍攻軍卒,是因為這些人把他們強征過來。憑的是一股子火氣!打了半晌,死傷無數,不少人已經失去了勇氣。如今這騎軍一出現,那里還有半點再打下去的心思。柵欄後的軍卒,見圍攻者離去後,都不由自主的長出了一口氣。可是那箭塔里的男子,臉色卻頓時變得非常難看。

  一支利矢,掛著風聲撲向劉闞。

  劉闞在馬上看也不看,赤旗揚起,將那利矢一下子劈成兩段。

  「樓倉武卒,還不歸隊!」

  柵欄里的軍卒聞听不由得一怔,當他們看清楚劉闞的時候,有兩個軍卒嚇了一跳,手中長矛鐺的一聲掉在了地上,臉色煞白。看起來,這兩個人應該是認得劉闞,而且還知道劉闞的手段。

  「念爾等受人蠱惑,現在放下武器,尚可保全性命。如若不然,可就休怪某家不講情面了!」

  劉闞聲音還未落下,箭塔上的人厲聲喝道︰「休要听他胡言亂語!」

  說著,他再次彎弓搭箭,「君侯,我等早先從逆,乃是死罪。即便是投降,也休想活命……君侯又何必誑我?我知今日必死,然則大丈夫生于世上,但求死得其所,某家絕不會束手就擒。」

  大漢說這番話的時候,須發皆張,一派英武氣概。

  劉闞不由得心生喜愛之情,笑道︰「兀那漢子,你叫個甚名字?可敢通報名姓?」

  「大丈夫行不改名,坐不改姓,某家名叫季布。」

  季布?

  劉闞聞听,不由得大吃一驚。

  李左車也不禁眼楮一亮,脫口而出道︰「可是那得黃金百鎰,不若季布一諾的南郢季布?」

  實在是查不出季布的故鄉……

  有知道的朋友,能否告之一下?

靈魂戰士 於 2009-08-12 02:54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Mem561823
發文數:3333
發表時間:2009-08-26 22:22:00
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六九章 以命換命,千金一諾

  南郢,是故楚國郢都別名。

  故而出身郢都之人,往往會把自己視為最純正的楚人。劉闞之所以吃驚,不是因為別的事情。

  季布!

  這可是個很有名的傢伙。

  對於季布的出身經歷,劉闞還真記不清楚。史記他翻過幾頁,記得的除了那劉邦項羽和漢初三傑之外,留下印象的人,絕不會超過二十個人。如今,這二十個人裡,也有不少在他麾下。

  季布應該算是這二十個人中的一個吧。

  但之所以記下他,並不是因為他的經歷有多麼顯赫,而是因為一個成語。千金一諾,據說就是出自季布這個人。除此之外,劉闞對季布的瞭解,看起來怕是還沒有李左車瞭解的多。

  得黃金百鎰,不若季布一諾……

  劉闞那搜集名將的惡趣味頓時氾濫起來。這傢伙武藝不俗,而且又頗有信諾,算是個人物。

  「季布,大丈夫生於世上,但求名留青史。死有很多種死法,或重於泰山,或輕於鴻毛。而今你就算戰死這僮縣城中,也不會被人記住姓名。後世時,也許至多會背著個草寇之名。

  你既然知道我是誰,當知我說話算數。

  若你肯棄弓投降。我保你性命無憂。不僅是你。這些隨你一同地人。也全都不會追究罪責。

  季布。你是個好漢子。當也能知曉是非。韓王成倒行逆施。在這裡橫徵暴斂。草菅人命。短短幾日。就讓這僮縣變得一片狼藉。我記得這裡。也來過多次。當年僮縣雖算不得繁華。可百姓們過地還算富庶。我敬你是信諾忠義之人。為何卻要助那韓王。做這等助紂為虐之事?」

  箭塔上。季佈滿面羞紅。無言以對。

  這個時候。灌嬰帶著人趕了過來。看到那箭塔上地季布時。不由得奇道:「季布。你怎在此?」

  「老灌。你識得此人?」

  灌嬰道:「當然認得。他原本是樓倉軍中一名伍長。因喝醉酒之後打死了一個地痞。本該被處以極刑。是葛嬰出面。向鍾離求情。才算饒了他地姓名。不過也因此被除了伍長之職。在軍中擔任小卒。此人頗有勇力。而且人緣很好。我當時本想把他要來。可是鍾離不同意。只好作罷。

  再後來,他就被調出了樓倉大營。好像是給調到了大澤鄉軍營之中。

  我還以為他戰死了呢……沒想到竟然從了葛嬰那逆賊。季布,見到君侯在此,還不立刻投降?」

  劉闞有點羞愧了!

  自己這個泗水都尉做的,可真不太稱職啊。

  麾下有這樣的牛人,自己卻不知道。但也怪不得劉闞,自從他擔任泗水都尉以來,就一直四處奔波,很少呆在樓倉。即便是呆在樓倉,他也是忙於公務,難有時間仔細地尋訪賢能。

  季布,不過是軍中小卒。

  即便是勇武,可奈何這樓倉軍中勇武之人無數,而劉闞叔侄,更是勇武異常,怎能顯得出來?

  身份地位的懸殊實在是太大了!

  大的即便劉闞知道季布這個人名,也不知道這個名人就在他麾下效力。

  怪不得……

  劉闞有點明白季布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了。只怕是因為葛嬰當初為他求過情,他記下了這份情意。想到這裡,劉闞反倒是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……想要勸降季布,似乎並不容易。

  「君侯,當從速決定,咱們可不能在通縣停留太久!」

  劉闞揉了揉鼻子,看著季布和那一干軍卒,輕歎了一口氣說:「季布,我重你是個有情義地漢子,實不忍讓你這般死去。我要殺你,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,只是我……實在不忍殺之。

  你想必也是個聰明人,當明白那葛嬰強攻樓倉,本就勝算不多。

  如今我火燒了僮縣糧倉,他幾萬大軍只怕用不了兩三日,就要絕了糧草。空有一夥烏合之眾,人數雖多,又能奈何得了樓倉?敗亡,只在眼前……我也猜出你為何隨那季布造反,無非是他曾為你求情,救過你一次性命……這樣吧,他救你一命,我可以還他三命,可否?」

  季布在箭塔上,已收起了弓箭,依舊有些猶豫。

  「君侯此話怎講?」

  「你若降我,這次我就饒他一命。不僅如此,將來若他繼續與我為敵,我還可饒他兩次。

  一命換三命,季布你也足以償還他的恩情。

  如果葛嬰夠聰明地話,說不得能長命百歲;但三次之後,如果再落到我的手裡,我絕不饒他。」

  「君侯不可如此……」

  李左車一怔,連忙勸阻道:「那葛嬰終非常人,放虎歸山,必有後患啊!」

  劉闞傲然笑道:「區區葛嬰,尚不足為慮。若能以葛嬰之命換來季布,饒他三次又有何妨?

  少君,若我連那葛嬰都要顧忌,以後還能成甚事業?此事我意已決,季布你如何選擇?」

  季布說:「君侯,我若不降……」

  「你若不降,我這裡有三百飛熊軍。一聲令下,滅爾等不過彈指之間。我會厚葬與你,而後立刻回轉樓倉,劫殺那葛嬰。到時候,我定不會放過他,取他性命,讓他與你九泉下作伴。」

  「兄長……」

  箭塔下,一個青年忍不住喚了一聲。

  季布沉吟片刻。仰天一聲長歎,「葛將軍。非是季布忘恩負義,實在世……君侯,季布……降了!」

  著他。他棄了弓箭,手搭箭塔木欄,縱身從箭塔上跳了下來。

  「都丟了兵器!」

  他喊了一聲。緊走兩步後,單膝跪在劉闞馬前:「罪人季布。叩見君侯。但願君侯能恪守信用,不忘今日之諾。」

  劉闞翻身下馬,大笑著將季布攙扶起來,「我得季布兄弟,勝得十萬甲兵。」

  很多時候,很多事情從表面上去,似乎是荒誕可笑,沒有半點道理。

  葛嬰如今在樓倉,手裡握著幾萬兵馬,比起樓倉。似乎是佔盡了上風。劉闞大言不慚地說饒葛嬰性命。如果放在後世,說不得會被人嘲笑做瘋子。他幾百人。就算加上樓倉的兵馬,居然想要打敗十倍於他地韓軍?這種事情怎麼看。怎麼都是一個笑話,一個不可能的笑話。

  可季布卻心知肚明,劉闞並非在說大話。

  他是南郢人,是楚人。

  父母早亡,身邊只有一個兄弟,名叫季心。季布這個兄弟,性情暴烈,且仗義疏財。早年曾遊俠關中,在三秦之地曾闖下不小的名號。

  為人任俠而好鬥,屬於那種一言不合,就會拔劍相向地人。

  在家鄉和當地大豪鬥劍,失手殺死了對方。季布無奈,只好拋棄家產,帶著季心逃離家園。

  本來,季布想要去吳地,也就是會稽郡躲藏。

  可偏偏季心當年遊歷關中的時候,正逢劉闞在富平和匈奴人交手,不由得為之嚮往。劉闞坐鎮樓倉,季心就提出了去投奔樓倉的主意。季布一開始不肯答應,畢竟劉闞是一個老秦。但聽了季心地說辭之後,也不禁生出仰慕之情。加之劉闞那杜陵酒神之名,特別是樓倉自建立以來,泗洪一地百姓安居樂業,淮漢一路盜匪絕跡,讓季布對劉闞,地確是很敬重。

  於是和兄弟一起來了樓倉!

  而當時,正逢三田之亂,劉闞不在樓倉。

  季布兄弟一合計,乾脆投軍算了。

  樓倉軍和大多數軍隊不一樣,用劉闞地話來解釋:樓倉軍是職業軍人,而不似老秦地兵制。

  在樓倉,一共有兩個兵營。

  一個是所謂的更卒大營,用來掩人耳目。

  服役地壯丁,會在這個大營中進行最基礎的訓練。但這個大營裡的兵卒,算不得樓倉軍。

  只有經過了一番考驗和磨練之後,才可能加入真正的樓倉軍,成為職業軍人。

  當然了,這種事情,決不可能為外人所知。即便是季布兄弟二人,也不太清楚其中的奧秘。

  樓倉有極其豐厚的條件,讓劉闞來訓練職業軍人。樓倉不缺糧,劉闞不缺錢。

  這兩件加在一起,就形成樓倉特有的兵制。

  當然了,對外宣稱,仍然是徵召兵役,否則必然會被彈劾。當了樓倉兵,不用服徭役,不需要自己配備兵器乾糧,一切都有樓倉分配。吃得飽,穿得暖地同時,還可以得到一些軍餉。

  這對於當地人而言,頗有誘惑力。

  但是要成為真正地樓倉兵,也並不容易。劉闞只能在小範圍內推行這套精兵政策,除了樓倉,哪怕是在大澤鄉等地的兵營之中,都會實行老秦地兵制。這也是樓倉軍自建立以來,五六年當中,只有兩千兵馬的緣故。其中固然有條件環境地制約,更多的則是由於劉闞的謹慎。

  況且,兩千精兵對樓倉而言,已等同於十抽一。

  再擴大的話,哪怕劉闞再有實力,也承受不起這種壓力。

  本來,季布兄弟很有希望成為職業軍人。可惜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鬥毆,最終喪失了機會。

  季布兄弟兩人被調到了大澤鄉軍營,後來葛嬰前來,季布念其救命之恩,於是跟隨了葛嬰。季布這個人很重情義,也很守信諾,否則也不會有後世千金一諾這個成語地出現。不過他追隨葛嬰。卻不代表他認同葛嬰的做法。特別是葛嬰立韓成為王,讓季布非常地反感。

  韓成朱雞石在僮縣的橫徵暴斂。也讓季布深惡痛絕。

  若非念葛嬰當初為他求情,說不定季布早就帶著他那兄弟,往會稽郡去了。

  但這並不代表說。季布是一個盲從之人。他有頭腦,也在觀察。從葛嬰兵強馬壯的聲勢中,季布清楚地看出。葛嬰和韓成這些人,並非成大事之人。遲早會滅亡。留駐泗洪,強攻樓倉,只是加速了他們的滅亡而已。如今,僮縣再一丟失,葛嬰所部的命運,已可以預見。

  不過,令季布最為感動地,是劉闞對他的重視。

  為了不讓他背負背信棄義地名聲,甚至不惜饒過那葛嬰三次性命。而葛嬰呢,可能已記不得。麾下還有季布這麼一個人的存在了吧……也好。這樣一來,總算是還清了葛嬰的恩情。

  劉闞在僮縣略做休整。而後將兵馬重做分配。

  那些韓軍的俘虜,劉闞一個也沒有收留。願意走的就走,不願意走的就留下來。反正韓王成和朱雞石已經死了,僮縣城裡更空無一物,這些人留下來該如何生存,無關劉闞的事情。

  他把飛熊軍分成兩隊,蒙疾和灌嬰各領一百五十人,屠屠和哈無良為副將。

  這四人當中,哈無良的身手可能是最差的一個。但毫無疑問,出身鐵鷹銳士的哈無良,在軍師素養上,也許僅次於蒙疾。這個人很冷靜,遇事也不慌張,可以很好地給予蒙疾協助。

  劉闞把季布留在了身邊。

  跟隨季布地六個人,和僅剩下的四名樓煩騎軍,組成了劉闞地親衛。

  而季布,變成了劉闞的親衛長。只這份看重和信任,已足以讓季布為之感動莫名……

  李左車李成兩人,成了劉闞地參謀。驪丘也跟隨在劉闞的身邊,如同影子一般的悄然無聲。

  一切準備妥當,劉闞帶著人離開了僮縣。

  留下來的,只剩下滿目的瘡痍。僮縣百姓走出家門,看著這一幕景象,亦不由得心感淒涼。

  兵臨樓倉,已經第五天了!

  葛嬰也記不清楚,他究竟對樓倉發動了多少次攻擊。從三縣收繳來的沖車撞木,都投入了使用。投石車也損壞了大半,在僮縣庫府中翻出來的二十一具大黃參連弩,幾乎全部報廢。

  死傷的人數?

  誰還耐得了性子去清點……

  如果算上早先秦嘉損失的兵馬,韓軍的傷亡人數應該超過八千,幾近萬人之數!

  戰果呢?

  有!的確是有!

  突破了三道羊馬牆,還填平了側堡外的護城河。可成果僅止於此,樓倉的主城看似很近,卻又無比遙遠。用幾千人的性命,只換來了這樣的成果,葛嬰也說不清楚該高興,還是羞愧?

  「將軍,不能再打下去了!」

  葛嬰的幕僚們眼看著正前方的戰場,忍不住出言勸阻,「這樣打下去,就算是攻下了樓倉,我們一樣會損失慘重啊。」

  樓倉灰黑色的城牆,在炎炎烈日下,已經成了黑紅色。

  粘稠的血漿,順著樓倉的城牆流淌下來,一道一道,乍看就如同裂紋一般,密佈在牆壁上。

  城牆下,橫七豎八的倒著無數具殘缺不全的屍體。

  燃燒的沖車,傾倒的大黃參連弩,還有那一具具已經報廢掉的投石車,散落在四周。

  太慘了,實在是太慘了!

  葛嬰面帶苦澀的笑容,輕輕搖頭,「不是我要打,而是那邊的人,在牽著我們,不得不去打!

  你們看看,如今這軍中的士卒,還有幾個能保持冷靜?

  難道我就看不出來,樓倉失了幾道護牆,平了兩道溝渠是有意為之嗎?他們這是在引著我們攻打,兒郎們已經殺紅了眼睛,如今那可能再聽從我的命令。只怕我剛一說要停止攻擊。兒郎們地這股子氣也就要洩掉了……咱們現在,也只剩下這一口氣撐著。萬萬松不得啊!」

  誰也沒有想到,這戰局會演變到這種地步。

  從一開始的主動攻擊,到如今被人家牽著鼻子。不得不攻擊……葛嬰地心裡充滿了憂慮之情。

  「僮縣援兵抵達沒有?」

  「尚未抵達!」

  葛嬰剛要開口再問,突然間聽到戰場上傳來一陣歡呼聲。緊跟著金鼓聲大作,喊殺聲響徹蒼穹。

  忙凝神關注。卻是韓軍填平了樓倉城下的護城河,開始對主城發動正面的攻擊。

  韓軍士卒經過四天地苦戰。終於到了樓倉城下。一步步的推進,雖然傷亡慘重,卻也並非沒有收穫。樓倉城裡,有數不盡的糧草,有數不盡地錢帛,還有那無數美麗動人的女子。

  這也是開戰之前,葛嬰對士卒們地宣傳。

  攻破樓倉,縱情劫掠…這些士卒的眼睛都紅了,口中嚎叫著,蜂擁到樓倉城下。

  樓倉城頭。突然鴉雀無聲!

  葛嬰心裡一動。暗叫一聲不好。但沒等他出聲,那樓倉城頭上突然間一陣梆子響。緊跟著無數支火把從城頭扔了下來。城牆下,堆積了無數乾草枯柴。火把落下,枯柴頓時燃燒。

  那乾草上灑了無數引火之物,一下子就蔓延開去。

  沖天的烈焰,映著炎炎的烈日,在樓倉城下,竟形成了一種古怪的迷幻景象,如同時空扭曲。

  數百名士卒被這烈焰一下子包裹起來。

  連帶著被火海吞沒的,還有那一具具攻城器械……

  葛嬰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,久久沒有說話。從那被火焰扭曲的空間看過去,依稀能看到城頭上,站有四個人。兩個文士,兩個將官。葛嬰都認得,文士是樓倉的兩大智囊,蒯徹和陳平。而武將,一個是他的老上司鍾離昧,另一個則是泗水都尉劉闞地小舅子,呂釋之。

  「將軍,將軍,大事不好了!」

  「何事驚慌?」

  葛嬰一邊命人鳴金收兵,整點兵馬,一邊厲聲地喝問。

  兩個親兵衝到了葛嬰的面前,神色驚慌地說:「剛才接到消息,僮縣,僮縣在昨夜,遭遇敵襲!」

  「什麼?」

  葛嬰的腦袋嗡地一聲響,手都在打顫。

  「王上已死,朱將軍也被斬殺……糧草輜重被人燒磬,徵集來的青壯,也全都逃逸無蹤。據從僮縣逃出來的人說,整個僮縣如今已成了空城,敵軍襲擊僮縣之後,如今已不知去向。」

  冷靜,一定要冷靜!

  葛嬰在心裡不斷的提醒自己,可是這手腳身子,卻不爭氣的顫抖不停。

  僮縣……完了嗎?

  「將軍,還要不要繼續攻擊?」

  「攻擊攻擊,攻擊個鬼……」

  從心底生出一股寒意,葛嬰的臉色蒼白。聞聽幕僚詢問,他再也抑制不住內心中的恐慌,站在戰車上,嘶聲的咆哮起來。週遭眾將,噤若寒蟬。一個個看著葛嬰,卻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
  「收兵,收兵吧!」

  葛嬰頹然的舉起手,「傳令收兵,明日再戰!」

  他突然又問:「可知道是什麼人領軍突襲?」

  「據逃出來的人說,似是泗水都尉,率飛熊軍突襲僮縣。」

  泗水都尉?

  那老羆不是已經死了嗎?

  天不與我,天不與我……竟讓那老羆回來了!

  葛嬰只覺胸口發悶,喉嚨發甜。站在戰車上,呆呆的發愣半晌,猛然一口血噴出,仰天栽倒。

  葛嬰這突然昏倒,讓週遭人驚慌失措。

  連忙上前搶救,收攏兵馬,回歸營地……只是這一戰之後,似乎所有人都意識到,情況有點不妙了。

  樓倉沒有追擊,那城頭上響起的歡呼聲,讓韓軍感到無比的刺耳。

  諾大的營地之中,充斥著一股子頹敗地氣息。也不知道是誰開頭。突然間哭出聲來,一下子。整個營地裡都迴響著哭聲。若在從前,將領們一定會跑出來制止。可現在,誰還有這個心思?

  哭聲。把葛嬰從昏迷中喚醒。

  他仰天一聲長歎,苦笑著搖頭道:「諸公,樓倉已不可再打。韓王也遭了毒手。我等何去何從,需盡快拿出一個章程。好歹……我們手中還有兵馬。實在不行的話。咱們往陳郡靠攏?」

  「萬萬不可!」

  有幕僚連忙阻止,「將軍本是奉命東進,卻擁立了韓王為主,等同於已經叛離陳涉所部。若是現在回去,肯定是性命難保。我聽人說,齊王田儋在膠東起兵,聲勢也非常地驚人。那田儋,是齊王室之後,在齊地頗有威望。將軍不若帶兵投靠齊王,說不定還會得到齊王賞識。」

  葛嬰聞聽苦笑。「從這裡到膠東。且不說要經過泗水、薛郡、濟北、臨淄四郡的重重圍堵,咱們現在輜重全無。糧草將磬,只怕還沒等到了膠東。兵馬就已所剩無幾,還談什麼賞識?」

  「那,實在不行……去沛縣?」

  又有人提出建議,「聽說沛公劉邦,為人爽直。他之前在沛縣起兵,曾與我們有過聯繫……沛縣雖算不上富庶,但也是泗水郡數一數二的豐腴之地。我們何不與沛公合兵一處呢?」

  葛嬰想了想,覺得目前也唯有這個主意還算可行。

  「既如此,我們就投奔沛公吧!」

  他精神一振,「傳令下去,整理行囊。讓大家好生休息一下,明日凌晨,咱們離開此地。」

  這有了去處,所有人頓時振奮了不少。葛嬰又囑咐眾人,千萬要小心,不要被樓倉看出破綻。為此,他還親自率部巡視營地,安撫士卒。可傍晚時清點人數,許多士卒已偷偷逃走。

  葛嬰無心再去追究,只讓人加緊休整。

  他獨自一人,枯坐在空蕩蕩地大帳裡發呆,思索著這次失敗的原因。

  從率兵馬東進,與秦嘉朱雞石匯合,到擁立韓成,攻打樓倉。短短十幾日的功夫,竟發生了這麼多地變故。葛嬰隱約感覺到,自己這次之所以失敗,是因為從一開始,就犯了錯誤。

  為將者,需知天時地利人和。

  如今老秦殘暴,天下動盪,正應了天時。

  可擁立韓王,立足泗洪,卻是一招絕對的昏招。地利人和全無,才有了今日這般地教訓吧!
  
  想到這裡,葛嬰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。
  
  以後,可不要再犯下同樣的錯誤了……

  想罷這些,他起身想要出賬巡視營地裡的狀況。可突然間,聽到營地裡一陣騷亂聲想起來。

  緊跟著有人淒聲叫喊道:「敵襲,老秦敵襲!」

  啊,老秦敵襲?

  葛嬰最害怕的就是這種事情發生,急忙提衝出大帳,在門口連聲喝道:「敵人在何處,敵人在何處?」

  他尚以為是樓倉的敵襲,可是朝樓倉方向看去,卻發現那邊並沒有什麼動靜。

  後營火光沖天,樓倉的兵馬又是如何繞到了後營?葛嬰腦海中,突然間浮現出一個人名來。

  不好,是廣武君領兵回來了!

  「備馬,趕快備馬!」

  葛嬰大聲叫喊,可這大營之中,已亂成一團,那有人還會聽他的命令。後營,是輜重糧草囤積之地。不過現在已沒有什麼輜重糧草了,所以守衛相對有些鬆懈。包括葛嬰在內,也沒有想到有人會偷襲他們的後營。好不容易攔住了一匹戰馬,葛嬰提上馬,正要過去查看。

  只聽得人喊馬嘶聲傳來,緊跟著一員大將,手持銅,自亂軍中劈波斬浪般的殺出。

  「背主之賊休走,灌嬰來取你性命!」

  那大將一手舞,一手拎長刀,連劈帶刺,如入無人之境。在他身後,一群飛熊衛挺衝擊,隨著那大將奔走,好似一群殺神般,威風凜凜,殺氣騰騰。葛嬰認得那大將,不由得嚇得魂飛魄散。灌嬰,這傢伙怎地回來了?還有他地飛熊軍……那豈不是說,都尉也來了?

  面對昔日地上司,葛嬰哪敢再交手?

  撥轉馬頭,悶聲就走。

  而就在這時,從一旁又殺出一支人馬,同樣是飛熊衛裝扮,為首主將,手中大上下翻飛。

  兩名賊將上前試圖阻攔,卻被那大將只一個回合刺翻馬下。

  「蒙疾在此,葛嬰還不拿命來!」

  蒙疾?沒聽說過!

  但葛嬰此刻已失了膽氣,更無心戀戰。

  催馬正要走,卻聽有人高聲喊道:「那穿青袍,頭戴金冠的人就是葛嬰!」

  葛嬰聞聽,抬頭看去。這一看,卻嚇得他魂飛魄散,頓時感到手足一陣冰涼……

靈魂戰士 於 2009-08-26 22:22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Mem561823
發文數:3333
發表時間:2009-08-26 22:23:00
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七零章 何方神聖(一)

  劉闞不認得葛嬰。

  對於這個曾經在歷史上也叱吒風雲過那麼一小段時間的傢伙,劉闞並沒有什麼印象。如果不是這傢伙攻打樓倉,如果不是因為劉闞答應了季布,要饒葛嬰性命的話,他根本不會關注。

  在撤離僮縣之後,劉闞率部立刻趕往了僮縣。

  按照劉闞原來的想法,是等葛嬰所部撤離的時候,再對他突然襲擊。可在觀看了樓倉的戰況以後,李左車卻覺得,葛嬰麾下的兵馬,軍心已經散了。能打到現在這一步,想必也是葛嬰的極限。雖則葛嬰麾下還有幾萬人,但不管是李左車還是蒙疾灌嬰眼中,這不算什麼。

  以飛熊衛精良的裝備,超乎尋常的戰術素養。

  三百人衝擊這種烏合之眾的大營,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。

  「君侯麾下,果然藏龍臥虎!」李左車不由得讚歎道:「以樓倉之堅固,守住並不讓人感到吃驚。難就難在,吊著葛嬰的胃口,讓他一步步的把所有兵馬都投入這麼一場消耗戰裡面。

  葛嬰……已經失去了對部下的控制。

  以我之見,僮縣噩耗傳來之後,如果葛嬰聰明一點的話,一定會在黎明之前,撤離樓倉。」

  比起兩三年前,李左車的確是成熟穩重了許多。他不會高估對手,也不會輕視對手。事實上,從他一系列的決策而言,基本上是一言中的。

  葛嬰的確不傻,這恰恰被李左車說中。

  入夜之後。驪丘和季心兩人捉到了一個韓軍地逃兵。此人算不得什麼大人物。只是個小小地屬長。不過這屬長非常地聰明。當上面傳達下來休整地命令之後。此人知道。大勢已去。

  葛嬰這是準備跑啊……

  既然主將都準備跑了。他一個小屬長還不早一點跑?

  一旦樓倉發動追擊戰地話。那可就更加危險。現在逃走。目標小。也不容易被發現。反正也是楚人。在這泗洪之地隨便找個地方躲起來。等這一段風聲過去之後。再去做其他打算。

  他想地很好。可未曾想才一出大營。就被驪丘和季心二人盯上。

  從這逃兵地口中確定了葛嬰要撤退地消息之後。劉闞立刻下定了決心。與其等待。不如現在出擊。

  「反賊如今人心浮動,無心思戰。

  營中守衛鬆懈,所有人都忙著收拾行李,準備逃走。如果將軍想襲擊他們,小人願助將軍。詐開反賊營門。那後營是反賊輜重糧草囤積處,不過從兩天前,營內已不剩下多少存糧。

  葛賊為穩定軍心,命人以搜集了柴草。堆積車上,詐稱是僮縣送來的糧草,以穩定軍心。

  那些柴草,如今就在後營之中,也沒什麼人守衛。將軍可派一些豪壯勇武之人,潛入後營,把那柴草點燃。到時候火勢一起,葛賊人馬必然大亂。還望將軍能繞過小人這條狗命。」

  劉闞詫異道:「你怎知道的如此清楚?」

  「不滿將軍,小人奉命守的就是後營,自然知道一些。而且。小人還有一些部屬。帶人進去,也輕而易舉。」

  如果真的如這逃兵所說。地確是省了許多麻煩。

  劉闞看著他,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

  「小人名叫莊賈!」

  「莊賈……很好!」劉闞點頭道:「休要怪本侯不給你機會。如果你能做到。本侯非但不殺你,而且還會把你記為首功。這樣吧……驪丘季心,你二人隨他入營,伺機將後營燒起來。

  後營火光一起,我立刻率部攻擊。」

  「喏!」

  驪丘季心二人,插手應命。

  就這樣,莊賈帶著驪丘和季心混入了後營之中。待天完全黑下來之後,那營中火起,劉闞立刻下令攻擊。葛嬰和蒙疾各率一部人馬,側營殺入。後營的火勢,讓本就處於驚慌中的韓軍頓時變的混亂起來。這兩支人馬殺入亂軍之後,幾乎沒有遇到半點抵抗,一路殺過去。

  而劉闞等人,更是從後營正門突入。

  放眼看去,只見烈焰熊熊,好一派驚人火勢。韓軍有的忙著救火,有的則四散奔逃。將領們也無心去約束人馬,聰明一點的隨著亂軍就走,那裡還有一星半點的膽子,去官劉闞等人?

  從後營一路殺進了中軍,劉闞幾乎沒有動過手。

  季布使一桿銅戟,幾乎包辦了所有敵人。

  李成忍不住讚歎說:「早先君侯看重他地時候,我還不太服氣。可沒想到,此人竟如此悍勇?

  比之少君,怕也不遑多讓。果然是個人物,果然是個人物……君侯的眼光,可真不差!」

  當然不會差了。

  歷史上,這季布可是被項羽看重,位列五大將之一的名將。

  如今投奔劉闞,更要好生的展示一番。他這一出手,招招奪命,毫不留情。殺得那韓軍四散奔逃,無人敢觸其鋒芒。殺入中軍大營之後,正遇到那葛嬰奪路而逃,不想和劉闞照面。

  有認識葛嬰地人,大聲叫喊出來。

  劉闞一路下來,早憋得手發癢。幾次想要出手的時候,都被季布攬了過去,以至於一路過來,赤旗竟然是滴血未沾。聞聽前方那人就是葛嬰,劉闞忍不住了。一催胯下馬,赤兔馬希聿聿暴嘶一聲,仰蹄飛奔,快如閃電一般。而葛嬰這時候也看見了劉闞,嚇得是魂飛魄散。

  劉闞不認識葛嬰,卻不代表著葛嬰不認識劉闞。

  對於這位昔日的主公,葛嬰知道的不多,更沒什麼接觸。但他的老上司鍾離昧。對劉闞是讚不絕口。而灌嬰呂釋之,更曾追隨劉闞經歷過了北疆之戰,所以時常會在葛嬰面前談及。

  在灌嬰這些人口中,劉闞如神人一般的存在。

  呂釋之更誇張,還把當年劉闞死而復生地事情拿出來說事兒,以顯示他這個姐夫的非同尋常。

  久而久之。樓倉軍營中就有了一個古怪的傳說:劉闞乃天神之子,有白龍護體,乃不死之身。

  這年月的人們,崇信鬼神之說。

  對神靈,持有一種極其敬重。又極其恐懼地心裡。

  楚地有五方大帝之說,於是就有人私下裡說,劉闞是青帝之子,得神靈護佑。這原本只是呂釋之無心之舉,卻在軍中流傳地越來越神異。葛嬰不是很相信,可人家說地越來越詭異,讓他不由自主地,產生出了一種恐懼。如今。當劉闞從火光中殺出,猶如一尊天神也似。

  葛嬰更覺手腳冰涼,甚至連兵器都拿不起來。

  赤旗帶著一抹弧月般的寒光,掠向了葛嬰。眼見著就要把葛嬰斬於馬下。劉闞突然想起了和季布地約定,赤旗猛然一翻,改抹為拍,啪的一聲將葛嬰拍翻馬下馬,有人上來,就把葛嬰按住。

  韓軍大營這麼大地動靜,樓倉方面怎可能沒有覺察。

  在火光剛起的時候,鍾離昧陳平等人就接到了通知,帶著人登上城樓,舉目向韓軍大營觀望。

  雖然還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?

  可陳平已經判斷。定然是劉闞殺回來了……

  劉闞好用火!

  這是陳平對劉闞的一點認識。自富平之戰開始。劉闞幾乎是逢戰必會用火攻,而且每戰必勝。對於火攻之法。陳平認為劉闞已經做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,天下間少有人能和他比擬。

  加之他本就不相信劉闞已死的謠言。同時也為了提升己方的士氣。

  不管怎麼說,如此情況之下,若不給韓軍以打擊,實在是不配為大將……

  於是,鍾離昧呂釋之和任敖三人,率部殺出了樓倉。不過出於謹慎,樓倉並沒有全軍出動,而是只出動了二百騎軍,兩隊車兵和五百步卒。加起來,不過一千多人而已,和韓軍比起來,仍有很大的懸殊。可就是這一千多人加入戰團之後,令整個戰局,再也無法寰轉。

  韓軍本就失了銳氣,無心抵抗。

  中軍葛嬰被抓,使得韓軍更處於群龍無首的地步。

  樓倉軍這一衝殺,使得韓軍頓時潰敗開來。一時間,夜色中地泗洪平原上,一千多人追著幾萬人狂衝猛打,將韓軍殺得落荒而逃,潰不成軍。而劉闞,在樓倉軍出擊的一剎那時,已停止了追殺。他讓人押著葛嬰,率部直接衝上了一座高崗,靜靜的觀看這一幕荒誕景象。

  「少君,你說陳涉能支持多久?」

  李左車一怔,詫異的看著劉闞道:「君侯,陳涉如今聲勢正盛,怎麼你卻以為,他必敗無疑?」

  赤旗遙指高崗下地潰軍,劉闞道:「就憑他們?」

  李左車問道:「如果陳涉真的敗了,君侯又會作何選擇?」

  「陳涉,必敗!」

  劉闞輕聲對李左車說:「我的情況,想必少君也能猜出幾分端倪。不瞞你說,我準備待這邊事情結束,立刻著手安排撤往巴蜀。以巴蜀之雄關險道,而後休養生息,再求其他的發展。」

  「巴蜀?」

  李左車一蹙眉,搖了搖頭,「君侯,非是我要反對,實在是……這巴蜀並非適合發展的地方。

  我也知,巴蜀沃土千里,自老秦征伐以來,已日益富庶。然則這個地方,大都是流涉之徒,人口稀薄……說穿了,巴蜀可為輔助,卻不能為主。且其地勢險要,守有餘……進不足啊!」

  「可是……」

  劉闞很想辯駁李左車的這個說法。

  如果說巴蜀不算是合適的地方,那劉邦又怎可能憑借巴蜀,而奪取了天下呢?還有三國時期的劉備,以巴蜀彈丸之地,而三分天下。諸如此類的事情有很多。為何要說巴蜀不合適?

  可再一細想,李左車說地也沒錯。

  巴蜀地確是人口不多……如今地巴蜀,算不得後世人口中的天府之國!

  「那少君莫不是以為,要以這樓倉為根基吧。」

  李左車又一搖頭,「樓倉,乃四戰之地。而且是位於楚地之上……其實,不管陳涉是否會失敗,君侯都難以在此站穩腳跟。與老秦而言,君侯是叛徒;於楚人言,君侯是他們地仇人。」

  這個道理。劉闞也明白。

  可巴蜀不行,而樓倉也不可以……

  何處可以為根基呢?

  如果說之前劉闞還自信滿滿的話,那麼李左車這一番話,卻讓劉闞地心裡,頓時感到茫然。

  「少君,你以為何處穩妥?」

  李左車想了想,「得關中者得天下,如果能在關中立足。自然是最為穩妥。可以君侯目前的情況,想要在關中站穩,怕不是太容易,當徐徐圖之。若不取關中。當退而求次,取中原。」

  「中原?」

  劉闞一蹙眉,「得中原,就比得關中更容易嘛?」

  李左車苦笑搖頭,「非也非也,君侯若非老秦的話,也許得取中原尚不算難。可問題就在於,君侯出身老秦人,而老秦與中原……只這一個出身,就足以讓君侯立足中原。多出許多麻煩。」

  中原不可!

  關中也不可……

  李左車苦笑說:「這說來說去。似乎又回到了原處。相比之下,巴蜀倒真是一個合適的選擇。」

  繞了一個圈子。卻又回到了原處。

  這時候,陳平蒯徹帶著人前來。遠遠的就見呂釋之催馬急行,大聲呼喊著劉闞地名字。

  「姐夫,姐夫……你終於回來了!」

  算了,根基之事,還是回頭再說吧。

  劉闞也知道,此刻並非討論未來的好時候,於是拍了拍李左車的肩膀,催馬衝下了高崗。

  「葛嬰輸了?」

  劉邦高踞沛縣府衙的大廳中,面帶驚異之色,盯著蕭何,有些不相信的說:「葛嬰怎麼敗了?」

  蕭何面無表情,「敗了就是敗了,而且敗的很淒慘。」

  「有多淒慘?」

  「僮縣遭遇襲擊,韓王成被劉闞所殺。葛嬰建立起來的那個所謂的韓王國,只堅持了七天地時間。葛嬰所部人馬,全軍盡沒。葛嬰本人也被俘虜,但不知為何,劉闞卻沒有殺他。

  如今,劉闞已放了葛嬰,正在樓倉休整。

  但不知沛公,如今又準備何去何從?樓倉兵馬一旦休整完畢,劉闞說不得會引軍北上,直逼沛縣。

  沛公,劉闞雖非沛縣人,然則曾造福沛縣。

  許多沛縣人,都頗為想念他……如果劉闞率樓倉軍兵臨城下,恐怕大半個沛縣,都會歡呼雀躍吧。」

  一句話,只說的劉邦面紅耳赤。

  他靠著蕭何之力,奪取了沛縣,殺死了李放。

  可情況似乎和他想像的不太一樣,沛縣人對劉邦並不是很認同。若非有蕭何安撫,樊噲鎮壓,只怕劉邦根本就無法在沛縣站穩腳跟。早先,他還可以和葛嬰等人相呼應,成掎角勢。

  而今葛嬰一敗,劉邦就不得不面臨相縣樓倉還有東海郡三面夾擊了!

  劉邦不由得陷入了沉思。還要不要繼續在沛縣待下去呢?

  這是一個關乎生死的大問題……留下來,很可能會死掉;可如果離開沛縣,結局未必會好。

  就在這時,莊不識步履匆匆地闖進大堂。

  「沛公,大事不好了!」

  「何事驚慌?」

  「剛才探子來報,嬴壯自相縣親自領兵,率部八千,正向沛縣逼近……預計明日正午時,將兵臨城下。」

  劉邦心裡咯登一下,不由自主的生出了想要逃離的念頭。

  偷眼看去,見蕭何依舊是板著他那副死人臉,一動不動的坐在原處。心中生出了一股怒火,有心想要發作,但劉邦再一想,又生生的把這股怒火按捺下來,坐穩身形,沉思不語。

  「沛公,這該如何是好?」

  「驚慌個什麼?兵來將擋,水來土填。

  想當初咱們手中沒有一兵一卒,不照樣走遍天下?如今我手握沛縣,武有屠子夏侯,老周還有你,文有蕭先生和周苛相助。如果這樣都擋不住嬴壯的話,那乾脆就抱著一起死算了。」

  蕭何的嘴角,微微抽搐了一下。

  看得出,他並不想死……亦或者說,蕭何的心裡,還存有很多牽掛。

  許久之後,蕭何歎了口氣,站起身來。

  「沛公,我會設法動員沛縣的父老鄉親們,給與你最大的支持。我不善兵事,除此之外,再難給你什麼幫助。你能打得過壯郡守,咱們皆大歡喜。若打不過地話,沛縣也能抵擋一段時間。」

  蕭何是真地害怕!

  他害怕,如果劉邦失敗了,沛縣的所有人都會遭殃。

  這痞子很顯然,已經有了這個念頭。蕭何不敢不站出來,因為這縣城裡,除了那些鄉親父老,還有他地妻小,他的家人,以及他最掛念地女人。怎麼著,也不能讓沛縣受戰火荼毒。

  不過,趁著整備的時候,說不定還可以做一些事情?

  想到這裡,蕭何邁步往外走。

  迎面正遇到了樊噲,興沖沖的跑了過來。

  「蕭先生,您這是去哪?」

  「屠子,什麼事情,讓你如此高興?」

  樊噲一笑,「你等一會兒就知道了……」

  著話,樊噲走進了大堂,「沛公,你猜猜誰來了?」

  劉邦正在想著對策,聞聽樊噲的問話,微微一怔,抬起頭問道:「誰來了?屠子,你為何如此高興?」

  「剛才,我在城外碰到了張先生!」

  「哪個張先生?」劉邦疑惑的瞪大了眼睛,奇怪的看著樊噲。

  樊噲說:「就是當年咱們避難嚙桑時,遇到的那個張先生啊……他帶來了一支人馬,嘿嘿,你絕對想不到,阿肥和張先生一起回來了,還帶來了六七百兵馬呢。不過張先生說,阿肥害怕您怪罪,所以帶著兵馬在三十里外的河畔安營紮寨。張先生如今,就在府衙外等您呢。」

  「啊!」

  劉邦聞聽之下,喜出望外,一下子就竄了起來。

  「屠子,怎麼不請張先生進來……算了算了,還是我親自出去迎接吧,蕭先生隨我一同前去。」

  話語中,帶著無盡的驚喜和得意。

  而蕭何微微一蹙眉。

  阿肥?怕說的是劉邦的那個兒子,劉肥吧。自從劉肥襲擊了囚車,害死了呂雉以後,就音訊全無。劉闞為此無比震怒,曾以泗水都尉之名,發出海捕文書,誓要捉拿那劉肥一夥人。

  沒想到,在這個時候,劉肥居然回來了!

  只是,那張先生又是何方神聖?竟引得劉季會如此失態?

  蕭何心中疑惑,同時更有一種不祥的預感:這沛縣的牛鬼蛇神越來越多,只怕再也難平靜了!

靈魂戰士 於 2009-08-26 22:23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Mem561823
發文數:3333
發表時間:2009-08-26 22:23:00
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七一章 何方神聖(二)

  樓倉大捷,出乎很多人的預料,但也在不少人的意料之中。

  如陳縣的陳餘,親眼看見過樓倉鎮的格局,所以從一開始,就不是很贊同葛嬰他們冒然攻打樓倉。陳餘的想法和很多有識之士的想法相同。葛嬰既然立下韓王,應該迅速回歸潁川。

  畢竟,潁川才是韓王的根基所在。

  「大好的局面,卻被那粗鄙之人生生毀去了!」

  已改名為陳勝的陳涉,冷笑著做出評價。對于葛嬰擁立韓王成,陳勝是發自內心的感到不滿。這是一種背叛,裸的背叛!我給了你人馬,你卻擁立別人,自立門戶。正是是可忍孰不可忍!

  所以,從一開始,陳勝就期盼著葛嬰慘敗。

  只是沒想到葛嬰敗得會這麼快,這麼徹底……本來陳勝還想往樓倉方向逼近一下,如今也不得不放棄了這個念頭。他轉而把目光盯在了關中。只有奪取關中,才能算是一場大勝利吧。

  連續的勝利,已經讓陳勝忘乎所以。

  以至于新歸附陳勝的孔鮒,在提醒他要小心老秦的反擊時,陳勝根本沒有往心里面去。

  「行軍打仗的事情,先生還是不要參與了。如今老秦昏聵,正是將其滅亡的好時節。我已派周章領兵出擊,想來用不了多久,就可以攻破函谷關了吧……先生只管靜候佳音即可!」

  孔鮒的確不通軍事,但家學傳承。見多識廣,這眼力架卻非陳涉一個泥腿子可比擬。

  老秦氣數未盡啊!

  這氣運之說,原本不在儒家學派範圍之中。然則戰國末年,各派學說已不似早年那般涇渭分明,相互參雜其中。秦二世地確昏聵。朝中又有小人當道,遲早會敗亡。然則這敗亡,卻非是現在。要知道,在那老秦朝堂之上。還有李斯這等人物存在,至少還能支撐住時局。

  陳勝現在做的,是應正名求大義!

  所謂要師出有名。

  哪怕是是在禮樂崩壞的春秋戰國時期,各路諸侯出兵,都要先得到周王室的認可。即便周王室再衰弱,那也是共主。無大義之名,擅自出兵的話,反而會落人以把柄。當然了。老秦橫掃六國地情況不一樣,老秦那是有足夠的實力。和天下人叫板。你陳勝,有這個資本嗎?

  在老秦國力尚未空虛之前,冒然攻擊關中,勢必會激起老秦人的反擊。

  孔鮒嘴巴張了張,想要再說點什麼。可陳勝已不給他這個機會,袍袖一甩,大步流星而去。

  「大……」

  孔鮒話到了嘴邊,終于還是又咽了回去。

  陳涉不過是個粗鄙之人,即便一時得勢,恐怕也持久不了吧。

  去休去休。留在這里。徒遭羞辱罷了!

  孔鮒這心思一起,去意頓生。他何嘗看不出來。陳涉根本就成不了大事。按照孔鮒的計劃,如果陳涉聰明地話。當先正名。尋故楚王室後裔,立足楚地,尋求楚人的支持。或者說,尋求故楚大臣,那些有識之士的支持,而後謀求發展。待實力壯大,再說那王侯將相寧有種乎,才是最為合適。而陳涉現在,已經被眼前的勝利所迷惑,他的心,怕已快要膨脹了!

  孔鮒是在第二天,帶著門徒學子離去。

  他是受張耳陳餘邀請,最晚投奔陳涉,卻是第一個率眾離開的人。從此,隱居于深山,一心追求學問,再也未出世輔佐任何一個人。兩年之後,孔鮒做《孔從子》一書,卒于嵩山之內。

  對于孔鮒的離開,陳涉並沒有放在心上。

  而開始積極籌謀稱王之時。

  麾下眾人,能對陳涉造成威脅的,恐怕就是和他同時起義,一直作為陳涉智囊而存在地吳廣。

  這吳廣,是陽夏(今河南太康)人,為當地里正,頗有名望。據吳廣自稱,他是故楚名將吳起的後人。才學遠非陳涉可以比擬。當初大澤鄉起義之後,就是這個吳廣,堅決不同意陳勝地東進計劃,轉而攻擊蘄縣,才使得陳勝的聲勢越發浩大。

  此後又領兵在靈璧拖住了嬴壯的兵馬,並在譙縣和陳勝內外夾擊,大勝嬴壯。

  陳勝一方面非常感激和看重吳廣,另一方面又發自內心的對吳廣有一點忌憚和猜忌。陳勝在民間威望還算不差,但在軍中,卻是以吳廣的威望最高。直到周章來投,才改變了這局面。

  這也是陳勝為何要派周章出擊關中的原因。

  無他,他需要一個能在戰績和軍事上,能夠壓制吳廣的人。

  泥腿子出身的陳勝,在軍事上和戰略眼光上的確是不怎麼樣,可這猜忌人,耍陰謀手段的本領,卻好像是天生一般。為了捧周章上位,他決定讓吳廣統兵,攻打老秦地要地三川郡。

  三川郡郡守李由,是個不好對付地人物。

  讓吳廣纏住了李由,一方面可以為周章創造西進的條件,另一方面也能消耗吳廣地兵力。

  如果吳廣勝了,也是慘勝,而周章進取關中,絕對能壓住吳廣的風頭。

  如果吳廣敗了,周章勝利了,那周章自然可以取代吳廣;如果吳廣和周章都敗了,也是吳廣未能纏住李由,造成周章地失敗。///反正不管是哪一個結果,最終吳廣都會受到陳勝的處罰。

  在勾心斗角這方面而言,陳勝的確是一個天才。

  只是陳勝沒有想到。他這一系列地手腕施展出來以後,張耳陳餘等人,都覺察到了他的意圖。

  劉闞大敗葛嬰之後,依照他先前對季布的諾言,把葛嬰放走。驅趕出了樓倉。

  不過,接下來他要面對的事情,卻是愁煞個人嘍。

  樓倉一戰之後,俘虜了韓軍八千余人。這幾乎快趕上了整個樓倉人口的一半……劉闞不想殺了這些人。在他看來,不過是一群受了蠱惑,沒有任何思考能力地苦哈哈,何苦去為難?

  可這些俘虜卻不這麼認為。

  春秋戰國時期,殺俘是一件極其稀松平常的事情。

  君不見動輒幾十萬人的坑殺,在戰國末年屢見不鮮。劉闞這一心慈手軟,卻讓俘虜們看到了希望。

  「主公,不能留這些人啊!」

  蒯徹苦口婆心的勸諫︰「這些人多為楚人。即便你收留了他們,也不可能認同你。他們現在投降。是因為沒有辦法地事情。如果有什麼人一挑唆,就會立刻倒戈相向。而且,他們留在樓倉,毫無疑問會成為一個隱患。他日一旦有強敵來到,定然會毫不猶豫的和君侯為敵。

  君侯當殺一儆百,震懾所有窺覷樓倉之人。

  如此一來,方能為我們撤離樓倉,爭取足夠的時間。」

  劉闞不禁一蹙眉頭,似有些意動。

  沉吟片刻之後,他將目光對準了陳平。輕聲問︰「道子。你以為如何?」

  「這些人……其實殺不殺都不成大問題。一群烏合之眾,即便將來再與君侯交戰。也心存畏懼。只是老蒯說的也不差,這些人絕對不可以留在樓倉。以樓倉目前的狀況。實不宜再招兵買馬。一方面會讓某些人感到恐慌,另一方面有這些人在,有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之嫌疑。」

  陳平說的,也有一番道理。

  如今這泗水郡,已經變得各方勢力犬牙交錯。

  劉闞要做的,是盡快甩開這個地方,尋求更大的發展空間。不管是李左車李成,還是曹參蒯徹陳平,都認為劉闞著實不應該繼續留在泗洪地區。一旦爆發更大地危機,樓倉首當其沖。

  如何撤離,撤往何處,是劉闞當務之急要考慮的問題。

  原本他已算計好,撤往巴蜀之地。然而听李左車地一番話語之後,劉闞不免感到一絲猶豫。

  「既然這樣,讓鐘離昧他們把俘虜放走吧……臨走之時,一人分發一觴糧草,給他們一條活絡。

  至于以後……」

  劉闞說︰「咱們再做考慮。不過還是和樓倉的百姓說清楚,以免大家以為咱們拋棄了他們。」

  「理應如此!」

  陳平等人分別離去,劉闞起身準備往後宅去。

  自他回來以後,呂的病情好轉了很多。不過心情一直很沒落,讓劉闞看在眼里,疼在心中。

  不可否認,他不在樓倉的時候,呂給予了太多的幫助。

  親手斬殺了呂澤,對于呂而言,肯定是一種心靈的折磨。若不盡快開導,定然會生出心魔。

  「君侯,大事不好了!」

  就在這時,李成步履匆匆的跑了進來,「剛得到消息,壯郡守在嚙桑遭遇劉邦伏擊,全軍盡沒!」

  劉闞聞听一怔,臉色頓時陰沉下來。

  嬴壯敗了?

  劉闞當然知道嬴壯出兵沛縣的事情。在他看來,劉邦如今手中並沒有什麼人,怎可能斗得過嬴壯?然而,嬴壯卻敗了……八千大軍全軍覆沒,讓劉闞不禁為之驚詫,「那壯郡守何在?」

  「壯郡守,壯郡守他……」

  李成的臉色很難看,用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聲音說︰「壯郡守被樊屠子……被樊噲殺了!」

  啊!

  劉闞一下子呆傻住了,竟半晌說不出話來。

  對劉闞而言,嬴壯毫無疑問是一個相當不錯地大秦宗室。雖則為人有時候很莽撞,才能也算不得十分出眾。可地確是個好人。想當初,如果沒有嬴壯地幫助,劉闞絕不會輕易地站穩腳跟。乃至後來,嬴壯也的地確確很照顧劉闞,給劉闞了許多幫助。劉闞決不可能忘掉。

  征伐北疆時,嬴壯把他最精銳的藍田甲士悉數送給了劉闞。

  而後當劉闞回來地時候,那甲士幾乎全軍覆沒。可是嬴壯,卻沒有半句責怪的言語。依舊對劉闞照顧有加。始皇帝死後,嬴壯也的確是比當年冷淡了一些,卻也不能因此而責怪他。

  在內心深處,劉闞很感激嬴壯。

  听聞嬴壯被樊噲殺掉的時候,劉闞不由得懵了!

  但同時,心里面還有一點點地輕松。嬴壯死了,並非死在自己的手中。幸虧他死了,否則日後真的要和嬴壯刀兵相見的時。劉闞可就不知道會如何處置。呆呆的坐在遠處,劉闞說不出話來。

  「劉季就算本事再大。但也未必就是壯郡守的對手啊。」

  李成咬牙切齒說︰「是那蕭何與屠子,將壯郡守引到了嚙桑谷地後,劉邦伏兵四起,亂軍之中,樊屠子殺死了壯郡守……那蕭何與樊噲,還假惺惺的為壯郡守收尸,真真個不知羞恥。」

  在李成看來,蕭何與樊噲,完全是憑靠著嬴壯的提拔才有了今日地位子。

  可現在,昔日嬴壯很看重的兩個人。反戈一擊殺害了他。不知道嬴壯死地時候。會是什麼感覺?

  「君侯,君侯!」

  陳平和李左車突然間跑進了大廳。李左車急切的問道︰「君侯,听說……嬴壯被劉季殺死了?」

  劉闞點點頭。算是給了答案。

  陳平輕聲說道︰「如此說來,如今這泗洪之地上,只剩下咱們這一支,還算是老秦的人馬了!」

  「道子,你派人給我盯住劉季。

  守慎,你配合老曹,加緊樓倉的收整。我估計,蜀郡方面在這些時日,一定會設法派人前來。一旦蜀郡派人過來,立刻著手撤離樓倉。壯郡守死了,整個泗水郡,怕是要徹底亂了。

  這里是楚地,只你我一支人馬。

  樓倉有這許多輜重糧草,難免會被有心人惦記。我們先前敗了葛嬰,一方面是葛嬰無能,另一方面也有壯郡守為我們牽制了各方人馬的緣故。壯郡守如今這一死,牛鬼蛇神怕就要一個個的跳出來了。巴蜀雖非最為合適的地方,但目前而言,撤往巴蜀,卻是穩妥的法子。」

  最後一句話,是對李左車而言。

  李左車並不是很贊同退往巴蜀之地。如果有足夠的時間,也許能想出更好的方法,可是現在,嬴壯這一死,也代表著泗水郡失去了最後一個緩沖之地。樓倉,勢必會面臨更大凶猛地攻擊。

  對于劉闞地這個決定,李左車也非常理解。

  「對了,南疆方面可有動靜?」

  按道理說,中原出了這麼大的事情,陳勝造反也有三個多月了,南疆地任囂,總應該听說了吧。可是到現在,南疆還是沒有半點動靜,讓劉闞也不禁心生出一絲極其不詳的預感。

  莫非任囂,出了什麼事情?

  劉闞心存疑慮,不免感到忐忑。

  就在這時候,門外又有人來稟報,說是有兩個人,在府衙門口求見劉闞。

  這個時候,誰又會前來求見?

  劉闞說︰「有請!」

  不管來者是什麼人,只有見過了才能知曉來意。劉闞示意陳平等人暫時都不要離開,在大廳兩側坐下。

  不一會兒地功夫,只見季心帶著兩個人走進了大廳。

  劉闞凝神一看,卻不由得驚奇萬分。連忙站起身,繞過書案,快走兩步道︰「先生,你怎來了?」

  還沒等來人開口,蒙疾步履匆匆的跑進來。

  一邊跑,他一邊喊︰「君侯,君侯……大事不好,出大事了……剛得消息,劉邦攻陷了沛縣……」

  他沖進大廳,正好和來人錯身而過。

  許是完全無意間的瞥了一眼,可這一瞥不要緊,卻讓蒙疾頓時變了臉色,露出驚喜的表情。

  只見他虎目含淚,驀地停下腳步,而後倒頭就拜,口中更哭泣道︰「干爺爺,真的是你嗎?」

靈魂戰士 於 2009-08-26 22:23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Mem561823
發文數:3333
發表時間:2009-08-26 22:24:00
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七二章 何方神聖(三)

  干爺爺?

  蒙疾喊那人干爺爺?那豈不是說,這個人是蒙恬的干爹……劉闞一開始並沒有注意這個人,因為他的目光,已經完全被另一個人所吸引。那人不是旁人,正是當初隨劉闞平定三田之亂以後,奉召前往咸陽做博士的叔孫通。一晃兩三年,劉闞是萬萬沒想到,會與叔孫通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重逢。

  隨叔孫通一起來到的是一個老人!

  年紀大約在六七十歲,須發皆白。四方闊臉,濃眉虎目。相貌嘛,平平常常,沒什麼出奇之處,然則面膛紅潤,精神矍鑠。一身灰布長袍罩在身上,站在那里,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概。

  這是什麼人?

  雖然到現在,這老者未發一言。

  可劉闞卻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一種久居上位的氣概。此人絕非普通人!但究竟是什麼來歷?

  「君侯,一別經年,你可是越發的精神了!」

  叔孫通上前拱手,笑呵呵的說︰「叔孫通此次前來,卻是為了向君侯尋一個前程。另外呢,也是為君侯引薦一位前輩高人。呵呵,說較起來,這位前輩高人,與老秦之淵源……頗

  廢話,一個能讓蒙疾倒頭就拜,口稱干爺爺的人,和老秦的淵源能淺了嗎?

  按道理說,叔孫通應該先把那老人介紹給劉闞。畢竟這里是樓倉,是劉闞的地盤;而劉闞又是老秦的關內侯,爵位一等,非尋常人可以比擬。來者客,自然應該是老者先自報家門。

  可未曾想到的是。叔孫通卻拉著劉闞走了過去。

  「老國尉,這就是廣武君。」

  國尉?

  端的是一個好陌生地稱呼啊!自老秦一統天下之後,不久便取消了國尉的官職,以三公九卿代之。這是老秦舊有的官職,設立于秦昭王時期,位列大良造之下,是老秦很重要的官職。

  商君書中曾有記載。論軍爵,以國尉低于將一級。將短兵四千人,國尉短兵一千人。

  這個短兵,近似于後來的衛隊。再後來。國尉的位置越發重要,幾近于三公九卿中的太尉之職。

  這人,是國尉?

  老秦自秦昭王之後,共有國尉十數人。

  有名地,沒名的……但總體而言,全都是有才能之輩。始皇帝登基以來,也更換了幾次國尉的人選。其中包括屠屠的父親,故南征大軍統帥屠睢。也曾擔當過這國尉地職務。在一剎那間,劉闞腦海中閃現過了好幾個名字。但又一一否定。這個人,應該是始皇帝的國尉!

  而始皇帝所任命的國尉當中,唯有一個人下落不明。

  難道說……

  劉闞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,不免有些惶恐的看著那老人。

  老人攙扶起了蒙疾,打量了兩眼,突然抖手就給了蒙疾一記耳光,「十六年未見,你怎地還是這般沒有出息?男人大丈夫,頭可斷,血可流。怎能效仿那女兒家。做此羞人的舉止。

  誰打了你,你就給我打回去。莫要哭哭啼啼,徒增我心煩。」

  好家伙。這老人看上去不算很強壯,但下手可真的是夠狠辣。這一記耳光,打得蒙疾臉都腫起來了,卻不敢吭聲,只是抹去臉上的淚水,恭敬的說︰「干爺爺,孫兒受教,絕不會再流淚。」

  老人沒有再去理睬蒙疾,而上仰著頭,打量著劉闞。

  「叔孫對我說,廣武君是做大事地好漢。富平一戰,廣武君名揚北疆,殺得匈奴人膽戰心驚。

  今日一見,我頗有些失望。

  怎地這官位越高,就越沒了膽氣?徒具老羆之形,而無老羆之勇。說實話,我非常不滿意。」

  這一番話,只說的廳中眾人陡然色變,齊刷刷向老者看去。

  劉闞倒也沒生氣,反而笑了起來,「有長者賜教,劉闞幸甚。但不知,如何才算是老羆之勇?」「你可知,老秦何以能橫掃六國?」老人沒有直接回答,而是指著劉闞地鼻子,大聲的責問。

  劉闞一怔,「可因那商君變法?」

  「商君變法,不過是表面。老秦所以能橫掃六國,只因那一句赳赳老秦,共赴國難。想當初,老秦尚未變法,沒吃沒穿,甚至連手中的兵器,也殘破不堪。然則即便如此,卻讓六國不敢西向。如今,正是國難之際,昔日老秦赴死之慷慨,我旁觀許久,卻已似乎失卻!

  廣武君,我只問你一句︰可敢提起你的兵器,和那橫行鼠輩,決一死戰否?」

  劉闞不由得為之動容,毫不猶豫的說︰「敢!」

  「既然如此,何不拿起你的兵器,帶著你的兄弟們,在這亂世之中,殺出一條血路?連那鼠輩都能喊出王侯將相,寧有種乎的言語。而你堂堂廣武君,為何就不能讓天下人知曉,老秦未死,老秦猶存……縱觀百年,老秦國難之時,可曾有一人,撤身向後退卻一步?」

  「您的意思是……」

  劉闞驚訝的看著老人。

  這老者說話時,帶著一口濃郁地大梁口音。

  可話語鏗鏘,隱隱有金石之聲,宛若黃鐘大呂一般,震饋人心。劉闞懵了,大廳之上地所有人都懵了……之前,大家的思路都集中在往巴蜀退卻地方向上。可這老人話語中的含義,卻似是要劉闞迎頭而上,直取關中!瘋了嗎?可再一仔細琢磨,劉闞卻听出了別樣內涵。

  老人不是要他去保老秦!

  而是要他在中原各地皆敗之際,扛起老秦地這一面旗幟。換句話說,老人不是要他保老秦,而是要他去保住老秦的那一股子血性。赳赳老秦。共赴國難……劉闞的耳邊,似回響起當年富平城破之時,南榮秀軍侯死前的高呼。每一次國難來臨之時,老秦人何曾退卻半步?

  「劉闞,受教!」

  說著話,劉闞深施一禮,「小子不更事。更需長者時時提點。今有不情之請,還望長者首肯。」

  老人倨傲一笑,「你之所請,我已明了。不過。我是否同意,還需看你如何為之。」

  說罷,他轉身看了一眼叔孫通,「我累了,需好好休息。都是你這夯貨,非要把我從家里拉出來。我已多年未曾理事,偏偏被你巧言令色地一番哄騙,才來了此處。我要一安靜住所。」

  劉闞聞听大喜。連忙道︰「長者一路勞頓,劉闞這就安排。」

  這位爺狂的沒邊兒了。也傲氣的沒邊兒了。劉闞這麼恭敬的說話,卻似理所應當一般,邁步往外走。劉闞連忙跟上去,為這位爺帶路。他家中本就不缺這房舍,很快的就為老者安排妥當。

  往大廳走的路上,劉闞仍在思索著老者的話。

  天下大亂,如果按照這種形式發展下去,老秦地命運只怕是難以保全。

  亮出老秦的名號,來日可憑此得老秦人的擁護;可這樣一來,危險系數也就會隨之增加。

  而且。這老秦的名號一旦亮出來。樓倉可就真地成了眾矢之的。

  之前大家還可有一分緩沖余地,可如果這樣一來。這一分緩沖也就隨之蕩然無存。徹底的撕破臉,來個你死我活。危險的確危險。但不可否認的是,若成功了,劉闞于老秦的威望,足矣大大提高。也就是說,這樓倉不能丟棄,並且需要在一個合適的時間,亮出來旗號。

  劉闞在思考著老人的這番言論。

  大廳里,卻好像炸開了鍋似地,亂成了一團。

  這大廳里地人,認識叔孫通的並不多。除了賈紹之外,也就是昔日曾為敵手地那個李左車。

  賈紹在樓倉已有時日,自然要出面為叔孫通介紹。

  引薦完畢後,賈紹忍不住奇道︰「何公,你不是在咸陽為官嗎?怎地這突然間,來到了樓倉。」

  叔孫通笑道︰「我此次前來,是奉了趙高的指派,前來緝拿君侯家人。」

  「啊!」

  陳平等人心里吃驚,但是並不感到驚奇。

  賈紹說︰「何公,你不是在說笑吧。」

  「呵呵,當然是說笑。不過我也的確是奉趙高之命,來緝拿君侯家人。咸陽現如今,已亂成了一片。若非丞相李斯,怕早就癱瘓了。不過,李斯和趙高之間,似產生了很大的矛盾。李斯並不在意君侯的事情,但趙高……依我看,這一次李斯,恐怕是撐不了太久,必被趙高所害。」

  「那你……」

  「陛下喪祭之後,我就假意接近趙高。這一次,趙高讓我通知應壯郡守,來樓倉緝拿君侯家人。我欣然應命,準備直接來樓倉報信……不成想,途經大梁時,正逢陳涉之亂興起。

  于是我就躲到了小王莊里,和那位老先生交談了很久,這才勸說得他隨我一起,前來樓倉。」

  陳平忍不住問道︰「何公,那位先生……可就是……」

  「正是那人!」

  陳平和叔孫通這一打啞謎,讓其他人更覺雲山霧罩。特別是賈紹,曾經奉命往小王莊拜訪過老人。

  「何公,那個人究竟是誰啊!兩年前我曾拜訪過他,倒也沒覺得有什麼出奇之處。本來主公準備在回樓倉的路上,再去拜見一下。不成想卻被陛下招了過去,隨行伴駕。前次我見他的時候,只覺他言辭頗為出色,但卻未曾似今日這般,氣勢逼人。這老先生,究竟何方神聖?」

  不僅是賈紹好奇,李左車等人也非常的好奇。

  叔孫通笑道︰「他是什麼人,還是請蒙少君回答為好。」

  蒙疾嘆了一口氣,「我也是沒想到,干爺爺他居然還在人世。當年他辭官掛印而去的時候,我才八九歲年紀而已。祖父和干爺爺的關系甚好,後來還讓父親拜在了干爺爺地門下求學。

  一晃十六年,干爺爺看上去還是很精神,只是我父親卻……」

  說了半天,還是沒有說清楚那老者地身份。眾人一個個急得是抓耳撓腮,卻偏偏又奈何不得。

  陳平說︰「能被上將軍稱之為亞父者,還擔當過老秦之國尉,除了他……還能有誰?」

  李左車第一個反應過來,臉上頓時流露出一抹敬慕驚訝之色,同時還不由得,倒吸一口涼氣。

  「道子,你說這老先生,就是秦王的那個神秘國尉,繚?」

  「尉繚!」

  賈紹驚呼一聲,張大了嘴巴,再也沒能合住。尉繚,這個老人,竟然是那著《尉繚子》尉繚嗎?

靈魂戰士 於 2009-08-26 22:24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Mem561823
發文數:3333
發表時間:2009-08-26 22:24:00
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七三章 我本楚狂人

  尉繚,生卒不詳。

  劉闞對這個人的印象很深刻。但並非是因為《史記》,而是因為前世少年時讀過的一部名叫《尋秦記》的小說。講述的是一個穿越者在戰國末年時期的經歷,其中在小說最後,出現了尉繚。書中的尉繚手段極其狠辣,將小說的主角逼迫的最後是遠離中原,避禍北疆塞外。

  當時的劉闞,對這尉繚非常好奇,於是還查找了一下尉繚的資料。

  此人是魏國大梁人,姓氏無人知曉,甚至在秦廷內,也只有寥寥的幾個人知道,故而未能流傳下來。唐厲因手中有一部完整的《尉繚子》,劉闞以為他多少知道這個人的情況。可詢問之下,甚至連唐厲也不清楚這個人究竟是什麼來歷,讓劉闞對尉繚這個人,更加的好奇。

  世人只知尉繚名繚。

  他是在秦王政十年,也就是始皇帝誅殺,罷黜呂不韋,親掌朝政的前後,入秦遊說,而被始皇帝所看重。嬴政親政之後,任命此人為國尉,故而許多人把這尉做了他的姓氏。直至後來尉繚歸隱,也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真正的來歷,始皇帝也非常慎重的隱瞞下來。

  至於原因,並無太多人知曉。

  甚至有很多人不知道,尉繚為何會突然歸隱。史書上記載說,尉繚看出始皇帝不是能共富貴的人,所以功成身退。可真實的情況呢?只怕早已被歷史的塵埃所湮沒,無人知曉。

  劉闞萬萬沒有想到,這公叔繚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尉繚!

  「公叔氏,曾經是魏國貴裔,本屬於魏國信陵君一系中人。秦王四年時,信陵君病故,信陵君一系的人馬,遭到魏王清洗。公叔氏也就是在這場清洗中,舉族皆沒,唯有公叔繚倖免於難。

  公叔繚逃出大梁後,就投靠了陛下。矢志要報仇雪恨。

  說起來,還真是有趣。老魏和老秦打了百多年,雖說讓老秦吃了很多虧,卻又給了老秦許多便宜。

  從商君開始,至丞相范睢,再到後來的公叔繚。三個魏國人,卻實實在在讓老魏最終滅亡。

  王二十三年,大將軍王賁水灌大梁城。老魏從此滅亡。

  公叔繚大仇得報,於是向陛下請辭。而陛下也遵從了當年他和公叔繚的約定,放公叔繚離去。公叔繚回大梁之後,見昔日魏都已成狼藉。也頗有些難過。後來,他乾脆就住在大梁城外的小王莊裡,讀書種田。過隱士般地生活……若非是事出偶然,我也難知曉他的來歷。」

  叔孫通向劉闞輕聲介紹著公叔繚的過往生平常有狂言出口,你勿需在意。倒是他說的那些話,聽上去似有些刺耳,但不可否認,也有他地道理。老秦以慨然赴死之精神立國,五百年從西北一隅。到雄霸中原。絕非是一個偶然。亂世將臨,合該君侯建功立業。」

  劉闞輕輕點頭。表示贊成叔孫通的這番話。

  「樓倉,四戰之地。不宜長存。

  然四戰之地,正是大丈夫揚名立萬的絕佳所在。君侯覷準時機,振臂一呼,定能得老秦響應。

  不可否認,君侯手中實力並不算強橫。

  需一立足之地,以休養生息。巴蜀雖好,終究偏於一隅。君侯若只圖自立為王,巴蜀當為最佳選擇。可如果君侯志向高遠,巴蜀的格局卻小了些……君侯若要立足,還需更多資本。」

  劉闞說:「何公之言,闞已牢記心中。不過,如今賊勢強橫,舉國皆反。以何公高見,何為最佳時機?」

  「當老秦生死存亡之時,即為最佳時機!」

  「生死存亡……生死存亡!」

  劉闞在口中接連重複這四個字,許久之後,似有所得,臉上浮現出一抹奇怪的笑容。

  小暑,溫風至,蟋蟀居辟,鷹乃學習。

  進入六月之後,天氣越來越熱。偶爾會有一場濛濛細雨,雖令氣溫稍將,卻平添悶濕之氣。

  樓倉人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平靜的生活著。

  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,所有的人都表現出一種莫名的鎮靜。即便是外面鬧得天翻地覆,卻絲毫影響不到樓倉人地生活。該做什麼就做什麼,整理溝渠,修繕城牆,絲毫不見慌亂。

  過往的路人,照樣可以在樓倉落腳。

  城外官道路旁,臨時搭建起來的小酒肆,旗旛在風中飄揚。

  大家都在忙碌,但又好像非常清閒。小酒肆裡,客人進進出出,不時從裡面傳來陣陣笑聲。

  「老丈,這時局動盪,你怎地還有心情做生意?」

  一名中年文士,帶著兩個家人走進了酒肆,在一隅坐下之後,看著進進出出的人們,不免感到奇怪。當那酒肆老闆捧著一罈子剛從深井裡取出,掛著水珠霧氣地罈子走過來的時候,那文士忍不住詢問道:「我聽說,這泗洪之地,剛經歷了一場大戰,為何看不出半點痕跡?」

  酒肆老闆是一個粗壯卻矮小的老人。

  黑黝黝地面膛,從脖子到後背,還有手臂上有雙龍纏繞的紋身。天氣炎熱,他穿著一件半肩單衣,手臂粗壯,肌肉墳起,青筋虯結。一頭花白頭髮,短髯濃眉,虎目闊口,精神矍鑠。

  聞聽文士詢問,老人不由得放聲大笑。

  「什麼大戰,不過是一群不長眼的小毛賊想要興風作浪罷了,怎敵得過咱這樓倉的精兵?

  幾萬蠢賊,到頭來還不是灰飛煙滅。

  早先咱家君侯不在,猶不怕那些蠢賊生事。如今君侯回來了,誰還敢惹是生非,尋死不成?」

  這老人說得一口楚地方言,把酒罈子放在文士面前的案子上。

  文士不免一怔,「老人家。聽您這口音,卻似本地人?」

  「正是!」

  老人捋著短髯笑道:「小老兒祖上三代居於樓倉,算得上實打實的樓倉人吧。」

  「傳聞老秦殘暴,徭役頗重。這樓倉兼顧淮漢要地。只怕徭役更加不堪吧……再說了,聽人說這樓倉的廣武君是個極為凶殘的人。當初一到樓倉,就殺得樓倉血流成河,老人家何以不怪?」

  老人聞聽這話,頓時勃然大怒。

  「哪個沒卵子的傢伙胡說八道?」

  他憤怒咆哮說:「別的地方咱不清楚,也懶得去問。可咱這君侯,卻是個實打實地好人。當初樓倉盜匪叢生,尤以丁家在這一地作威作福。咱家君侯來了。先除掉了丁家,又斬殺盜賊。

  逢災難時,開倉放糧,何曾有過懈怠?

  不說咱家君侯。只說曹倉令他們,也都是盡心盡力。你去問問旁人,君侯來到之前。咱樓倉人過地是什麼生活,來到之後,又過的是怎樣地日子?君侯雖是老秦,卻沒有半分凶殘。

  什麼楚人秦人,在這裡就只有一個名字,叫做樓倉人。

  誰若是敢壞俺們地好日子,別看小老兒六十有二,照樣會拎起刀槍拚殺……這是咱地家園。」

  「沒錯,誰敢壞咱們的好日子,和他們拼了!」

  酒肆中的人。振臂高呼。

  文士不禁有些詫異。眉頭一蹙,但臉上仍帶著淡淡的笑意。

  那酒肆的老闆走到一旁。文士卻仍沉思不語。身旁的僕從,給他斟滿了一觴濁酒。猶不知曉。

  自家中出,一路走來,但見遍地餓殍,盜賊叢生。

  人人稱之老秦為暴秦,提起來也都是咬牙切齒。可偏生走到這樓倉,卻似乎變了模樣。這裡的楚人,對老秦絕無半點仇視,相反相敬如賓,非常友好。提起那位樓倉之主,也全都讚不絕口。

  文士原以為,剛經歷一場大戰之後,樓倉應該是人心浮動。

  可現在看起來……

  「公子,天不早了,咱們是留宿樓倉,還是繼續趕路?」

  文士想了想,站起身來,「咱們在這裡停留幾日,觀察一下情況再說。」

  「停留幾日?」

  僕人忍不住奇道:「整個泗水郡,唯有這樓倉還是老秦治下。公子即受了子房先生地邀請,為何又要在這裡停留?再說了,這樓倉有什麼值得觀察?他日江南大軍一出,怕也難以保全。」

  文士卻笑了!

  「這樓倉乃四戰之地,又為楚地,的確不是個好所在。按道理說,這裡楚人眾多,先前韓王所部雖然不堪,可也不該落得那般淒慘結局。看這樓倉百姓,全不提楚人二字,只說樓倉人。

  那廣武君,似不是尋常人。

  竟把這秦楚之分淡化,手段可不簡單。我頗有興趣,看看這廣武君究竟何許人也。再說,他首造程公紙,又與人合創程劉書,澤披天下,恩及士子。我為讀書之人,也當前去拜訪。」

  「那子房先生之邀……」

  「我與子房,不過一面之交。他雖邀請我,但我卻尚未答應。再說了,那沛公的身份,我一無所知。子房說沛公是故楚王族後裔,與我又有什麼關係?倒不如先去拜訪下這位廣武君。」

  僕人點頭,沒有再說什麼話。

  文士掏出幾枚大錢,仍在的案子上,帶著僕人起身離開了酒肆。

  只是,他前腳剛一出酒肆之門,酒肆地老闆就立刻和老伴兒說了一聲,緊跟著也離開酒肆。

  夕陽斜照,灑下一片殘紅。

  卻聽得官道上空響起蒼勁歌聲。

  「鳳兮鳳兮何德之衰也。

  來也不可待,往事不可追也。

  天下有道,聖人成焉。天下無道,聖人生焉。方今之時,僅免刑焉。

  福輕乎羽,莫之知載。禍重乎地,莫之知載。已乎已乎,臨人以德。

  殆乎殆乎,畫地而趨。迷陽迷陽,無傷吾行。吾行確取,無傷吾足……」

  歌名《楚狂接輿歌》。

  《論語-微子》中層有提及,說是孔子周遊列國時,有出國的狂人名陸通,字接輿,唱著這首歌從孔子的身邊經過,歌詞大意似是在勸說孔子。當孔子下車想和他交談地時候,接輿卻走開了,不願意和孔子交談。

  文士似乎唱的興起,癲狂大笑著,一遍遍反覆吟唱,朝樓倉城走去。

  樓倉城上,呂釋之手扶腰間四尺長刀,疑惑的看著那悠遠而來的文士,眼睛不自覺的瞇成了一條縫。

  恣意狂歌?哈,此人必有所圖!

  「放這狂生進城,找個人盯著他,查清楚他的情況。一有消息,立刻回稟與我,不得有誤!」

靈魂戰士 於 2009-08-26 22:24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Mem561823
發文數:3333
發表時間:2009-08-26 22:27:00
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七四章 說降

  秦二世元年,注定了是一個不平靜的年份。

  從陳勝吳廣之亂開始,形式越發的復雜起來,並且愈演愈烈。整個關東地區,除了樓倉一次大捷之後,各地秦軍再也沒有出現過任何捷報。即便是有重兵屯扎的薛郡和三川郡,也只是呈現出膠著的狀態,讓人看不到任何勝利的希望。隨著田儋在膠州起兵後,故齊治下,接連響應。昔日大齊的威風,足以讓許多齊人緬懷,雖有先前三田之亂的失敗為前車之鑒,可還是有很多人懷有僥幸之心。當田儋起兵後,更使得許多不甘寂寞的人,重又跳將出來。

  三田之亂中的漏網之魚田福,率先發難……

  東海郡郡守司馬,眼見薛郡局勢越來越混亂,已顧不得沛縣的劉邦,轉而向薛郡增兵。

  兩下兵合一處,死守成、卞兩地防線,試圖將戰火阻于薛郡之外。

  然則隨著局勢越來越糜爛,薛郡和東海郡兩地,也開始出現混亂,並且迅速的擴散開。

  整個關東,從五月開始,狼煙四起。

  本就兵力捉襟見肘的秦軍,不得不收縮防線,和起義軍在三川薛郡兩地,展開了反復的拉鋸戰。

  六月時,張耳陳餘向陳勝建議,率部北上,攻掠燕趙故地。

  與此同時,周章在經過連番的苦戰之後,迅速崛起。麾下人馬如同滾雪球一樣的壯大起來,到六月末的時候,周章所部兵馬,已經有六七十萬之眾。並且在周章的指揮下,逼近函谷關。

  李由在滎陽城,被吳廣所部死死的纏住,無法脫身。

  而吳廣呢,雖也明白了陳勝的用意。可大戰已經到了這種地步,他想要抽身,也抽身不得。

  于是,不管李由還是吳廣。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周章所部從身邊過去,卻又毫無辦法。

  那函谷關,是關中門戶。

  攻破函谷關,就能揮軍一路西進。直取咸陽。

  七月初,有雄關之稱的函谷關,被周章率部一舉攻破,令得天下嘩然。

  如果說早先還有人打算觀察形勢,可現在函谷關被攻破了,再不有所行動。必然後悔莫及!

  而最先行動地人,卻不是關東各地的英豪……

  秦二世元年七月,會稽郡吳縣。

  殷通是一個年過五旬的人,世居于臨淄,原本是稷下學宮的學子。

  始皇統一了六國之後,殷通奉召出仕。先是在咸陽擔任了兩年博士,又因精擅刑律,而得到李斯地賞識,被推薦到始皇帝嬴政的跟前。始皇帝三十四年。殷通被委任會稽郡守。出鎮江南會稽郡,在吳越時期曾繁華一時。

  然而進入戰國之後。昔日吳越之地,已變成了楚國的糧倉。

  雖則比起中原的富庶來。會稽郡還遠遠不如。但相比較江南大部分地蠻荒之地而言,會稽郡無疑最為繁華。這里有嬌滴滴的小佳人。有削鐵如泥的絕世神兵,還有那河道密布,小橋流水的江南風情……同時,會稽郡也是昔日楚國的一處糧倉。入秦之後,更供應南方大軍的輜重。

  總體而言,比起洛陽、咸陽這些著名地富庶之地來,會稽郡還算不得什麼。

  但,它的的確確,有著得天獨厚的資源。吳越子弟,秉承了老楚人剽悍的血性,驍勇善戰。

  殷通初至會稽,就立刻感受到了這里的獨特風情。

  當始皇帝駕崩的消息傳來時,殷通並沒有太多特別的想法。

  可是隨之秦二世的倒行逆施,隨著陳勝吳廣地大澤鄉起義……殷通地那顆心,開始蠢蠢欲動。

  若老秦滅亡,哪怕我得不到整個天下,憑借江水天塹,至少能成一方諸侯。

  如果運氣能好一些,說不定還能雄霸江南,成就昔日楚國之基業!這種想法,如果不出現也就罷了,一俟出現,就好像落地的種子一樣,迅速生根發芽。隨著中原局勢一日日地惡化,殷通的這種想法,就越來越強烈。到了最後,殷通已經無法控制自己,內心里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召喚,召喚他去做一番事業。而陳勝地那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,讓他難以抗拒。

  天色,有些陰沉,似是要下雨。

  江南本就多雨,不值得奇怪。殷通換上了一身便裝,命人整治了酒菜,登上軺車,駛出府衙。

  天,已黑。

  軺車在吳縣城南的一處宅院門口停下。

  這宅院,佔地十數頃,圍牆很高,牆壁上布滿了歲月地斑駁痕跡,呈現出一種深灰色的厚重。

  有家將走上前,叩響了黑漆大門。

  「誰啊!」

  從門後面傳來了一個帶著濃郁吳越口音的聲音,緊跟著大門開了一條縫,從里面走出一個小吏。

  「郡守前來巡視,不要驚動別人。」

  家將亮出印綬,那獄吏一見,連忙從台階上下來,躬身施禮。

  殷通走下車來,輕聲道︰「最近中可還平靜?」

  由于殷通是齊人出身,習慣于將獄稱之為。牢頭連忙說︰「啟稟郡守,一切如常。」

  「薪!」

  殷通看著門頭高懸的黑色牌匾,上面有兩個朱紅色的大字,薪獄說起這薪,卻又不尋常的來歷。
相傳當年吳越爭霸,越國戰敗,越王勾踐成了吳王的俘虜,臥薪嘗膽,就是在這薪之內。當然了,當時並不叫薪,也不似如今這般的巍峨。

  吳國戰敗之後,勾踐興建了這座府邸。

  後來吳越滅亡了,薪就變成了關押犯人的地方。不過能被關押進此地的人,都非比常人。

  殷通點點頭。邁步走上了台階。

  那老頭在他身後緊緊跟隨,很快就轉入牢室甬道之中。

  有一股子令人作嘔的腐臭氣息迎面襲來,讓殷通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,輕輕的咳嗽了兩聲。

  這牢獄之中。就是這麼一股味道。

  哪怕是豪華的牢獄,也難免是這種情形。殷通倒不好說什麼,輕聲問道︰「項梁在哪個牢室?」

  「項梁?」

  牢頭先是一怔,「項先生在最里面地囚室。順著道往前走,一拐彎就是。」

  言語之中,透著一股子恭敬的味道。項家在楚地威望很高,在昔日的吳越之地,同樣如此。

  殷通這心里面,可就有點不舒服了。

  在他看來。如今老秦岌岌可危,他才是這會稽郡的主人。牢頭和他說話地時候,雖說是極盡卑謙,但並沒有太多的恭敬之意。而這種發自內心的尊敬,才是殷通所需要的感覺。項家,不愧是荊楚十八姓之一,在這會稽郡里,也是地位很高。可這樣,自己又算是什麼人呢?

  若非是有求于項梁。殷通現在就想把項梁斬殺掉。

  「你下去吧。我有事情和項先生說……你們幾個,守護好這里。」

  殷通吩咐完畢。只帶了一個家將,拎著食盒往里面走。其余人在甬道里。把獄吏趕走之後,守護起來。

  牢室地光線很暗。殷通只能看見一個蓬頭垢面的男子,坐在牢室正中。

  這牢室中並不算特別凌亂,他跪坐中央,一副莊肅之色。看不清他的相貌,但殷通知道,這個人,就是項梁。

  「項先生,一向可好?」

  殷通在牢室外站好,嘴里嘖嘖了兩聲,「你看看,你看看,這些人是怎麼做事的?怎麼讓項先生住在這等地方?實在可恨,實在可恨……此乃是某家的疏忽,還請項先生見諒啊。」

  「郡守不必客氣!」

  囚室里的男子,說話時帶著陰柔之氣。

  聲音听著,很悅耳,也頗有涵養。但是,卻少了些雄烈氣息,軟綿綿地,讓人感覺不太舒服。

  「梁不過一囚徒耳,能在這薪之中,已經是托郡守照顧,怎敢又其他的要求。」

  「自上一次與先生見過後,通一直想再來拜會。只可惜……那之後發生了許多事情,以至于通難以抽身。今日恰有閑暇,故而前來拜望……來人,把酒菜擺上,我與先生暢談一番。」

  家將打開牢門,把燭火撥亮。

  只見囚室里的男人,仍正襟危坐。

  把發髻撥開,露出一張極為清秀的面龐。歲月的刀鋒,在他的臉上留下了痕跡,卻不能掩蓋去他原有的英挺和俊秀。男人看了一眼面前的食物,朝殷通微微一笑,給自己斟上一滿杯酒。

  「梁多謝郡守,先干為敬。」

  「請!」

  殷通擺手示意家將出去,然後在項梁對面坐下。

  「郡守今日前來,怕不止是為了請項某喝酒這麼簡單吧。

  「項先生果然聰明。」殷通呵呵的笑了,「既然如此,通就不妨直說了。當初囚禁項先生,並非通之本意。實聖命難違,不得不如此耳。項先生一門高士,通早有耳聞,素來是敬重地。」

  雖然說是直說,但殷通還是要先試試口風。

  項梁淡定地一笑,「郡守這番心意,梁代先人,謝過了!」

  「咸陽數次發來詔令,要通把先生囚往咸陽,但通都拒絕了……先生可知道,通何故如斯?」

  項梁喝了一口酒,沉吟半晌後,輕聲道︰「陛下已崩!」

  這句話,說的很巧妙。

  言下之意是說,不是你想要拒絕,而是因為秦始皇死了,所以你有了別地想法,故而拒絕。

  殷通一听這話,不由得笑了起來。

  「先生果然是聰明人,看起來先生已經明白,通今日為何來此嘍?」

  「略知一二。」

  「即如此。我就直言了。先生雖為囚徒,困于這方寸之地,但想來對外面的事情,也有耳聞。

  二世登基以來。信用宵小,倒行逆施。

  我觀之,其非人主之像,定難長久……如今。天下群雄並起,戰火不斷。殷某雖非會稽人,可出鎮多年,對這會稽也頗有感情。實不忍有一日,戰火蔓延江南,到時候難免生靈涂炭。

  我想請先生助我。守這一方地平安,保全會稽百姓。

  只不知,先生是否願意相助?我知先生心存疑慮,然則殷某一片赤誠,還請先生不要懷疑。」

  項梁嘿嘿一笑,「那郡守要我如何相助?

  梁被囚于薪之中,已近兩載。雖對外面的事情有所耳聞,可是也無可奈何。如今,梁為囚徒。郡守卻要我來相助?梁真地想不出來。我能幫到郡守什麼?若能力所及,定不推辭。」

  「哈。這囚徒之身,不過是老秦之說。

  殊不知這故楚之地的百姓。誰又不清楚項先生一門高士?項家,在楚地素有名望。項先生只需出面,登高一呼,應者不計其數。再者說,先生的佷子,如今做何營生,先生可知曉?」

  項梁一怔,半晌後嘆了口氣。

  「梁略有所聞,那孽子聚眾為匪,出沒于震澤之中,為禍百姓。

  想我項氏一族,世代忠良,卻出了這麼一個孽子,實在是愧對祖先,愧對祖先……此梁之過也。」

  說著愧對祖先,項梁地口吻中,卻听不出半點慚愧之意。

  殷通暗地里咬了咬牙,臉上卻帶著笑容,「項先生不必如此,想令佷也是救你心切,不得已而為之。我素來敬佩忠烈孝弟之人,故而不忍緝捕。如今……呵呵,這天下大亂,為守我會稽安寧,通願招降令佷。為震澤水匪,終非一件長久的事情。通願請先生為縣尉,令佷可在先生麾下效力。過往的事情,通不再計較……但不知,這樣的條件,先生可否願意呢?」

  項梁聞听,似是異常激動。呼地一下子站起來,拱手道︰「郡守心懷會稽百姓,會稽百姓幸甚,吳越百姓幸甚?梁願效犬馬之勞。

  只是,我被囚許久,也不清楚項籍如今的去處。

  梁願書信一封,請郡守代為轉交。那孽子素來听我的話,若見到我的書信,定會欣然前來。」

  如果項梁說要親自去見項籍,殷通定不會同意,甚至有所懷疑。

  可現在,這項梁就在自己地手里。吳縣城內,也多是他的人馬,即便項籍不從,又有何懼。

  想到這里,殷通說︰「如此,還請先生速速書信,我這就派人前去尋找令佷。」

  「這有何難?請郡守準備紙筆,梁現在就寫。」

  殷通立刻派人取來了紙筆,項梁當著殷通的面,奮筆疾書,很快的寫好了一封書信。殷通接過來之後,掃了一眼,見上面多是以楚文書寫。這也難怪,似項家這等世代為楚國貴族的人,書寫楚文也是正常不過。其中倒是有幾個秦小篆,但殷通並未十分在意,輕輕點頭。

  提筆忘字,在所難免。

  以秦小篆代替,也沒什麼問題。

  書信通篇讀下來,聲情並茂,勸說項籍投降。很通順,而且極具楚辭之風,文辭華美異常。

  這就算是解決了一樁心頭事!

  殷通立刻把書信收好,然後讓人將項梁帶出去,洗漱一番,更換衣裳。同時,他派人把項梁的書信送出吳縣,去震澤尋找項籍。殷通怎可能不曉得項籍在何處?昔日那震澤水匪地頭子桓楚,和殷通關系密切。項籍在去年投靠桓楚,不久將桓楚殺死,殷通恨得是咬牙切齒。

  數次圍剿項籍,不是被項籍殺得大敗,就是被他逃走。

  不過,如果真能說降了項籍為自己效力,就算再死十個桓楚,又有何妨?

  「把這封信交給項籍,就說他叔父如今在我府上做客。十日之內,若不前來,休怪我不客氣。」

  殷通反復叮囑,然後才放那家臣離去。

  他站在薪門前的台階上,抬頭仰望浩瀚的蒼穹,突然笑了起來。

  項家叔佷聲望高,又能如何?

  只要我在這會稽郡一日,這就是我的領地。等將來我兵強馬壯之時,再收拾項家叔佷,也不遲!

靈魂戰士 於 2009-08-26 22:27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Mem561823
發文數:3333
發表時間:2009-10-22 19:30:00
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七五章 陸賈


  泗水郡,樓倉。

   整個世界都在喧囂,都在動盪。

  隨著周章大軍攻破函谷關,昔日雄霸西陲的老秦帝國在風雨之中搖搖欲墜,盡顯蒼涼之氣。

  可樓倉依舊平靜!

  平靜的,就好像一處世外桃源。

  清晨,太陽剛從地平線升起,劉闞已起身穿戴整齊。

  呂嬃慵懶的躺在榻上,一雙媚目迷離的看著劉闞雄壯的背影。家裡有男人撐著的日子,果然很輕鬆。自從劉闞回來之後,她就徹底輕鬆下來。除了一些內宅的瑣事之外,很少再過問樓倉的事情。更重要的是,經過呂澤的事情後,呂嬃可以明顯的感受到週遭人對她的態度轉變。

  敬畏!這固然會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,但同時,呂嬃還感受到了些許的疲憊和痛苦。

  現在,噩夢已經醒來。

  有劉闞在,她再也不需要去費盡心思。呂文夫婦在經歷了一場風波之後,變得低調了很多。

  而劉闞也沒有去追究這對夫婦。

  其實想想。呂文夫婦挺慘地。長女呂雉。聰慧機敏。卻死在了他們親手跳線出來地女婿手中。雖然說呂雉並非被劉季親手殺害。可終究是因為劉季而遭難。最後死在劉季兒子手中。

  長子呂澤。因呂文地一點溺愛。落得個子地下場。

  更因為此事和劉闞結仇。最終被女兒所殺……呂文夫婦一共就四個孩子。如今卻少了兩個。

  對於喜歡投機逐利地呂文而言。這種傷痛。也許至死也難以撫平。

  被夫人放出來之後。呂文夫婦深居簡出。基本上不與外界接觸。除了呂釋之。誰也不見。

  「阿闞。這麼早要去哪兒?」

  劉闞沒有回頭,把一塊方巾在頸中紮好,然後罩上鑲嵌銅釘的黑兕軟甲。

  「沒想到,這混亂之時,我這樓倉卻成了一棵吸引鳳凰的梧桐樹。那位楚狂人在城中已放歌兩日,我若再不去會一會他,可就真的是有眼無珠了。阿嬃,你晌午帶著小秦去拜會一下公叔先生。何公已經為我說好,請公叔先生教導小秦……呵呵,這可是不可多得的機會。」

  呂嬃眼睛一亮,眉梢浮現一抹喜色。

  「公叔先生同意做小秦的老師了?」

  「正是!」

  劉闞鄭重的點頭道:「公叔先生乃當世大賢,小秦能得他教誨,也是難得的機遇。你要記住,讓小秦不可失了禮數。」

  公叔先生,自然就是那位神秘的老秦國尉,公叔繚。

  自從被叔孫通拐帶到了樓倉之後,這位前老秦國尉就一直很低調,也沒有過問劉闞的事情。

  這是一個很冷漠的人!

  但卻對劉秦頗為喜愛。於是陳平就出主意,由叔孫通出面說項,請公叔繚做劉秦的老師。一方面可以拉攏公叔繚,另一方面這時局混亂,陳平等人各司其職,也確實難以教導劉秦。

  至於劉闞,從他回到樓倉的第一天開始,就沒有閒暇的時間。

  出乎劉闞意料之外,叔孫通向公叔繚一提出來,公叔繚就答應了。

  呂嬃也長出了一口氣,劉秦拜公叔繚為師,從某種程度上,也算是坐定了劉闞繼承人的身份。

  這對於呂嬃而言,無疑是很重要的事情。

  劉闞沒有太多紅顏知己,但就只是那巴曼一人,也足以讓呂嬃感受到莫名的壓力。論出身,她比不得巴曼;論才學,也無法和巴曼相提並論。即便巴曼已沒有了當年秦清的背景,可是為了劉闞,以一弱女子之身經營巴蜀,數年不怨不悔,更打理出西南一片天空。這足以讓呂嬃感到一絲威脅。今時不同往日,如果不能趁現在巴曼不在,坐穩了位置,那將來……

  呂嬃不能不考慮這些。

  而劉秦拜公叔繚為老師,也無異於一顆定心丸。

  「這個我知道,定不會失了禮數。」呂嬃點頭答應。
  
  「另外,你通知一下道子,讓他再設法與巴蜀聯繫……番君吳攻破縣,致使我們和巴蜀的聯繫暫時中斷,實在不是一件好事。不曉得巴蜀的情況現在如何,實在不行的話,再派人去蜀郡聯繫。我想現在,曼兒和老唐也正著急於和我們的聯絡,此事端的不宜再有拖延。」

  要是有電話多好!

  劉闞說完這些,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一個古怪的念頭:哪怕是電報也行啊……

  不過這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。劉闞自己也清楚,就算他知道這技術,也難以在這年代推行。

  蜀郡,不曉得蜀郡如今怎麼樣了?

  就在劉闞回到樓倉之後不久,原番陽令吳,也終於耐不住寂寞,起兵造反。

  這番陽,也就是後世的江西鄱陽縣。秦王政二十七年,也就是老秦滅齊,統一六國的那一年,在鄱陽湖畔置番縣。番陽令吳廣,據說是吳王泰伯的九世後裔,武藝高強,謀略出眾。

  他本是吳國王室,後吳王夫差被勾踐所滅,後裔流落南方。

  秦王政二十年,也就是公元278年,秦軍攻破楚國王都郢邑,楚王室遷移壽春。秦軍為追擊楚王室,無暇顧及番越地區,以至於番越地區,盜匪叢生。吳廣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挺身而出,迅速聚集起了萬餘人馬,在番縣站穩腳跟。後吳廣接受老秦的委派,正式成為番陽令。

  從某種程度上而言,老秦當初委派吳廣做番令,也是不得已的舉動。

  一方面是吳廣在當地聲望很高,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手裡面沒有什麼人可以委派。至於後來,吳廣政績顯著,始皇帝也沒有心思去顧慮這江南蠻荒之地。十餘年來,吳廣始終沒有陞遷。

  如今,吳廣也起兵了!

  而且一下子就攻佔了縣,切斷劉闞和蜀郡的聯繫。

  倒也不是吳廣要故意為難劉闞,而是在於這縣(今湖北黃岡西北)的確是一個重鎮。背靠雲夢大澤,吞吐江水中流。東連會稽、衡山、南拒嶺南之兵。加之巴人商行在縣數載經營,已經使得縣成為江南最大的一處商業中樞,屯集有大量的貨物,戰略位置非常重要。

  吳廣佔居縣,等同於立於不敗之地。

  呂嬃對巴曼雖然有些顧忌,但也清楚現如今不是爭風吃醋,耍小性子的時候,用力的點點頭。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劉闞沒有騎馬,而是坐上一輛輕車,只帶著季布和驪丘兩人,從府衙側門出來。

  沿著平坦的樓倉街道而行,劉闞坐在車中,透過車廂的小窗向外看,只見大街上人來人往,非常熱鬧。混亂的時局,沒有波及樓倉。短短時日,樓倉的街道上已經看不出半點戰火的痕跡。

  商舖照樣開張,百姓照樣生活。

  這是我一手打造出來的根基!

  劉闞心裡,無比的自豪。但同時,又有一種莫名的悲哀。因為他知道,遲早有一日,樓倉必定會被戰火所吞噬。而他,也注定不會在這裡久留。沒有辦法,樓倉雖好,終究不是成大事的地方。這裡太小,人口太少……四戰之地,即便是富庶,也難以長久的發展和壯大。

  不過,局勢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,為什麼嶺南還沒有半點動靜?

  這些日子,劉闞一直在疑惑一件事情。

  南海尉任囂總督嶺南軍事,為什麼遲遲不行動?要知道,任囂手裡可是有幾十萬老秦精銳。

  在這混亂時局,他如果領兵北上勤王,可說是輕而易舉。

  可偏偏,這位昔日對老秦忠心耿耿的老上司,至今沒有行動,甚至連個消息都沒有。就如同那幾十萬人,一下子湮沒在了嶺南的崇山峻嶺之中一樣。這,可絕不是一個正常的事情。

  難道說,任囂……別有打算?

  劉闞想到這裡,不由得激靈靈一個哆嗦。

  應該不可能,任囂對老秦忠心耿耿,怎可能有別的打算呢?可如果不是有別的打算,卻為何沒有行動?這念頭一出現,劉闞心中的疑慮也就越來越深,眉頭不自主的擰成了『川』字。

  看起來,應該讓道子再留意一下嶺南的情況了!

  「主公,我們到了!」

  季布在車外輕聲提醒,讓劉闞從沉思中清醒過來。

  從布簾的縫隙看去,車馬已經到了客棧的門口。驪丘在車轅上掀起布簾,劉闞從車中走出來。那雄壯的身影一出現,立刻引起了客棧周圍人的注意。沒辦法,劉闞的體型太搶眼了,整個樓倉,也只有兩個人能和他比擬。

  從客棧小巷裡,呂釋之匆忙走來。

  胖胖的體態,在卸下了盔甲之後,換上了一件大袍長衫,看上去頗有些商人的氣度。

  「姐夫!」

  「他醒了嗎?」

  「一早就醒了……如今正在後院裡喝酒,除了他隨行的老僕之外,我已安排下去,周圍沒有任何人。」

  呂釋之笑道:「不過,那狂人似是有所覺察,好像知道姐夫你今天會來。」

  話語中,輕描淡寫,但劉闞卻聽出了一絲別樣的意味。

  拍了拍呂釋之的肩膀,「小豬,小心謹慎是好事,但若是因為小心謹慎,而疑心所有人,就有些過了。他在這裡放歌,是在效仿那馮諼『食無魚,出無車,無以為家』呢。呵呵,既然自詡為馮諼,又豈能是等閒之輩?只怕我一舉一動,都被他算計在內,又何須為此而多疑呢?」

  「一狂生而已,有何本事,自詡馮諼?」

  呂釋之忍不住嘀咕了一句,但還是點點頭,站在劉闞身後。

  馮諼,昔日孟嘗君門下客,曾為孟嘗君獻策『狡兔三窟』,令孟嘗君『高枕無憂』的那個人。

  客棧的老闆一見劉闞進來,就忙著想要上前行禮,但是被劉闞攔住。

  他帶著人,逕自從客棧後門走出去,來到了一所小庭院門外。門口有一個老僕,遠遠看見劉闞過來,卻一動也不動。劉闞一見這架勢,不由得笑了。看樣子,這狂人還要考校一番呢。

  「那傢伙好大的規矩,明知道姐夫前來,卻只讓一老僕迎接,實在過分。」

  「小豬,休要無禮!」劉闞眼睛一瞪,「若是再囉嗦,我就把你趕回去,聽到了沒有?」

  呂釋之對劉闞自是言聽計從,一見劉瞪眼,立刻閉上了嘴巴。

  劉闞走到小院門口,「老人家,敢問貴主人可在?」

  「可是廣武君當面?」

  「正是!」

  「我家主人知君侯這兩日會前來拜訪,故而命老奴再次恭候多時。主人說,只請君侯一人進去說話。」

  老僕恭敬的和劉闞應對。

  不成想,這一番話卻惹惱了一旁的季布,怒聲喝道:「爾主人當真無禮,我家主公前來拜會,竟……」

  「季布不得無禮!」

  劉闞沉聲喝道。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老僕,突然笑道:「下無庸才,老先生端的好定力。」

  要說起來,劉闞那是從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人。

  即便是不刻意,那身上所凝聚的殺氣,依舊會在不自主間流露,絕非尋常人能夠承受。可這老僕,在劉闞的注視之下,卻無所畏懼,表現的非常得體,神情自若,也端地不是一個普通人。

  老僕倒也一派寵辱不驚的模樣,恭敬的說:「主人說,君侯乃當世英豪,怎會和我這小人物一般見識?」

  「嘿嘿,你若是小人物,這天底下的可就沒幾個大人物了。」

  劉闞說笑著,大步走進了庭院。

  這庭院倒也不大,是依據早年的樓亭驛站所改造而成。一棵古拙老樹,挺拔蒼鬱。樹下坐著一個文士,一邊喝著酒,身邊還放著一張古琴。不時的,他會撫動一下琴弦,發出悠揚之聲。

  劉闞進來,文士看了他一眼,卻沒有答話。

  而劉闞也不客氣,逕自在文士面前坐下,「讓先生好等,劉某來遲,自當罰酒三觴。」

  那文士,手指一撥琴弦,錚的一聲,卻風輕雲淡……

  「君侯百忙,為何來見我這無名之人?」

  劉闞笑道:「我知先生出無車,故為先生送車而來。」

  戰國時的門客,配以車仗,是上等賓客的待遇。劉闞所謂的送車,就是告訴這文士,我要請您出山幫忙,我很看重你,會重用你。文士微微一笑,「某一無名之輩,怎敢當君侯厚愛?」

  「無名之輩?先生怕是過謙了!」

  劉闞沉聲道:「陸先生乃陸元侯之後,楚地名士,怎能說是無名之輩?劉某今日,乃是為求教而來,還請先生萬勿推辭。」

  陸元侯,名陸通,與孔夫子同時代。

  孔子周遊列國,那攔阻孔夫子,唱楚狂接輿歌的人,正是陸通。劉闞是從叔孫通口中得知這對面之人的來歷。此人名叫陸賈,才智雄奇,辯才無雙,在楚地名聲極大,更是世家所出。

  陸賈?

  劉闞前世的記憶中,依稀有這麼一個人的印象,似乎頗有名氣。

  這麼一個人物,劉闞自然不可能輕易放過。於是在弄清楚了陸賈的身份之後,立刻前來拜訪。

  陸賈笑道:「未曾想,君侯也知陸賈之名?」

  那口吻中,倒是帶著一絲自傲。

  他沉吟了一下,「但不知,君侯請我,所為何來?」

  這句話的意思很明白,就是問你劉闞,請我出山可以,只不過你的理想又是什麼?

  同樣的問題,公叔繚問過,叔孫通問過,陳平也問過……如今陸賈也問出同樣的問題,劉闞已成竹在胸。

  「今嬴氏失其鹿,群雄共逐之。闞處水深火熱之中。不忍見老秦風骨就此而失,故今日前來見先生,實乃問計耳。但不知,先生又有何妙計教我?」

  你問我理想是什麼?

  那我告訴你,我要逐鹿天下。

  這也是劉闞第一次,旗幟鮮明的表達了自己的立場。

  至於解救百姓之類的話語,卻是場面話。劉闞說完,靜靜的看著陸賈,臉上帶著淡淡笑意。

  你的問題我回答了,那麼你又如何回應。

  「嬴氏失其鹿,群雄共逐之?」陸賈輕輕撫掌,點頭笑道:「君侯此言甚妙,此言說的甚妙。」

  他想了想,「不過,如君侯所言,二世昏庸,閹宦當道,老秦已於風雨飄搖中。然則,嬴氏元氣未失,內有李斯老謀深算,外有北疆王離大軍……嬴氏經營關中五百載,底蘊雄渾。

  君侯乃秦人,必遭六國所忌;同時又受嬴氏之恩,起兵反秦,只怕難以立足。

  樓倉,彈丸之地,不足以為持。君侯若想逐鹿天下,需另擇一地為根基,清君側,輔關中,以收老秦之心,方可與群雄逐鹿。至於張楚,非成大事之人,即便攻入關中,也難立足。」

  清君側,輔關中?

  陸賈這一席話,讓劉闞眼前一亮。

  毫無疑問,從陸賈的言語中可以聽出,他並不看好陳勝。但是劉闞如果起兵反秦,也同樣不是一件好事。

  陸賈,無疑給劉闞指出了一條出路。

  在此之前,劉闞也隱隱有了主意,但陸賈的這番話,無疑讓劉闞更加清楚了自己的方向。

  「那先生以為,何處可以為屏障?」

  「君侯已有腹案,又何必再來考較與我?」

  劉闞笑道:「雖有主意,但卻不知先生所想,和是否一致。不若你我各自在手心寫出來,看是否一樣?」

  陸賈點頭,起身撫掌輕擊,那老僕立刻走進院內。

  不一會兒的功夫,老僕取來兩管毛筆。劉闞和陸賈各自在手心書寫,而後相視一笑,伸出手來。

  陸賈的手心寫著三個字:河南地!

  而劉的手心則只有兩個字:九原……

  兩人你看我,我看你,突然間放聲大笑。笑罷,劉闞起身,一揖到地,「先生果然見識非凡,劉闞得先生之助,猶若久旱逢甘霖。還請先生出山助我,萬勿推辭。」

  陸賈也站起身來,「固有所願,不敢請耳?」

  之後,兩人又是相視一番大笑……
mythunder 於 2009/10/22 上午 11:37:47 修改文章內容

靈魂戰士 於 2009-10-22 19:30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Mem561823
發文數:3333
發表時間:2009-10-22 19:39:00
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七六章 風雲突變

  九原。劉闞昔日戰鬥過的的方。

  自從公叔繚提點之後。劉闞一直在思索。試圖尋找一個合適的根基。以圖將來能有更大發展。

  泗洪之地。被劉闞首先排除出去。

  江南故楚之地。並不想後世那般富庶繁華。人口稀少。很多的方還是蠻荒之的。百越番人甚多。記憶之。南方真正開始發展。是在五胡亂華之際。大批的北方士族隨西晉王遷徙南方。除了給南方帶去了大量的人口之外。也把許多先進的文明和科技帶去。五胡亂華之後。南方才算是繁榮起來。而後持續數百年。造就了一個由南而北統一天下的朱荒的。

  所以。江南不需考慮。

  巴蜀之地嘛……倒也是個可以發展的地方。

  歷史上漢高祖劉邦不正是靠著巴蜀起家?但公叔繚說的也沒有錯。巴蜀之地同樣存在問題。

  巴蜀不行;泗洪不妥;江南更被排除在外……

  那山東之地又如何呢?

  秦末時的山東。並非後世狹義上所指的山東省。而是指山(今河南洛寧縣北)以東的所有的區。昔日山。是晉之要塞。與函谷關相連。是關中的一道屏障。在山東發。勢必要面臨六國餘孽的衝擊。

  並不是劉闞懼怕。但常年征戰。又如何能平穩的發展和壯大?

  那麼山東也只能排除在外!

  思來想去。還是李左車提出了一個建議。

  河南地土的肥沃。卻不為人所重視。有道是大河百害。唯利一套。河南的正好就位於這一套之的。自當河南的大戰之後。始皇帝在河南的設立九原郡。轄四十四城。首次遷人口。就多大三萬戶。此後在蒙身死之前。又陸陸續續遷徙了近兩萬戶人口。共二十餘萬人。

  這個人口數。與整個老秦帝國的人口數相比。似乎並不算多。

  但要知道。老秦的人口一千七百萬。多集中在關中和山東兩的。而巴蜀和江南廣袤之的。也不過區區百餘萬而已。以九原一郡之的。擁二十萬人口。單從人口密度而言。遠高於江南和巴蜀。更不要說。這九原郡臨近山東和關中兩的。可發展的空間。也遠高於江南巴蜀。

  左車更提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為之心動的優勢。

  掌控九原郡。等同於掌控了一支龐大的騎軍……以樓倉所掌握的高橋馬鞍和馬鐙。配以一支龐大的騎軍。可在最短的時間裡。橫掃關中和山東。這。讓劉闞等人的眼睛都為之一。

  是啊。一支擁有高橋馬鞍和雙鐙。而且數量龐大的騎軍。的確是讓人心動!

  「可是。河南的如今在王離的掌控之中。那二十餘萬戍衛邊軍。又該如何解決呢?」

  賈紹忍不住反駁道:「況且這河南的雖有大河天塹。但是和胡人鄰。東胡的力量不可小覷。月氏國同有十數萬控弦之士。我們佔居了河的。雖可以避免和各方的衝突。卻還需提防胡禍肆虐。」

  劉闞想了想。目光卻不自覺的落在了陳平的身上。

  陳平臉上。帶著一抹古怪的笑容。讓劉闞頓時想起。在他的身邊。還有一個不弱於謀聖張良的存在。

  「五年前。我們能打的匈奴狼狽而逃。又何須畏懼胡禍?」

  他刻意的忽略了一個事實。那就是他劉闞手中的兵力。可遠遠比不上昔年蒙恬手中的力量。

  不得不說。河南地之戰是劉闞的得意之作。

  蒙疾聞聽。立刻撫掌大叫道:「君侯所言極是。當年咱們能打的匈奴潰敗。如今又豈能懼怕胡禍?」

  鍾離昧不說話。而灌嬰則蹙起了眉頭。

  至於其他人。也都不是等閒之輩。雖然劉闞刻意隱去了樓倉和昔日蒙手中的兵力差距。卻不代表別人就一定會隨著他的思路走。蒯徹手指輕擊長案。叔孫通的眉頭。同樣是緊鎖。

  劉闞卻渾不在意。盯著陳平。「道子神色如此輕鬆。計將安出?」

  「胡人。不足為慮!」

  陳平沉吟片刻道:「胡人多趨利之輩。若君侯決定立足九原。平願為君侯接觸這後顧之憂。不過。胡禍不足慮。那王離……」

  「若胡禍不足慮。王離亦不足慮!」

  劉闞沉聲回答。而後詢問道:「只是不知曉。道子要解決胡禍。需要什麼條件?」

  「黃金萬!」

  「啊!」

  在座眾人。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。

  曹參忍不住開口道:「君侯。我樓倉自著手準備撤離以來。你名下各種資產共換的黃金不過三萬而已。之前資產轉移。有一半的黃金已運

  ……而今我樓倉庫府。也不過萬餘黃金耳……還要倉的周轉。若君侯決意遷涉九原郡。也需要足夠的錢帛來支持啊。」

  一黃金。若換算過來。差不多是一斤六兩左右。

  陳平這一開口。等於是要把樓倉的庫府搬空了……這讓劉闞。也不由有些遲疑。

  「道子。非是我要為難你。」

  曹參正色道:「如今我們和蜀郡的聯繫斷絕。難以的到充沛的錢帛支持。君侯若要立足九原。也許大量錢帛來進行建設。萬黃金。我的確是難以供給……最多。我只能分出五千。」

  「五千。不夠!」

  劉闞沉吟半晌。一咬牙道:「老曹。把庫府中所有的黃金。全部調撥給道子使用……至於將來遷徙和九原的建設費用。我們另想別的辦法。道子。黃金我給你了。你還需要提供什麼?」

  「兩個人!」

  「誰?」

  陳平微微一笑。「兩位少君。」

  蒙疾和李左車?

  這在座之人中。能當的起少君二字的。也只有李左車和蒙疾兩人了。

  劉闞考慮了一下後。點頭道:「我這邊沒有問題。但不知兩位少君意下如何?」

  「自當奉君侯之命!」

  左車蒙疾兩人起身。插手領命。

  劉闞說:「既然如此。道子你帶著老蒙和左車。隨老曹提了黃金。就下去準備吧。需要什麼。可與老曹。司馬商議。至於王離那邊……呵呵。你無需多慮。若我猜的錯。周章攻破函谷關。定然會震動咸陽。也許就是年末。王離一定會領邊軍殺入山東。你可趁機行事。」

  王離會離開九原嗎?

  劉闞也不能確定……

 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。那就是周章攻破了函谷關之後。秦二世必然不會再像之前那樣。穩坐釣魚台。南方|囂沒有動作。其心思尚不清楚。那麼秦二世能調動的兵馬。除關中守軍之外。似也只有九原邊軍。除非秦二世想看著山東局勢日益糜爛。否則的話。王離必然出擊。

  而且前世記憶中。巨鹿之戰的秦軍主帥。似乎就是王離。

  陳平起身往大廳外走。但走到門口的時候。突然停下腳步。詫異的看著劉闞道:「君侯。難道不想知道我如何使用這些黃金嗎?」

  劉闞先是一怔。很快就明白了陳平這句話的意思。

  陳平是擔心。他掌控這麼多的黃金。一旦有小人挑撥。那勢必就會讓他陷入劉闞的猜忌之中。

  「但用無妨!」

  劉闞笑道:「道子。我與你相交也快十年了。你的為人。我很清楚。若是不夠。你就通知我。我會設再為你籌集錢帛。至於其他的事情。你不用擔心……總之。專心做你的事情就好。」

  這番話不僅僅是對陳平說。也是對在座的所有人提醒。

  陳平也不再贅言。只是朝著劉闞插手深深一揖。而後轉身就走。

  「道子!」

  「啊。主公還有何吩咐?」

  「此去九原郡。怕是會遇到很多麻煩。你到了九原之後。就設法和烏氏祼聯繫。那烏氏祼如今在九原設牧場。驪丘的老師蓋聶也在那邊。有什麼問題。可向烏氏祼求助。另外。我會讓季心隨你一同前去九原……他武藝高強。正可保護你的安全。道子。一路上要小心。」

  季心。如今是劉闞的近衛。

  劉闞派出季心隨行。從另一方面。也表明了他對陳平的關心。

  陳平點點頭。這才告辭離去……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走了一個陳平。又來了一個陸賈。

  對劉闞而言。他目前要做的事情。實在是太多了……

  至於咸陽方面。劉闞已沒有心思去理睬。反正他清楚一件事。別看周章現在勢大。甚至攻破了函谷關。一路殺向咸陽。但老秦真正的精銳。他還沒有遇到。那駐守咸陽的中軍。可絕非周章的烏合之眾能夠抵擋。而且。在記憶之中。周章攻入中。不過是成就了一人之名罷了。

  章邯。想必也快要出手了吧!

  接下來的兩日。劉闞一面督促賈紹。讓他設法再與蜀郡聯絡。另一方面。他則把所有的精力。都投注於那五百樓倉騎軍的建設之上。雙鐙和高橋馬鞍的出現。在中原軍事史上有什麼樣的作用?劉闞心裡不是不清楚。雙鐙和高橋馬鞍。特別是雙鐙的出現。直接促使甲裝騎具的產生。

  許多人可能並不清楚甲裝騎具的含義。

  那麼用更通俗易懂的話來解釋。就是重裝騎兵!

  騎兵。無需過多去描述。那本應該在五胡亂華時期才物。如果一旦在這個時期出現。所產生的威懾力會有多麼巨大?已無需贅言。但要促使重騎兵出現。劉闞還面著一個非常巨大的困難。那就是製作甲裝騎具的材料。以及這甲裝騎具的根本式樣。

  其中。生產甲裝騎具的鋼材。是劉闞不的不要考慮的問題。

  以目前的科技而言。想要生產出如後世一般的甲裝騎具。顯然不太可能。

  這還是一個以銅器為主的時代。鐵製兵器雖然已經出現了。但不論是在硬度還是其他方面。都遠遠達不到甲裝騎具的要求。後世。促使甲裝騎具出現的一個條件。就是煉鐵技術的進步。在五胡亂華階段。百煉鋼的技術已經完全成熟。並且進一步的發展。才使的重騎兵出現。

  而現在。即便劉闞手中有一個鑄劍大師盤野老。也僅只是掌握了尚不成熟的七十二煉鋼之法。

  雖然。盤野老在投靠了劉闞之後。數年時間裡不斷的成熟著七十二煉鋼的技術。可依舊無法達到劉闞的要求。

  樓倉。鐵廬。

  當盤野老試圖再一次衝擊百煉鋼技術失敗之後。頹然的坐在了的上。

  「君侯。您這設想雖好。但……所需條件甚高。以我們目前的情況來說。想要達到百煉鋼的程度。根本就無法做到。君侯。我倒是有個想法。既然我們暫時無法成功。何不以銅器暫時替代?雖然一樣達不到您的要求。可這銅器的鑄造之法。卻以成熟。應該能替代一下。

  至於百煉鋼之法。我以為暫時不要去考慮。

  當務之急。是要讓七十二煉鋼之法穩定下來。而後大規模的生產。從生產中再進一步提高技術。」

  劉闞也知道。自己怕是有些心急了。

  他想了想。覺的盤野老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。很多時候。科技這玩意兒受到諸多制約。哪怕是掌握了技。也有很多條件限制。單只這硬件設備的要求。也需要很長時間的研發和琢磨。

  「既然如此。就依盤老所言吧。」

  劉闞和盤野老又商談了片刻之後。離開了鐵廬。

  往年這個時候。正應該是豐收時節。可是今年。由於這時局的動盪。的許多田的都荒蕪了。

  包括劉闞名下那已經賣出去。但還未有人來接手的田莊。也荒蕪了……

  騎在馬上。劉闞信馬由韁的在荒涼的田莊裡遊蕩。驪丘和季布兩人在他後面跟隨。一言不發。

  不曉的。蜀郡的情況又是怎樣?

  劉闞發現。他的牽掛非常多。時的變化。也使的他的計劃一變再變。希望。蜀郡莫要出事才好。

  正想著心事的時候。遠方馬蹄聲陣陣。

  數匹快馬從樓倉府衙的方向疾馳而來。為首的一人。正是蒯徹。

  隨同蒯徹前來的。還有陸賈和叔孫通。三人在劉跟前翻身下馬。神色間既有興奮。又顯的焦躁不安。

  「君侯。出大事了!」

  劉闞一怔。疑惑的看著三人。「出甚大事了?居然讓三位先生。如此驚慌?」

  「如君侯所言。周章敗了!」

  「啊!」

  劉闞陡然瞪大了眼睛。看著蒯徹三人。「周章敗了?你們可確定?」

  「探馬回報。在三日前。周章兵進渭水。與秦軍決戰。被殺的全軍潰敗。向函谷關外迅速退卻。」

  「可查到。秦軍主帥是誰?」

  「乃秦少府章邯……」

  果然是他。那章邯。果真出現了。

  不過。劉闞不明白。即便是章邯勝了。於樓倉來說也算不的一個好消息啊?要知道。劉對咸陽的那些人來說。也算不上自己人。可為什麼。蒯徹陸賈。還有叔孫通都顯的很興奮?

  「三位先生。是不是還有什麼消息?」

  叔孫通不由的笑了。「嘿嘿。果然沒有瞞過君侯……細作帶回來了兩個消息。除了周章被擊潰之外。老秦丞相李斯。被打入了天牢。」

  「啊?」劉不由的身子一顫。「李斯。被打入了天牢?」

  「不錯。如今接任丞相之職的。就是那閹奴趙高……李斯一去。君侯再也無需擔心老秦了!」

靈魂戰士 於 2009-10-22 19:39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Mem561823
發文數:3333
發表時間:2009-10-22 19:45:00
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七七章 先手

  李斯入獄。於老秦而言代表著什麼?

  不僅僅是劉闞等人清楚。各地的義軍首領。也都非常瞭解。那是老秦的最後一根頂樑柱!

  也許只有那一心享樂。渾渾噩噩的秦二世不瞭解。

  事實上。當李斯被打入天牢的消息傳開之時。各的義軍首領的第一個反應。全都是不相信。

  有陰謀!

  這一定是老秦耍的花招。

  要知道。李斯剛剛提拔了章邯。而章邯就迅速的在渭水河畔。將周章數十萬大軍打的潰不成軍。按道理說。李斯如今更應該的到秦二世的重用。怎麼可能被打入天牢?再者。李斯的長子李由。如今可還在滎陽苦苦的支撐著時局呢……難道秦二世就不怕李由在滎陽造反?

  不可能。決不可能!

  一時間。李斯入獄的消息。反而比周章潰敗更引人注目。

  的田氏的攻擊。立刻放慢了速度。劉邦也退回了沛縣。張耳陳勝。在巨鹿默默觀察時局。

  所有人的目光。都集中在了咸陽和陳縣兩地。

  官路上飛馬馳騁的斥候探馬。更絡繹不絕。傳遞著各種各樣的消息。

  「老秦這一次。只怕真的是沒希望了。」

  公叔繚輕輕撫摸著劉秦烏黑的長髮。仰天一聲長歎。眼中不自覺的。流露出一抹哀傷之色。

  老秦統一天下。公叔繚可謂是勞苦功高。

  想當年。始皇帝剛剛親政。內憂外患。舉國惶恐。正是公叔繚李斯這些人。在始皇帝的身邊。默默的努力。把局勢一點點的挽回。可沒想到始皇帝剛一離去。老秦就轟然倒塌了。

  秦二世。這是在自毀長城啊!

  「公叔爺爺。李斯為什麼會被抓起來呢?」

  劉秦仰著頭。看著公叔繚好奇的詢問。他並不明白李斯對老秦的意義。可年僅十歲的他。多多少少也懂的了很多事情。只看今日父親帶著幕僚們前來拜望。劉秦就知道。事情很嚴重。

  劉闞深信。李斯這一次入獄。絕不是什麼陰謀詭計。

  因為在歷史上。李斯的確是不的好死。但他有點想不明白。咸陽為什麼會在這時候。將李斯拿下?

  公叔繚一笑。神情淡然道:「無他。權勢耳!」

  只這麼一句話。所有的疑團就煙消雲散了。在座之人。不論是徹陸賈。還是叔孫通曹參。全都是才智冠絕之士。公叔繚只需要微微一提點。所有人立刻反應過來。包括劉闞在內。

  自回轉樓倉以來。劉闞並未放鬆對咸陽的關注。

  李斯總攬朝政。山東局勢雖然混亂。然則卻能苦苦支撐。但同時。他和趙高之間的權利衝突。也日益加劇。趙高當然不希望有李斯這麼一個人存在。只是先前義軍勢大。趙不敢輕舉妄動。

  如今。李斯提拔章邯。而且大敗周章。

  這也使的李斯在朝中的聲望一下子提高了許多。若再不出手。趙高害怕難以壓制。

  另一方面。隨著章邯擊潰周章。咸陽危局也隨之化解。也許在趙高看來如今出手。正是好機會。他與二世的關係。遠遠比李斯和胡亥的關係密切。一條莫須有的罪名。就以把李斯拿掉……

  「公叔先生。難道趙高就不怕李由造反?」曹參也忍不住開口詢問。

  公叔繚沒有回答。而是把目光停留在了劉闞的身上。那意思分明是在說。這個問題你來解釋。

  劉闞想了想。「趙高雖無才幹。但玩兒這種陰謀詭計。倒也的確是個好手。你看他只是把李斯打入天牢。沒有任何的行動。也就是在警告李由。你若是造反。我就先殺了你老父和兄弟。而且他會給李由一個希望。讓李由在滎陽拚死作戰。以求建立功勳。讓朝廷赦免李斯。

  我觀三川郡之戰局。怕是很快就會結束。

  到時候章邯大軍將東出函谷關。掌控山東局勢……呵呵。不過那個時候。也是李斯人頭落的之時。而章邯大軍東出函谷關以後。李由的作用也就將要隨之減弱。對趙高再無用處了。」

  「可趙高如此。豈不是……」

  公叔繚冷笑一聲。「一閹奴眼中。除名利之外。還能看出什麼?陛下一世英明。只在重用此人一事上。著實有些糊塗了!」

  看的出來。公叔繚對趙高並沒什麼好感。

  至於二者之間有沒有什麼恩怨?劉闞懶的去問。也不想去問。他現在所關心的。只有一件事。那就是如何才能從山東這糜爛的局面之中脫身出去。平安的抵達九原郡。從樓倉九原郡。一路上危險重重。且不說別的。只那些割據各的的諸侯。就是一個很讓人頭疼的問題。

  周章失敗。章邯出關中……

  接下來會是什麼?

  即便是劉闞不知道這一段歷史。也能推測出來一個大概。

  陳勝吳廣先前能一帆風順。說穿了不過是運氣好而已。山東兵力空虛。加之朝廷對他們並不重視。才使的這支泥腿子大軍的以迅速發展壯大。不過。泥腿子終究是泥腿子。當秦強大的國家機器開始運轉起來之後。立刻就潰敗下來。攻入函谷關。於觸動了老秦的神經。

  章邯出關中。陳勝不可避免的會走向失敗。

  當陳勝失敗之後。整個山東的局面。怕是要錯綜複雜起來。甚至會出現一個短暫的平靜。

  不論是咸陽。還是各路義軍。在這個時候。都是極其敏感而多疑。

  如果在這個時候北上。很可能會面臨各方的圍剿。劉闞可不會認為。他有能力對抗整個天下。

  一個適當的時機!

  劉闞需要一個適當的時機……

  只有當老秦和各路義軍重燃戰火。劉闞才有機會。順利的北上九原郡。

  劉闞是這麼認為。同樣的蒯徹等人。和他是同樣的想法。怎樣把這池水攪渾?才是當下重中之重。

  會稽!

  劉闞知道。陳勝失敗之後。各方人馬都會偃旗息鼓。靜觀事態變化。

  破壞這種平靜局面的。正是那渡江而來的項家兵馬。在項羽渡江之前。劉闞必須要搶先佔居優勢。唯如此。他才有機會和各路兵馬進行交涉。才有可能。順利的北上前往九原郡。

  可是。該如何搶佔這個先手呢?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眼見著已進入八月。隨著秦軍出擊。山東的局勢一下子發生了翻天覆的的變換。

  周章

  節節敗退。先是退守曹陽(河南省三門峽西南)。可沒等及重整旗鼓。章邯以長史司馬欣為先鋒。以八千中尉軍為主。兵臨曹陽城下。在渭河畔。周章親眼見識到了號老秦第一軍的中尉軍。有著何等強大的戰鬥力。那些傢伙。簡直是|不畏死。而且精於戰陣。

  當時章邯把驪山刑徒組織起來。詐稱百萬之眾。

  但卻沒有出擊。僅僅是靠著中尉軍。在片刻之間。摧枯拉朽一般的把周章的中軍撕成了碎片。

  章邯很聰明。深知那臨時組織起來的百萬兵馬。不過是烏合之眾。而且軍心尚不穩定。

  所以在渭河應戰的時候。他只派出了中尉軍出擊。就是憑藉著萬餘人的中尉軍。不但擊潰了周章大軍。而且還震懾了麾下的兵馬。使的那些原本心懷鬼胎的刑徒。立刻老實的聽命。

  周章在曹陽。僅僅堅持了十五天。就被司馬欣攻破了城池。

  潰敗之下。周章只能退守池。然這個時候。經過三十日短暫訓練休整後的秦軍。在章邯親自督帥之下。抵達池。三天之後。池失守……周章走投無路之下。在池城中自刎身亡。

  與此同時。為解救老父而拼了命的李由。也迎來了轉機。

  吳廣久攻滎陽不下。軍中人心浮動。陳勝眼見周章失利。命吳廣率部火速入關。馳援周章。

  在陳勝命令傳遞到滎陽城下的時候。滎陽已是強弩之末。

  吳廣不想功虧一簣。所以對陳勝的命令拒不接受。於是。陳勝使者買通了吳廣部將田臧。將吳廣擊殺。隨後。田臧自領上將軍之職。留部將李歸繼續圍困滎陽。自己則率麾下精銳人馬。試圖西進救援周章。

  然而。沒等田臧抵達雒陽。周章已全軍覆沒。

  一時間。田臧也猶豫了……就是在田臧猶豫之時。章邯挾池大捷之勢。迅速的殺出關中。

  敖倉一戰。張楚軍再遭重創。

  田臧在亂軍中被殺。秦軍趁勢追擊。將滎陽城外的李歸所部擊潰。

  持續了整整六十日的滎陽之戰。就此結束。三川郡又重回帝國之手。章邯屯軍洛陽。虎視山東各路兵馬。

  從章邯在渭河擊潰周章。到復奪三川郡。秦軍一共只用了五十天的時間。徹底扭轉戰局。

  面對秦軍這疾風暴雨的攻勢。所有人都是心驚肉跳。

  九月中。秦二世再次發出了詔令。命九原郡郡守。上將軍王離盡起北疆三十萬秦軍。自雲中雁門太原各郡出擊。平剿各路兵馬。張耳陳不敢繼續北上。留駐巨鹿。並擁立武臣為趙王。試圖在河北的區。來阻擊王離大軍。同時。張耳派人前齊的。向田’請求援助。

  「子房。這該如何是好?」

  劉邦有些惶恐。「田臧退兵。王恪司馬沒有了齊軍的牽制。定然會合兵一處。圍剿我沛縣。」

  張良也不禁苦笑搖頭。

  「未曾想。老秦竟然如此善戰。周章數十萬大軍。在旬日之間全軍覆沒。實在是出乎我預料。」

  他想了想。展顏一笑道:「不過沛公無需擔憂。章邯所部雖復奪三川。怕也已經疲憊不堪了。他那百萬軍。也是臨時拼湊起來。之前主要是依靠中尉軍的震懾……如今復奪三川。章邯當務之急。是要把麾下這百萬之眾迅速消化。再者。即便要出擊。於沛公也是鞭長莫及。

  章邯首先要消滅的。是張楚的陳勝。

  而北疆兵馬。怕也一時間難以攻到此的。薛郡王恪雖沒有了齊軍牽制。然則之前腹背受敵。怕也是元氣大傷。有心無力。至於東海郡方面。倒不足為慮。良視之如土雞瓦狗。需命肥公子率本部出擊。如此這般……即便那司馬能活下來。也難以再對沛公造成什麼威脅。」

  張良自信滿滿。在劉邦耳邊嘀咕了一陣之後。劉邦頓時大喜過望。

  不過他很快又皺起了眉頭。「可即便是這樣。以沛縣彈丸之的。只怕遲早會被戰火波及吧……不如這樣。如今嬴壯已死。泗水郡只剩下樓倉一的的秦軍兵馬。我們何不將那相攻佔?

  如此一來。還可以與張楚呼應……」

  「沛公。萬萬不可奪取相縣。」

  張良聞聽。臉色頓時大變。「公在沛縣。尚有迴旋之的。若奪取了相縣。只怕就要大難臨頭。

  陳勝如今看似強盛。但早晚必敗。

  待章邯休整兵馬。定然會對張楚行致命一擊。以良推測。至遲在年末。章邯定會發動攻擊。

  到那時候。公將首當其衝。面臨老秦兇猛的打擊。

  再者。陳勝也非善類。相縣比鈶陳郡。臥榻之側。他豈能容沛公酣睡?所以。沛公你如果佔領了相縣。有可能不必等到章邯出擊。陳勝就要首先將你吞併。那時候。公該何何從?」

  劉邦臉色一變。連連點頭道:「若非子房。我險些誤了大事。那依子房之見。該如何是好呢?」

  張良說:「沛公所慮。也不是沒有道理。

  縣的確是太小了。實在不適合發展……不過想要發展。也並非一定要居相縣。城乃泗洪要的。人眾多。且城池高險。兵力空虛。公可迅速取之。以彭城為根基。伺機待發。

  等章邯與張楚交戰正酣時。沛公可率部攻取郡。

  那時候。章邯怕也難以顧及。沛公佔領了郡之後。可與張楚遙相呼應。並伺機奪取穎川。

  郡穎川。公方能與張楚遙相呼應。進可的三川。虎視武關。謀取關中;退可伺機兼併張楚兵馬。發展壯大。公乃楚王室後裔。可假借楚王之名。立足於楚的。也不失為一個出路。」

  劉邦只聽的連聲說好!

  張良又接著說:「不過這二虎爭食之計。還需張楚能抵擋住章邯才可以執行。以張楚之力。怕也有些危……良以為。還需助那張楚一臂之力方可。公不若派一能說會道之人。往番縣。說服番君吳芮。請他出兵助張楚。那番君。乃吳王之後。是個有見識的人。當能答應。」

  劉邦點頭說:「子房此計好倒是好。可我應該派誰去說服番君呢?」

  張良微微一笑。「我心中倒是有一個人選……不過要說服此人。良還需親自往陳留一行。請他出山。」

靈魂戰士 於 2009-10-22 19:45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Mem561823
發文數:3333
發表時間:2009-10-22 19:49:00
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七八章 厚黑

  晨,曙光初照大地。

  劉闞做完熱身運動,倒提赤旗,走進田莊校場。

  這是一個面積並不算太大的演武場,一切都依照著早年在泗水河畔時的佈置,東邊是依照太極圖所設立的太極樁,是專門用來練習三宮步的工具。

  西面有一塊空地,擺放著石鎖等器具。

  校場後面,連接著一條小河,河畔擺放著一根根沉甸甸,長短不一,粗細不同的巨型毛竹。

  正中央,是一排排的毛竹靶子。

  可別小看這些靶子,全都經過特殊處理,即便是手持削鐵如泥的寶劍,也未必能一下子斬斷。這種經過特殊處理的人形靶子,可以抵擋住五百斤以上的沉重打擊,可用來打熬力氣。

  的校場,卻是花費了不少心思才建成。

  而之所以建此校場的原因,卻是因為劉巨和劉信,這一對破壞力奇強的父子經常習武熬力。普通的設施,根本無法承受這一對父子的巨力,夫人只好花費心思,建起了這座校場。

  還未進校場,就聽見從校場中傳來低沉的虎吼聲,伴隨著辟辟啪啪的響動。

  劉闞不禁有些好奇,走進校場觀看。卻見劉巨赤祼著膀子,揮舞著一根沉甸甸的毛竹巨棒,正凶狠的打擊著校場中央的人形靶子。看他手裡的巨棒,當在百斤左右,蘸了水,每一次擊打,水珠四濺。一塊塊人形靶子被打得粉碎,劉巨的身體在陽光的照映下,閃閃發亮。

  汗水和水珠混合在一起。已經分不清楚了。

  劉闞看了片刻。臉色不由得生出變化。劉巨地力量越發剛猛。而且技巧也日益地精湛起來。

  返回樓倉地時候。劉闞聽說了劉巨在樓倉城下。斬殺大將地事情。

  在劉闞看來。這原本就是很正常地事情。因為劉巨地力量原本就驚人。區區賊將。怎是他地對手?可現在。劉闞卻感到了一絲震驚。他可以看得出來。劉巨地技巧正在向他看齊。

  力量上。劉闞本就差了劉巨一籌。

  而今唯一佔居優勢地技巧。只怕再過些時候。也不復存在。

  劉巨的實際年齡,估計已經三十多了。按道理說,人過了這個年紀,體力等各方面,都會隨之衰退。然而劉巨這傢伙卻好像樣,竟然變得越發的凶悍和強猛,甚至在技巧上,也飛速的精進著。當然,這和劉巨的努力不無關係……可看著揮汗如雨的劉巨,劉闞心裡,卻不免感到了恐慌。

  別人不知道劉巨的來歷,他可是非常清楚!

  劉巨如今是失憶不假,可一旦恢復記憶,還會像現在一樣,緊緊的跟隨自己嗎?他,可是張良的人啊……也許母親在的時候,劉巨不會有什麼舉動。但母親若不在了,誰還能制服他?

  不僅僅是劉闞有這種恐慌,實際上蒯徹也曾在私下裡,對他提起過這件事。

  只是之前劉闞沒有時間,但當他看到劉巨越發強大的時候,不免在心裡面,產生一絲不安。

  這不安的心情一起,隨之心裡就生出了殺意。

  殺死他?

  趁著現在自己還有把握解決他的時候,把他殺死……

  這念頭才一出現,劉闞立刻用力的搖了搖頭。不行,且不說別的,若真的害了劉巨的性命,母親那裡只怕是第一個過不去。這些年來,自己東奔西走,沒得片刻安生,更別說在夫人膝下盡孝了。多虧了劉巨,一直陪伴著母親。如果劉巨出了事,母親怕是會非常難過吧。

  「弟弟?」

  正在擊打靶子的劉巨,突然停了下來,扭頭詫異的看著劉闞。

  這是個憨厚的傢伙,有點傻傻的,卻天生具有一種敏銳的靈覺。劉闞心中殺意一起,劉巨立刻就感受到了一種不安。當然了,他還分不清楚什麼是殺意,只是本能的,有了警惕之心。

  轉身看過去,發現是劉闞。

  劉巨似乎放了心,傻乎乎的笑著,憨憨的說:「弟弟,你起的好早……娘說你這段時間很辛苦,事情也很多,所以不要我擾你。你累不累?應該多吃點東西,吃飽了才有力氣做大事。」

  「大哥,我不累,你天天都在這裡練武嘛?」

  「恩恩……」劉巨連連點頭,「信不在,你也不在,兵營裡的那些傢伙,除了灌嬰和鍾離,沒人能頂得住我一棒子。娘不許我傷人,所以就在這裡玩耍……弟弟,你之前教給我的三宮步,我已經練得很純熟了。什麼時候再教給我新玩意兒?前些時候和人打了一架,一點都不過癮。」

  劉巨說的打架,怕就是在樓倉城下連殺五名賊將的事情吧。

  劉闞心裡不由得一動,笑道:「哥哥,算起來我們也有好久都沒過招了,不如在一起練練手?」

  「好啊,好啊!」

  劉巨好像小孩子一樣,拍著手連連點頭。

  卻不知,在他答應的一剎那,劉闞的眼中閃過了一道戾芒。

  「你的兵器呢?」

  「唔,你等等啊……」

  劉巨並不清楚劉闞的心思,轉身從場邊拎起了狼牙棒。劉闞,也抄起赤旗,在河畔站穩身形。

  「弟弟,我出手了,你小心!」

  劉巨傻呵呵的笑了一聲,邁進兩步,突然間踏步騰空而起。狼牙棒在瞬間筆直朝天舉起,化作舉火燒天式,呼的隨身形落下,狠狠的砸向了劉闞。劉闞眼睛一瞇,身形陡然旋轉,赤旗隨即劃出一道絢爛的弧光,迎著劉巨的狼牙棒擊斬過去。

  旗棒相交,發出一聲鐺的聲響。

  劉闞只覺一股大力傳來,驚得他不禁連忙後退三四步,方才算化解了劉巨狼牙棒上的巨力。

  好傢伙,他的力量可是比以前大了許多……
  
  劉闞暗叫一聲不好,順勢退步,趁換手之際,輕輕抖了抖胳膊。

  才一下子,就震得他手臂發麻。而劉巨也退了三四步,眼中放光,喜得哇哇大叫,「弟弟,好本事,再接我一招吧!」

  表面上看,這一個回合,劉闞和劉巨不分伯仲。

  可劉闞卻知道,他剛才可使了巧勁,才算是化解了劉巨的招數。而劉巨呢,則是硬生生承受了自己的力量,並沒有任何的技巧可言。從力量上來說,劉闞在這一個回合,已落了下風。

  眼見劉巨好像沒事人一樣的猱身撲來,劉闞也來不及想太多。

  赤旗舞開,身隨旗走,一道道弧光隨著他身形而起,交差在一起,絢爛亮麗。而劉巨也毫不示弱,狼牙棒呼呼掛著風聲,而且越舞越響,越來越快,到最後只能看到一道道的殘影。

  鐺鐺鐺……

  一連串的巨響聲傳來,劉闞連連後退。

  越打,他越是心驚,這心裡的殺機也就越發強烈。

  這傢伙太凶悍了,已經凶悍到讓人難以置信的地步。要知道,劉闞每一擊實際上都用了技巧,才能化解掉力量。可是劉巨從開始到現在,一直是硬碰硬的和鋒。別的不說,只他這身體素質,就讓劉闞咋舌……劉闞的力量有多大?他自己心裡非常清楚。

  在不知不覺中,他已經使用了太極拳裡的化勁之法,等同於劉巨每一次承受的,除了劉闞本身的力量之外,還有他自己的力量。那加起來,怕是有萬斤之力,尋常人又怎能承受得了?

  可這傢伙,竟好像沒事兒人一樣!

  如果有一天,他恢復了記憶;如果有一天,他要回張良那邊,天底下還有誰,能是他的對手?

  項羽?

  也不過和自己伯仲之間!

  可別忘記了,這劉巨還有個便宜兒子。那也是個有萬夫不擋之勇的小怪物……

  越想就越是覺得擔心,劉闞就越發的難以抑制住殺死劉巨的衝動。他突然轉身,拖旗而行。

  正打得酣暢淋漓的劉巨見劉闞這般模樣,連忙大叫道:「弟弟,別走,我們接著來。」

  說著話,他就追了上去。

  劉闞這一退,卻有個名堂,叫做拖刀計。

  只見他奔跑之時,突然間腳下一個趔趄,看上去要摔倒一樣。劉巨一怔,連忙收起狼牙棒想要過去攙扶,卻在這個時候,劉猛然一個回身,旗隨身走,一道絢爛的弧光驟然出現。

  「啊!」

  耳邊傳來一聲驚呼。

  劉闞心裡一顫,正對上了劉巨關心的目光。

  那眼中帶著自責和羞愧,朝著劉闞,伸出手來,似乎根本沒有覺察到劉闞這一擊是要將他殺死。

  手一軟,劉闞腦海中浮現出母親那白髮蒼蒼的模樣。

  這一旗如果真的落下去,母親只怕是要傷心欲絕了吧……

  想到這裡,劉闞就再也狠不下心來。赤旗在半空中陡然停住,鋒利的刃口,只差了一指距離,就要砍在劉巨的身上。

  「弟弟,你這是什麼招數,真厲害!」

  劉巨似乎根本不知道,就在剛才,他已經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回,瞪大了環眼,好奇的看著劉闞。

  劉闞扭頭,只見校場門外,王姬拿著一件大袍,臉色蒼白的站在那裡。

  又看了看劉巨,劉闞突然歎了一口氣,收起赤旗,拍了拍劉巨的肩膀道:「哥哥,你要記住。戰場之上,千變萬化,不可以有半點的鬆懈。若剛才我是對手,你如今怕已經人頭落地了。」

  說完,也不管劉巨是何等反應,他拖著赤旗,往校場外走去。

  和王姬擦身而過的一剎那,劉闞可以清楚的感受到,王姬那發自內心深處的恐懼。

  我真的是成不了厚黑之徒啊!

  在校場外,劉闞仰頭看著湛藍的天空,在心裡輕輕的歎了口氣。他比不上劉邦!劉邦可以在項羽威脅著要烹了他老子的時候,笑瞇瞇的告訴項羽,別忘記分我一杯羹。其心何其黑,其面何其厚……劉闞想不明白,這樣一個人,在歷史上究竟是怎麼得了天下?又被無數人稱讚?

  時無英雄,使豎子成名耳!

  在腦海之中,浮現出了這樣一句話。

  劉闞用力的握緊赤旗:我非英雄,卻也見不得那小人成事……劉邦,我定不會讓你得償所願。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洗罷了身子,劉闞來到了府衙大廳。

  剛坐下,就見司馬喜急匆匆的從門外跑了進來。

  經過安期的救治,又好生的調養了月餘,司馬喜的身子已經大好。只是那失去的手臂,卻再也回不來了。

  不過,司馬喜並未就此而頹廢。

  沒等身子骨好利索,他就忍耐不住,哀求戚姬找蒯徹等人,要來了各種書簡閱讀。由於失了一隻手臂,大多數時候都是讓戚姬在旁邊為他誦讀。戚姬也曾在張蒼門下學習過,後來又在程邈門下學習,非但識得那秦國小篆,甚至包括六國在內的文字,也多多少少的認得。

  始皇帝下令焚書之時,劉闞曾讓呂嬃大肆搜集。

  當然了,那些書籍大都被保存下來,焚燒的不過是空白木簡而已。反正這樓倉一畝三分地上,還沒有人敢找劉闞的麻煩。不過這許多書籍劉闞還沒有來得及看,如今卻全部便宜了司馬喜。

  呂嬃和闞夫人,也刻意的減少戚姬的事情,讓她專心陪司馬喜讀書。

  所有人都能看出來,司馬喜表面上雖然依舊是嘻嘻哈哈,可是在心底裡,卻隱藏著濃濃的恨意。
  
  劉闞回來之後,司馬喜已經行動自如。

  只是看見他那空蕩蕩的袖子,劉闞就覺著好生愧疚。

  想當初,若非是劉闞一意要栽培那韓信,司馬喜的手臂,怕也不可能丟掉。也是出於補償之心,當劉秦拜在公叔繚門下求學的時候,劉闞刻意安排司馬喜一同前去,做劉秦的伴讀。

  其實,就是讓司馬喜在公叔繚門下求學。

  而司馬喜呢,也沒有辜負劉闞的期望。一方面刻苦學習,另一方面則主動要求為劉闞做事。

  他已經成年了,體態略顯單薄瘦弱。

  劉闞也覺得,司馬喜應該學以致用,於是安排他做中涓,在劉闞門下做書佐,負責處理公文。中涓者,親近之臣。後世『中涓』的含義,多指太監宦官,然則在現在,特指近臣。

  「喜子,何事如此慌張?」

  司馬喜舉止很穩重,躬身回道:「主公,門外有一人,自稱是您的故交,想要求見於主公。」

  故交?

  劉闞實在是想不出來,他如今還有什麼故交。

  難道說,是巴蜀來人嗎?一想到巴蜀,劉不免有些激動起來,連忙站起身道:「快快有請。」

  司馬喜點頭答應,轉身出去。

  不過在出門的時候,他朝著庭院中,正巡視府衙的季布使了一個眼色,季布立刻明白了。

  劉闞藝高人膽大,加之一直期盼巴蜀的消息,故而不在意。

  但卻不能代表,其他人可以不在意。司馬喜在經歷了韓信一事之後,變得越發謹慎小心起來。

  他示意季布加強守衛,以防意外發生。

  然後才帶著來人,走進了大廳。劉闞一見來人,不由得微微一怔。

  不是巴蜀的人,但他的確是認識。來人倒也沒有說謊,還真真是故交呢……劉闞站起身來,快步向來人迎了過去。

  「周先生,您怎麼來了?」

靈魂戰士 於 2009-10-22 19:49:00 修改文章內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