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架空歷史] 刑徒 作者:庚新 (連載中) PS.勿回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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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部 潛龍勿用 第一章 白龍伏屍(一)

  秦王政二十六年三月的一天,一場雷雨過後,天色依舊陰沉,絲毫沒有轉晴的跡象。

  烏雲翻滾,不時有一聲聲隱約雷鳴聲傳來,似乎是在預示著,一場更大的暴風雨將要來臨。

  車隊在泗水河畔停下,從車隊中,傳來了一陣陣的哭聲。

  「闞,不行了嗎?」

  從一輛牛車上,下來了一個中年男子。在他的身邊,還跟著兩個少女。一個年紀在十八九歲,長的明眸皓齒,水汪汪的一雙杏眼中,帶著悲憫之色;她牽著妹妹的手,一臉的悲慼。

  中年男人問道︰「先生也沒有辦法救他嗎?」

  官家模樣的人連忙上前回答︰「老爺,劉闞這是命中注定的!當年他剛生下來的時候,就有人說他是大凶之命,活不過十五歲。先生也盡了力,只可惜這孩子……唉,是命中注定啊。」

  中年男人一臉的失落之色。

  「我們從單父能逃出來,多虧了他父子捨命搏殺。劉夫戰死,如今闞竟然也保不住了……福生,你且隨我過去看看,他父子為我一家喪命,怎地都要給那孩子一個妥善安置才是。」

  「老爺所言甚是!」

  四個人走到了車隊的最後方,就看見一個老婦,抱著一個魁梧少年的身子,正在哭泣。

  那少年,體格看上去極為粗壯,雙目緊閉,面如白紙,衣襟上沾著黑血,躺在那裡一動不動。

  一個郎中模樣的老人搖著頭站起來,嘆了口氣。

  「闞媼,請節哀!」

  媼,是對老婦人的一種稱呼。如果用更直白的話語,就是闞老太太的意思。

  這一句話,等於把事情定了性。那老婦人本是一臉的期盼,聞聽郎中這一句話,沉默半晌後,發出一聲尖唳,剎那間淚如雨下。

  中年男子走過來,問郎中道︰「先生,真的沒救了嗎?」

  先生點點頭,「這孩子在單父城外吃了一箭,正中要害。若非他身子骨強健,怕早就斷了氣。能挺到這個時候,已經是一個意外了……呂老爺,實在是對不住,請恕小老兒無能為力。」

  中年男人說︰「先生這話說的過了!呂某如今乃落魄之人,先生不棄,從單父隨我一直到了這裡,已經是仁至義盡,我又怎能責怪先生只可惜,終究是救不得闞的性命,老夫實在是有愧於劉夫兄弟啊……福生,你去傳我的話,今晚就在這裡休息,安置了闞以後再動身。」

  管家吃了一驚,「老爺,這荒郊野外,可不甚安全啊。再趕個十里地,就是嚙桑,我們……」

  中年男人的臉色一沉,「死者為大,更何況劉夫劉闞父子,還是我一家老小的救命恩人啊!」

  管家很不情願,但主人已經下定了決心,他也清楚,勸說不得。

  中年男人帶著兩個少女走到那痛哭的老婦跟前,「闞媼,還請節哀!」

  「是啊,嬸嬸,請節哀!」

  大一點的少女蹲下身子,輕聲的勸慰。那明亮的眼楮,紅紅的,淚水在眼眶裡,不停打轉。

  劉家父子,和她家沒有任何關係。

  準確的來說,劉家這父子二人,不過是她家裡的門客。那死去的少年,名叫劉闞,年十四歲出頭。少女從小看著劉闞長大,天性善良的她,把劉闞當作弟弟一樣看待。雖然她也有兄弟,可是相比之下,憨直敦厚的劉闞似乎更親近,從小就好像小尾巴似地跟在她的身邊。

  可現在,劉闞竟然走了……

  少女的心中充滿了悲傷,但卻強作笑顏,安慰著老媼說︰「嬸嬸,闞雖然走了,可他在天之靈如果看見您這個樣子,一定會很難過的。」

  「是啊,闞媼……別要讓闞走的不安心啊!」

  中年男人也低聲勸阻,老媼抽泣著,止住了哭聲。

  「當務之急,是要闞入土為安。只可惜這條件簡陋,也找不到棺槨為闞下葬。不過,我手中尚有一匹錦帛,暫且權作棺槨,讓闞先下了葬。等我們到沛以後,再請人打造棺槨如何?」

  闞媼說︰「我一婦道人家,怎做的了這些事兒的主?但憑老爺安排。」

  「即如此,老夫卻之不恭了!」

  中年男人也算是書香門第,做起事來很有條理。他立刻安排下去,於是那些下人們或是埋鍋造飯,或是支起住所,來來去去的,看上去很忙碌。兩個少女則攙扶著闞媼,走進車廂中。

  車輛圍成了一個圓形的車陣,中間燃起了篝火。

  那少年的屍首,就擺放在一顆參天大樹下,身上裹著一塊錦帛,身子下面還墊著一張草蓆。

  ******

  按照中年男人的說法,酉時為下葬的吉時。

  也就是說,他們必須要在這荒郊野嶺中,渡過一個夜晚。

  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這樣子。畢竟這個地方是一馬平川,無甚遮風擋雨之所。再說了,這天下並不太平,保不住會有什麼盜匪馬賊出現。雖說車隊裡的奴僕都帶著武器,總歸不安全。

  兩個少女在勸說闞媼睡著了之後,回到了自家的車輛上。

  「妹妹,何苦為了一個傻小子,在這荒郊野外裡忍饑挨餓?要我說,挖個坑,把他埋了就是。」

  一個青年抱怨著,手指梳捋髮絲,淡然的說道。

  在他身邊,還坐著一個少年,大約在十六七的模樣,聞聽之下,也忍不住連連點頭表示贊成。

  少女眼楮一瞪,「哥哥,話不能這麼說。劉家父子是因為保護我們而死……想當年,我家門客何其多。然則單父破城之日,也只有劉家父子留了下來。不為別的,就算是為我們自己考慮,就不能做那不義之事。如今咱家可比不得當初,王上投降,這天下已然是秦的天下。

  而我們到了沛,算是人生地不熟。雖有些薄產,可如果沒有人幫持,終歸是難以在沛立足。

  誰能幫咱們?

  還不是外面那些隨咱們一同逃難的人嘛?

  父親如此做,也是拉攏這些人的心。如果真的像你所說,只怕不等到沛,這人心就先散了。」

  青年雖然比少女的年紀大,可顯然對少女有些畏懼。

  聽少女這麼一說,他反而不敢再說什麼了。只是在底下仍嘟嘟囔囔的說︰「話是這麼說,但總歸是有些危險。萬一有盜匪出現,咱們這些人怕是都難活命。活不了,人心又有什麼用處?」

  少女卻懶得理睬,摟著妹妹,靠在車廂上,閉上了眼楮。

  「姐姐,闞真的走了嗎?」

  妹妹低聲的呢喃,「那以後不就沒有人陪我玩兒了?姐姐,我想闞……我不想闞走,好嗎?」

  少女鼻子一酸,緊緊的摟住了妹妹。

  「阿嬃……別擔心阿闞走了,姐姐還在。」

  「嗯!」

  於外人而言,只怕是很難理解少女姐妹和劉闞的感情。青梅竹馬?也許算是吧!在姐姐的心中,劉闞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弟弟;而在妹妹的眼中,劉闞是從小和她玩耍的好夥伴。

  可現在呢?

  弟弟也好,夥伴也罷……卻孤零零的躺在外面,再也無法象從前那樣,和她們嬉笑玩耍了。

  但這一切,又該責怪誰呢?

  車廂外,下起了雨。

  不過並不大,淅淅瀝瀝。雨水敲打在車廂上,發出沉悶的聲響。營地中偶爾傳來馬匹的響鼻聲,讓這寧靜的雨夜,又增添一種非常詭異的氣氛。是的,詭異,難以說清楚的詭異。

  少女驀地醒來,想起了劉闞的屍體還在外面。

  她輕輕的把妹妹鬆開,又為她蓋好了衣服。看了看正打著鼾聲,睡的死沉沉的兩個兄弟,不免感到無奈。這兩個兄弟啊,平日裡錦衣玉食慣了,在這樣的情況下,居然睡得如此沉?

  不過,如果劉闞還活著,想必自己也不會如此的警醒吧。

  披上簑衣,少女走出了車廂。從車轅上拿起一塊氈,跳下車,向大樹下跑去。總不成讓劉闞的屍首被雨水淋著吧。可等少女走到樹下以後,發現劉闞的屍體旁,早已經坐著一個人。

  闞媼,劉闞的母親。

  在這個世上,除了少女在關心劉闞的屍首之外,他的母親同樣也在關心著。甚至,比之少女的關心,更加真切。聽到腳步聲,闞媼扭過頭看去,見是少女,她笑了笑,然後點點頭。

  「嬸嬸,怎麼不去休息?」

  闞媼看著劉闞,臉上露出了一抹難言的慈祥笑意,輕聲道︰「闞怕打雷,我陪著他,他就不怕了!」

  少女沒有再開口,只是找了一件簑衣,為闞媼披上,然後坐在劉闞的屍體旁。兩個女人誰也沒有再說話,就這麼陪著劉闞。夜色漸漸的深了,風聲呼嘯著,雨勢也變得是越來越大!

靈魂戰士 於 2015-05-25 08:45:01 修改文章內容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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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九四章 樓倉之戰(二)

  清晨,楚軍在樓倉城外,列開戰陣。

  不過當先的楚軍,手中拿著的並不是刀槍斧鋮,而是一個個裝滿泥沙的麻布口袋。隨著激昂的鼓聲響起,楚軍陣營中傳來震天介的吶喊之聲。一隊隊,一列列士兵在木櫓的掩護下,迅速向樓倉撲來。他們把手中的麻袋投入水渠裡面,而後迅速後退,跟上的士卒,繼續填渠。

  劉闞站在城頭上,手搭涼棚眺望。

  「看樣子,陳嬰是早有準備啊!」

  李成淡定一笑,「君侯數次徵召,可這陳嬰雖未回應,想來這心裡,早就存有不軌的企圖。既然心存不軌,怎可能不留意樓倉的狀況?要攻樓倉,就一定要先把這裡縱橫密佈的溝渠填平。否則他們的沖車雲梯,一應大型的攻城器械就無法使用。怪不得,他要停留徐縣一日。」

  「君侯,咱們是不是可以嘗試著進攻一次?」

  屠屠看著楚軍不斷填平溝渠,漸漸逼近樓倉,忍不住問道:「難不成看著他們放手施為不成?」

  劉闞,沒有回答。

  「屠屠,看見那土丘了沒有?」

  李成一指樓倉側面的一座山丘,「陳嬰不是個莽撞之輩,既然出擊,就一定有所防備。我敢肯定,那土丘之後定有楚軍精銳騎軍埋伏,只要我們敢出擊阻攔,楚軍就一定會發動偷襲。」

  屠屠順著李成手指地方向。看了一眼。

  那土丘。名叫紅土窪。正位於 水河灣之處。那裡水勢平緩。河灣有平坦地灘地。可埋伏萬餘人。而不露半點痕跡。此時。紅土窪靜悄悄。好像非常平靜。可越是平靜。就越是有鬼。樓倉如果出擊。楚軍自紅土窪偷襲地話。定然會給樓倉造成巨大地威脅。不可不防備。

  劉闞突然說:「看起來。項籍學聰明了!」

  他轉過身。沉聲喝道:「傳令下去。沒有我地命令。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擊。將繡矛架設妥當。等待我地令。」

  繡矛。是當初苦行者在樓倉時。根據樓倉地條件。而設計出來地一種武器。

  材料選用泗洪本地盛產地毛竹。粗細大約和嬰兒地手臂一般。把毛繡挖空。關注進去一種特製地液體。通過樓倉城頭架設地大黃參連弩射出。毛繡在擊中目標後發生碎裂。將關注在毛繡裡面。帶有強烈腐蝕作用地毒液濺灑出去。只要是被濺到。肌膚就會迅速地潰爛。

  用劉闞的話說:這叫做大規模殺傷性生化武器。

  樓倉城裡,專門有一個倉庫,是用來存放這種武器,並且有重兵看管,守衛森嚴。

  楚軍,越來越近。

  一開始地時候,他們還擔心樓倉會出兵阻止,但慢慢的,發現樓倉城上一點動靜都沒有,這心也就放回了肚子裡。反倒是站在輕車上的陳嬰,突然間感到了一絲不安。樓倉越是安靜,說明他們的反擊,會越猛烈。而直到現在,樓倉也沒有出擊,顯然是看穿了他地埋伏。

  「通知少將軍,請他多加留意,樓倉可能會有陰謀!」

  傳令兵立刻答應,可是還沒等他上馬離開,就聽見樓倉城頭上,突然間傳來一陣隆隆鼓聲。

  嘎吱,嘎吱……

  弓弦顫動聲不絕於耳,數百支毛竹離弦而去,呼嘯著飛向了逐漸推進的楚軍。

  出手了嗎?

  陳嬰一怔,嘴角露出一抹笑意。

  樓倉有大黃參連弩,這是在意料之中地事情,陳嬰並不奇怪。

  可是,沒等他嘴角的笑意完全展開,就聽蓬蓬蓬一連串沉悶的聲響,緊跟著木櫓碎裂,伴隨之淒厲的慘叫聲,在空中迴盪。大黃參連弩的射程,在六百步到八百步左右,是防禦大型攻城器械的絕佳武器。如果樓倉不行動,就要眼睜睜地看著以為屏障的溝渠被楚軍填平。

  但如果攻擊,實際殺傷力,卻並不算太大。

  畢竟,大黃參連弩也就那麼多,一支弩箭射殺一個人,樓倉能有多少弩箭,可以使用呢?

  弩箭消耗太多地話,當攻城器械登場時,樓倉就防禦力,就大大降低。

  說穿了,填平溝渠,實際上也是陳嬰的消耗戰術。可沒想到,樓倉地弩箭竟然……

  繡矛擊中木櫓,頓時碎裂開來。黑色的毒液在空中揮灑開來,一直繡矛碎掉,毒液至少覆蓋十數人。楚軍猝不及防,被毒液濺在身上。剛開始還沒有在意,可很快地,身上被濺灑到毒液的地方,就出現了潰爛。而且,毒液並非產生劇痛,而是奇癢無比,只讓人在地上翻滾不停,用手抓,用手撓,恨不得把肉都給撓爛……那淒厲的哭號聲,讓陳嬰心驚肉跳。

  該死的秦人,用的什麼武器?

  陳嬰還在奇怪,這第二輪的竹矛,已經從城樓上發射出來。

  失去了木櫓的掩護,楚軍士卒頓時慌亂不堪,四處奔逃。大多數的繡矛落在了地上,碎開……毒液飛濺,這一來,卻使得殺傷的面積陡然增大,近千名楚軍被毒液濺到,在地上翻滾嚎叫。那些被竹矛釘死的楚軍,相比之下要幸運許多,畢竟死了就死了,無需忍受那般痛苦。

  看著楚軍士卒,一個個把自己抓撓的血肉模糊,陣中的楚軍士卒,一個個魂飛魄散。

  「停止前進,停止前進!」

  陳嬰聲嘶力竭的叫喊,隨著銅鑼聲響起,潰敗下來的楚軍士卒,面無人色的退回了本陣之中。而那些留在戰場上的楚軍士卒,依舊嚎叫著,翻滾著,抓撓著,讓人看著,頓生懼意。

  「弓箭手,放箭!」

  陳嬰果斷地發出命令。

  可弓箭手卻遲疑了,「軍師,往何處射?」

  「把那些士卒……」陳嬰手指著在戰場上鬼哭狼嚎的楚軍,咬著牙說:「全部射殺,全部射殺!」

  「軍師,那是自己人啊!」

  「我當然知道那是自己人……可你們想要看他們,再那裡活活受罪,把腸子也給抓撓出來嗎?」

  一席話,讓周圍將官都沉默了!

  是啊,看那些人的模樣,簡直就是在活受罪;可射殺自己人……

  「放箭!」陳嬰怒道:「再不放箭,休怪我以違抗軍令處置。」

  掌旗官深吸一口氣,搖擺手中大。

  弓箭手萬箭齊發,將戰場上的楚軍士卒,紛紛射殺當場。哀號聲,漸漸平息。可是陳嬰卻清楚的感覺到,自家地兵丁,看自己的眼神兒明顯不太對,士氣更是隨之減低到了極致。

  也難怪,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射殺自己人,很容易招惹來仇視。

  所謂兔死狐悲的道理,大家都清楚。今天射殺了那些人,明天,會不會射殺自己?可在陳嬰而言,又有什麼辦法?不射殺他們的話,只那慘狀和嚎叫聲,也足以讓己方的士氣消失。

  劉闞在城樓上笑了!

  身後的士卒,歡呼雀躍起來,高呼『炎黃威武,君侯萬歲』的口號。

  事實上,當繡矛射出的一剎那,劉闞就知道會產生什麼樣的結果。這叫做武器致勝論,先進地武器,超乎尋常的殺傷,對敵人造成的威懾力,是難以估量的。倒是陳嬰果敢射殺傷員,讓劉闞暗自點頭。不過他也知道,接下來……楚軍一定會調整狀態,展開最瘋狂地報復。

  「軍師,為什麼要射殺自己人?」

  項羽得到了消息,再也無法在紅土窪呆著。

  他帶著親隨,立刻趕到了陣前,怒氣沖沖的吼道:「那些,可都是我大楚地好兒郎,為何要……」

  項羽雖遭逢了大敗,可是在楚軍之中的威望,卻絲毫不減。

  同前些日子的意氣風發相比,他看上去有一些憔悴。不過暴怒之時,依舊是帶著駭人煞氣。

  陳嬰手指陣前死屍,苦笑著說:「少將軍,如果再讓他們叫喊下去,只怕會把整個大軍的士氣,全都喊沒了。嬰也是無奈之舉……天曉得,這該死的樓倉,怎會有這樣惡毒的武器呢?」

  「你不是早有籌謀,為何沒有半點防備?」

  項羽怒聲喝問,撥轉馬頭,看著遍地地楚軍屍體,竟忍不住悲由心生,眼睛不自覺的濕潤了。

  「我說過,秦狗狡詐!」

  他咬牙切齒道:「搞什麼步步推進,我大軍既然兵臨城下,自當一鼓作氣,發動進攻。就算是戰死疆場,也是不負我大楚男兒地威名。自己殺自己人……豈不是讓兒郎們感到心冷?」

  陳嬰臉色陰沉,沒有出聲。

  項羽本就是狂傲之人,之前遭逢敗績,有所收斂。

  可那刻到了骨子裡的婦人之仁,當見到麾下士卒地慘狀之後,就再也無法忍住了。

  他縱馬馳騁在陣前,振臂厲聲喊喝:「兒郎們,秦狗子就在面前,隨我攻樓倉,殺光秦狗!」

  「攻破樓倉,殺光秦狗!」

  不得不承認一點,項羽在鼓動士氣方面,的確很有一套。

  他挑下戰馬,抽出鐵劍,探手搶過一面盾牌,厲聲道:「大楚男兒,隨我衝鋒!」

  隆隆地戰鼓聲敲響,迴盪在蒼穹。

  一隊隊楚軍,在項羽的帶領下,如同潮水一般向樓倉湧來。

  沖車井闌,雲梯撞木,夾雜在軍陣之中,隆隆作響。不是有溝渠嘛?不怕,我們衝過去!

  陳嬰有心阻攔項羽這種莽撞的衝鋒,可話到了嘴邊,又生生的嚥了回去。

  這位少將軍,怎是聽得勸的人?

  之前若非遭逢敗績,恐怕也不會聽從自己的勸說。而今,他性子上來了,怎可能勸得回來?

  只是如此,楚軍怕是要死傷慘重了……

  樓倉城頭上,梆子聲急促響起,緊跟著城頭上萬箭齊發,一蓬蓬箭雨,遮天蔽日,傾瀉而去。

  大黃參連弩,弦聲陣陣。

  一支支兒臂粗細的弩箭,呼嘯著射向了井闌沖車。

  「拋石機,發射!」

  面對著楚軍潮水一般的攻勢,劉闞反倒是不慌不忙。眼看著沖車井闌跨過溝渠,逼近城樓的時候,他果斷髮出命令。隱藏在城門角落中的百餘台拋石車,轟隆隆射出菱形的巨石。

  與此同時,兩翼側堡中,也是箭雨紛紛,碎石滿天。

  眨眼的功夫,城下楚軍傷亡慘重。被箭矢射成了刺蝟,被巨石砸成了肉泥。

  一攤攤模糊的血肉,殘肢斷臂灑落一地。兩輛井闌,被巨石砸的粉碎。車中的士卒,也盡數慘死於陣前。

  項羽衝在最前面,鐵劍上下翻飛,將箭矢撥打開去。

  可就算他衝到護城河邊,也不得不停下腳步。雲梯撞木,井闌沖車根本就無法靠上前來。

  面對著四丈餘高的城牆,項羽只氣得是暴跳如雷。

  「少將軍,昔日苧羅山你以巨鼎相試,來而不往非禮也,今日劉某,就依這巨石相還。」

  劉闞在城頭上怒吼一聲,單手抓起一塊鎮石,一腳踩在垛口上,探出半個身子,狠狠砸了下去。

  這鎮石,大約百斤,可當劉+擲下來後,力道何止千鈞。

  鎮石來勢洶洶,項羽無從躲閃。一咬牙,舉起鐵盾向外封擋,口中一聲大喝:「開!」

  蓬的巨響聲,那鐵盾被砸的不成形。

  鎮石在空中翻了個滾,噗通一聲掉進了護城河裡。

  而項羽則登登登連退數步,一屁股坐在了地上。胸口發悶,喉嚨發甜,哇的一口殷紅鮮血,噴了出來。

  「君侯威武,君侯萬歲!」

  劉闞長出一口氣,前日裡被暗箭所傷的鬱悶,也隨之一掃而空。

  城下楚軍,卻慌亂成一片。

  「保護少將軍,保護少將軍!」

  百餘名親兵冒著箭雨衝上前,兩個人架住了項羽,就往後撤退。項羽還有心掙扎一下,可無奈何,劉闞那一擊,砸的他身體虛軟,難以用力。

  該死的劉闞!

  項羽在心中喝罵不停,可是更多的,卻是深深的無奈。

  「少將軍,你尚欠我一箭,來日定當奉還。」

  楚軍把項羽保護的是嚴嚴實實,劉闞也難以下手。看著項羽退去,他忍不住在城頭上,大聲喊喝。

  哪知這一句話,只氣得項羽心口一陣發堵,哇的再吐一口鮮血,一下子就昏了過去。

  鐺鐺鐺……

  楚軍陣營中,銅鑼聲響起。

  被打得落花流水的楚軍士卒,又如潮水一般的退了下去。

  士氣,似乎更加低落了!

  而且這傷亡,也是十分慘重。

  一個衝鋒,至少有一千多名士卒倒在了樓倉城下。不過也不是沒有效果,至少填平了兩道溝渠。

  看著遍地的死屍,陳嬰同樣是心痛不已。

  但到了這個份兒上了,就只有硬拚……

  「送少將軍下去休息,傳我將令,重整人馬,繼續攻擊……我到要看看,他樓倉還有多少花招。」

  鼓聲隆隆作響,潰敗下來的楚軍,迅速整列成陣。

  可就在這時,一名傳令官神色慌張的騎馬來到輕車跟前,翻身落馬,顫聲道:「軍師,不好了!」

  「何事驚慌?」

  「淮水浮橋被毀!」

  陳嬰一怔,「淮水浮橋,不是已經修好了嘛?」

  「又被毀了!」傳令兵強壓著聲音道:「就在昨夜,一支秦軍突然偷襲,不但燒燬了浮橋,還把那囤積在河畔的糧草,全部給燒了……」

  「什麼?」

  陳嬰聽完這話,頓時大驚失色,「你再說一遍?」

  「淮水浮橋被燒,糧草盡數被焚!」

  啊呀呀……

  陳嬰倒吸一口涼氣,抬頭向樓倉城頭看去,似乎一下子明白什麼!

靈魂戰士 於 2009-10-22 20:54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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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時間:2009-10-22 20:56:00
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九五章 樓倉之戰(三)

  是夜,楚軍大營中,一派愁雲慘淡的景象。

  項羽氣色壞敗的半倚在中軍大帳裡,不時間發出強壓抑著的咳嗽,令帳中的氣氛變得更冷。

  「劉闞,根本就沒打算和我們決戰。」

  陳嬰輕聲道:「雖然他擺出一副要和我們決戰的架勢,把我們吸引在泗洪。可實際上呢,他是要拖住我們,要把我們生生的拖垮在這裡。少將軍,如果繼續強攻下去的話,可就危險了。」

  「陳軍師,你怎能長他人志氣,滅自己威風?」

  一名楚將,忍不住跳出來大聲說道:「樓倉區區彈丸之地,我就不信咱們十幾萬大軍,攻不破這城池。」

  「王翳,住嘴!」

  項羽突然一聲暴喝。

  蒼白的臉上,泛起一抹病態的嫣紅。

  他深吸一口氣,把翻騰的氣血平息下來,「聽軍師說完,若再胡言亂語,休怪我以軍法處置。」

  在經過了接連兩次失敗之後。項羽似乎變得耐心了許多。

  「軍師。請你繼續說下去。」

  陳嬰則看了一眼王翳。接著說:「攻破樓倉。當然不是不可能。可問題是。攻破樓倉。我們需要付出多少代價?且不說樓倉城高牆厚。但只是他庫存地輜重武器。就已經是個大麻煩。

  今日他們一毒水攻擊。逼迫地我們不得不將自己人射殺。

  王將軍。如果他們持續這樣攻擊地話。你認為我們地士卒。又有多少人能堅持下去?少將軍今日強攻地結果。你們也都看到了……以少將軍之能。也只能止步於樓倉城下。難以再進。

  好吧。豁出去十萬兵馬。我們打下了樓倉。但接下來怎麼辦?」

  「這個……」王翳滿面通紅,閉上了嘴巴。

  陳嬰用力的搓揉面頰,「少將軍,如今樓倉派出一支人馬,使我軍糧道不靖。糧道不靖,則軍心不穩。我們自淮漢出擊,糧草本就不算充足。原本指望著攻取樓倉,能緩解我軍地困難,可現在看來,卻是差了一著……早知道,還不如放棄泗洪,直取相縣,與魏王咎匯合一處。」

  項羽沒有吭聲!

  事實上攻取樓倉的建議,是他提出。

  本來以為這樓倉彈丸之地,可以輕而易舉的攻佔。但沒有想到,卻損兵折將,被困在此地。

  「如果我們此時繞開樓倉,則對於楚人而言,無異於一次打擊。

  項公在汝陰奪兵,本就讓許多人心懷不滿,暗自提防。但現在呢,卻變成了對我軍的輕視。

  所以,樓倉必須要攻佔,這對於我們而言,至關重要。

  但樓倉不可硬敵……我原以為,這泗水都尉是一介武夫,不值一提。但沒有想到,卻是這般人物。」

  「那你去投他啊!」

  王翳忍不住嘀咕了一聲,惹得項羽勃然大怒,也不顧病體衰弱,跳起來就要斬殺王翳。

  陳嬰連忙勸阻,「少將軍不必生氣,王將軍也是無心之語。嬰並非動搖,只是懊悔當初,為何小覷了此人,沒有認真的打聽……如今,秦軍雖有孤軍在外,但來去如風,且行事縝密。

  我們目前只好派重兵押送糧草,已渡過這一段危機,再想其他的辦法。

  當務之急,是要想一個萬全之策,將樓倉拿下……以嬰之愚見,能兵不刃血,自然是最好。」

  所謂上兵伐謀!

  陳嬰說地確有道理。可想要兵不刃血的拿下樓倉來,又談何容易?

  在私下裡計算過,如果強攻樓倉的話,沒有六十天到一百天地時間,根本就不可能佔到便宜。但問題是,他們沒有這麼多時間。一旦他們被拖住,那就等於項梁一方的壓力將增大。

  「劉闞打有不打,走又不走,如鯁在喉,實在可惡。」

  項羽握緊了拳頭,狠狠的砸在了長案上,「陳先生,你派往樓倉的細作,目前可有什麼消息?」

  陳嬰苦笑道:「少將軍,您看如今地情況,我有可能得到消息嗎?」

  「那怎麼辦?難道就這麼拖著?」

  陳嬰連連搖頭,「拖不得,拖不得啊……」

  就在眾人束手無策的時候,有小校突然來報:「少將軍,龍將軍回來了!」

  項羽怔了一下,沒有反應過來,脫口問道:「龍將軍?那個龍將軍?」

  「龍且將軍,是龍且將軍!」

  「啊呀!」項羽聞聽,不由得驚喜非常。呼的一下子站了起來,繞過長案,大聲的問道:「老龍回來了?他沒有死嗎……老龍在何處,快領我去見他。」

  不管陳嬰如何的高明,可在心裡,項羽還是更相信龍且。

  那畢竟是隨他一起長大的夥伴,原以為徐縣之戰時已經陣亡,卻沒有想到,龍且還活著……

  這也許是這兩日來,項羽聽到地最好的消息。

  從帳外,龍且被兩個士兵攙扶進來。

  「少將軍,我回來了!」

  「老龍……」

  項羽忍不住眼睛一紅,鼻子一陣泛酸,上前一步,抱住了龍且,「你沒死就好,我還以為……」

  「少將軍,老龍丟了您地臉,讓您失望了。」

  龍且形容憔悴,面色蠟黃。

  他撲通一聲跪在項羽面前,放聲大哭道:「我把您交給我的兒郎,都給丟了,實罪該萬死。」

  「老龍,勝敗乃兵家常事,快起來,快起來……輸了就輸了,你看我,如今不也是連戰連敗?

  樓倉地主將,就是那個當年咱們在苧羅山遇到的傢伙。

  前日和昨日……我連在他手上折了兩陣。」

  「啊,少將軍您也輸了?」

  項羽明顯不想再就這個問題上糾纏。能承認失敗,已經是他地極限,若再探討,那絕無可能。

  「老龍,快坐下。」他拉著龍且,在大帳裡坐下,上下打量一番之後,「老龍,你是怎麼逃出來的?」

  「這話說來,可就長了!」

  龍且苦澀道:「那日我在徐縣被襲擊,全軍覆沒。自己也被秦狗所傷,險些丟了性命……幸好,我遇到了一個人,他將我救下來,然後帶我離開了戰場,將養起來。這剛好一點,我就聽說少將軍兵臨樓倉城下,於是帶著那人一起來見您……少將軍,那是個精通兵法的高人。」

  「哦?」

  項羽聞聽,忍不住瞪大了眼睛,好奇的問道:「高人如今何在?」

  「就在帳外,等候您地召見。」

  項羽和陳嬰相視一眼,連忙起

  「老龍,你怎好讓高人在帳外等候,來人,快有請

  不一會兒的功夫,一個青年邁步走進大帳。

  他年紀看上去,大約在二十歲出頭,臉上還帶著青澀,但氣宇軒昂,透著一股子沉穩之氣。

  這就是高人?

  項羽愣住了!怎麼看上去,比我還年輕……

  「小民韓信,乃淮陰人氏!」青年走進了大帳,拱手一揖,「久聞將軍之,今日特來拜會!」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睢陽,古為宋國之都。

  陸賈看著那古老厚重的城牆,深深吸了一口氣,用力的握了握拳頭。

  從薛郡歸來,他帶著與薛郡郡守王恪的一紙盟書,直接奔赴睢陽古城而來。

  這將是我一展才華之地!

  他暗自給自己打氣。自投靠了劉闞以來,劉闞對他敬若上賓,許多事情,都要先請教他的意見。這對於陸賈來說,無疑是一種知遇之恩。越是如此,陸賈就越是希望為劉闞做些事情。

  但他也清楚,劉闞帳下並不缺謀士。

  不管是陳平陳道子,還是蒯徹……這些人跟隨劉闞已久,可謂根基深厚。自己一個剛投靠過去地人,一上來就指手畫腳,定然會引起陳平等人的不滿。所以,劉闞議事時,陸賈大都是保持沉默,不太站出來說話。一來,是蒯徹等人做的已經很好,二來則是為保護自己。

  陸賈相信,總有他出頭地機會。

  如今,機會來了……

  陳平遠赴河南地,蒯徹去了河北。

  賈紹則忙於和蜀中的聯繫,叔孫通似乎並不喜歡插手太深,只游離於邊緣,推薦一些人才。

  於是,就有了陸賈表演的機會。

  當他奉命督守彭城以後,立刻就計出了一套可行之策。

  先是前往薛郡,與王恪訂下盟約,而後再出使章,說服章合作。

  陸賈很清楚,如今在泗水郡,可謂是三足鼎立。秦軍、楚軍還有樓倉軍……相比之下,樓倉軍實力最弱,但手中掌握的資本,卻是最大。陸賈需要把這些資本,轉換為劉+地優勢。

  那麼睢陽之行,就是關鍵!

  睢陽之行若成功,劉闞的勢,就營造到了極致。

  接下來,只需一個合適的機會,劉闞趁機從泗水脫身,轉戰九原郡即可。

  這裡面有一個度的問題,陸賈自認,已經把握住了章的軟肋。所以,此行若成,則大功告成。

  「站住!」

  沒想到,剛到睢陽城外,車馬就被秦軍阻攔住。

  不過陸賈倒也不慌張,冷靜的說:「我乃廣武君使者,奉命前來與章邯將軍商議事情。

  爾等速速通報,不可耽擱。」

  廣武君是誰?

  守城地秦軍士卒並不清楚。

  可是看陸賈的這個姿態,卻也知道他不是普通人。

  於是有士卒飛報>陽府衙,不一會兒地功夫,就見一員大將從城中疾馳而來,在車前勒馬。

  「少府大人有令,命使者覲見。」

  自章在渭水河畔一戰成名之後,軍中多稱呼他為將軍。但這一次,章卻稱呼他的官名,顯然是對陸賈格外地重視。陸賈在車上一拱手,駕車進入城中,和那位將領並馬行進。

  「廣武君,可安好?」

  在馬上,那秦將突然間開口詢問。

  陸賈一怔,連忙道:「廣武君一切安好,有勞將軍掛念……但不知,將軍尊姓大名?」

  「我叫馮敬,昔日與廣武君,有袍澤之誼。」

  「啊,竟是大將軍公子!」

  陸賈把秦軍中的將領,已經打探地清楚。

  這馮敬,作為章的副將,自然不會一無所知。

  嬴胡亥登基之後,逼死了馮去疾和馮劫父子。包括馮敬在內,自然免不了遭受牽連,一同下獄。

  好在馮家在咸陽也頗有根基。

  嬴胡亥後來,也是有一點後悔,當初殺馮家父子太急。有心放過馮敬,可又擔心馮敬心懷恨意。於是就把馮敬打發到了驪山服役。章邯出山之後,力保馮敬隨軍聽命,如今屢立戰功。

  只是陸賈沒有想到,這馮敬和劉闞也有一段交情。

  馮敬的神色一黯,強笑道:「陸先生是嗎?以前的事情,不要再提了……馮敬如今,不過是待罪之身而已。

  我與北廣武君也算至交,他的事情……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。

  如今天下大亂,各方官員都心思浮動,可北廣武君卻還在苦苦支撐泗洪的局面,實在是個諷刺。」

  馮敬見兩邊無人,突然壓低聲音道:「陸先生,楚軍如今反攻陳縣,魏軍堅守不出,與我僵持在山之畔。睢陽糧草並不充裕,章邯現在也正為此而煩惱……先生不妨多多利用一下。」

  陸賈驚愕的看著馮敬。

  這些情況,他也只是隱約聽說,並不確定。

  可馮敬卻確認了這些消息,對於陸賈而言,無疑是增添了談判的砝碼。

  馮敬,面色正常,目視前方,似乎剛才說話的人,並不是他。在狂喜之餘,陸賈不由得心中暗自感歎:君侯所言不差,嬴氏已失其鹿啊……連馮敬這樣的人,都不再對嬴氏忠心了。

  「馮將軍,若有可能,請伺機北上吧……君侯說過,章將軍,也難力挽狂瀾。」

  陸賈在確定了馮敬的心思之後,在府衙停車之時,突然壓低聲音說了一句,而後不再出聲。

  馮敬,用不易被人察覺的幅度,輕輕一點頭。

  這時候,從府衙裡走出一人,看了看在台階下昂首站立的陸賈,大聲喊道:「少府大人有令,命廣武君使者,報門而入!」

  這是要給我一個下馬威啊……

  陸賈不由得在心裡一曬然,昂首邁步走上了台階。

  他用不卑不亢的口吻,大聲說道:「北廣武君帳下使者,陸賈拜見章邯少府大人!」

  馮敬在台階下,看著陸賈的背影,不由得輕輕的歎息了一聲:昔日的劉軍侯,如今的劉君侯,已經成了氣候……只看他這手下使者不卑不亢的模樣,在如今的咸陽,又能有幾個人?

  也許,伺機北上,倒也是一個不錯的出路。

  恩,聽說王離已將兵馬調集完畢,不如尋個機會北上?只不知道,這位廣武君,如何脫身!

靈魂戰士 於 2009-10-22 20:56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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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九六章 樓倉之戰(四)

  秦二世二年二月。泗洪的區發生的戰況。出現了詭異局面。

  楚軍在連續發動兩次攻擊之後。即就偃旗息鼓。不再對樓倉開戰;而樓倉呢。也沒有楚軍停戰的時候。進行任何攻擊。雙方就僵持在泗洪平原之上。誰也沒有做出過激的行為。

  這種詭異的平靜局。很快就蔓延出去。

  先是章邯停止了對魏軍的進攻。甚至讓出了已經復奪回來的蒙虞兩座縣城。兵退百里。陽築起了一道防線。

  同時。主力人馬從陽向南推進。三十萬大軍在相縣縣一帶拉開了陣勢。並向竹邑方向移動。看樣。章邯準備暫時放棄了郡。要向南方楚軍進攻。

  原本在陳縣成膠著之勢的楚軍。這時候也做出了一個奇怪的舉動。

  項梁下令。馬上放棄對陳縣的攻擊。繞過陳縣。布和曹咎兩人為先鋒。迅速撲向符離和蘄縣。同留下一部分兵馬。以景駒為主帥。駐守項縣至新陽一線;以原張楚-頭軍主帥呂臣為將軍。搶佔城父縣。以牽制章邯的側翼人馬。同時封鎖章邯和陳縣之間的聯繫。

  轟轟烈烈的戰局。十數日之間。就從陳郡轉移向了泗水郡。

  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。讓許多人感到摸不著頭腦。不過也有人覺著開心……

  比如重回大梁城的魏咎。便是這其中之一。

  他聽從了丞相周市的意見。先是與劉闞秘密結盟。的到了足夠的輜重補充;之後讓出蒙虞兩縣。在襄邑擺出和秦軍決戰的派頭。著實是賺足了人心。昔日魏國的流亡貴裔。紛投奔大梁……如今魏咎的實力和幾個月前相比。經大不一樣。可稱的上是兵強馬壯了。

  章邯一停戰。等同於魏咎的正面。不再承受壓力。

  他立刻命部將張魘。西推進。取了尉氏苑陵兩的。威逼新鄭。視滎陽。

  如果被魏咎攻佔了新鄭的話。那麼就等於打開了三川郡的門戶。無奈之下在東郡作已有顯著成效的李由。不的不停止前進。回兵屯紮在酸棗和陽武一線。這樣一來。秦軍直接就對大梁產生了威懾。魏軍也停止了攻擊。雙方就在這東郡三川和郡三的交匯處。僵持。

  不過這樣一來。倒也不是沒有好處。

  至少三川郡的壓力減少了。李由雖然回兵。卻依舊對齊軍的蒲將軍部施加足夠的威懾。

  二月十七日。薛郡守王恪。趁春來臨之際。在桃鄉渡口掘開汶水。水淹齊軍。

  八萬齊軍喪命於冰的汶水之中。齊王田’也在這一戰之中戰死。

  原本整肅的齊人。一下子慌亂了起來。他們匆匆忙忙的立齊王田建的另一個兄弟。田假為王。可沒等田假坐熱乎了王位。田’的兄弟田榮自濟北郡出兵趕走了田假。立田’之子田為王。總算是穩定了局面。可這一立一廢的功夫就過去了兩個月。中原局勢。再變!

  王恪在汶水擊潰了軍之後。乘勢而進。將丟失的領的重又奪回。

  而後。他以汶水為屏障。築起了一道防線之後。就再無動靜……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局勢變化的太快了。簡直讓人眼繚亂。

  經歷了三個月時間的戰亂之後河水以南各的隨即陷入了平靜之中。

  棋盤上。黑白子交錯在一起激戰正酣。

  劉闞看著棋盤上的局勢。沉吟半晌之後。苦澀一笑。投子認輸。

  「公叔先生的棋力。然高明。」

  公叔繚捻著鬍鬚。看了看劉闞。又看看坐在他身邊的劉秦和劉元兩人。臉上浮起一抹笑意

  「怎麼。君侯還沒下定決心嗎?」

  劉闞點點頭。「終究是經營了十載。此的凝聚了我太多的心血。放棄了的話。實在有些不捨。」

  「今日放棄。他日可以奪回。」

  公叔繚笑道:「想當年。秦魏交戰。秦國國力衰落。孝公果斷讓出了河西之的。送給魏以作為停戰的條件。之後方商君變法。國力復強。只十年後。孝公以商君為率。奪回了河西。」

  劉闞抬起頭。看著叔繚。輕輕點頭。

  公叔繚說:「我也君侯在此的傾注太多心血。然則樓倉……泗水郡在魏楚齊三國交匯之的。君侯你雖然十載經營。但終究是根基太淺。難以立足。只看陳涉起事以來。的流民激湧。但又有幾人願意來你這樓倉避難?即便你開倉放糧。也未能改變太多的局面。

  除了樓倉和沛縣。你認為你能站穩何處?

  再看那項氏叔的況。與你截然不一樣。他叔當年避難江南。倉皇皇若喪家之犬。朝不保夕。可他揮軍北上。過江水。淮漢數萬遺民紛紛投效。更不要說。那陳一般的人物……

  這個。就是根基!」

  劉闞說:「公叔先所說的道理。不是不知道

  否則當初。就不會道子他去北疆做事了……可這心裡。難免有些不服氣。純屬蠻性作祟。」

  公叔繚輕撫劉秦的小腦袋瓜子。撚鬚哈哈大笑。

  「有血性是好事不服輸更是好。但要成大事。就不能太泥於一的一城的的失。這無關於感情。只有對錯。君侯選擇北疆為根基。無疑是一個正確的選擇。日後自可見

  我也知君侯之心。

  那天君侯在城下所發豪言壯語。實令人警醒。

  天下。本為一家。皆炎黃之後。可自從周王室遷都。天下之亂紛而來。春秋以來五百的戰亂。這百姓的思想。都已經變成了習慣。要想改變。非一朝一夕君侯還需繼續努力。」

  公叔繚說的。是劉闞那天和陳嬰的一番對話。

  如今。在這樓倉城裡。人們都已琅琅上口……我有一個夢想。願天下大同。願世人無的域之分。可同席而坐。歌舞歡唱。炎黃子孫這個詞。也就是從那一天起。被樓倉人所知。

  當然了要讓大完全接受。並不容易。

  「公孫先生這一番話。如夢方醒。」

  劉闞說著。站起身來就往屋外走。「我這就去促成此事。想來項章兩邊。都已有些不耐。」

  陸賈出使陽。說的章邯心動。

  章邯表示。願意阻楚軍但有一個條件。樓倉須要堅持到接手之後。劉闞方可撤離。

  而楚軍也派出了使者。與劉闞進行談判。

  主持談判的人。依舊是陳嬰。他條件是。只要撤出了樓倉。楚軍絕不會再攻擊城等。劉闞已經佔領的城市。並且向劉闞保證。楚軍會承認劉闞在泗水郡的存在絕不反悔。

  當然了陳嬰的:-件是。劉闞要把樓倉交出來。

  為此。劉闞這幾日很是上火。他左右逢源之計可算的上是成功。

  但真的走到了這一步時。卻又對樓倉生出了戀戀不捨之意。而更要命的是。幾乎所有的樓人。都願意和劉闞一同離開。樓倉人口雖然不算多。可萬餘人。不泛一些老弱病殘之輩。

  這要撤離。可不太易……

  「君侯且留步!」

  公叔繚見劉要離。連忙高聲喊喝。

  他笑呵呵的說:「君侯這一年來運籌帷。老朽也不禁心癢。秦的課業已差不多成了。不過再想要提高的話要更換一人才好。至於讓何人授業……君侯可以去找叔孫詢問。

  他為聖人門徒。交廣泛想必推薦合適的人選。

  老朽卻閒來無事。要找些事情來做。也好打發間……思來想去。老朽想要向君侯討些事物。不知君侯能否答應?」

  名鼎鼎的尉繚。要為我效力了嗎?

  劉闞聞聽。不由心中大喜……

  這一位。可真是了不的人物。自從公叔繚來了樓倉之後。劉闞就一直希望他能為自己效力。

  連始皇帝都要倚重的人。豈是等閒?

  強耐著狂喜之情。劉闞說:「但不知。先生所要何事?」

  「呵呵。我見君侯的黑衣衛。甚是有趣。故而厚向君侯討要。但不知……君侯可否割愛?」

  「啊!」

  劉闞先是一怔。旋即反應過來。

  要知道。這位公叔。當年就是始皇帝的特務頭子。

  有他出手掌理的話。那黑衣衛的能量。也將隨之大大增強。

  「既然先生喜歡。這就讓秦同前來見您。」

  專業的事情。最好是交給專業的人來打理。劉闞當下答應下來。「先生若有什麼需要。只管告之就好。」

  「哦。先看看。先看看再說!」

  公叔繚說完。又恢復了往日懶散的模樣。

  「元。跟我走。帶你去見奶奶。莫打攪了先生的授業。」

  劉元答應了一聲。蹦跳著走到了劉闞身邊。伸出手。握住了劉闞的手掌。她已經十二歲了。個頭很高。頗有其母當年的風采。算起來。劉元在樓倉也生活了差不多有四五年的時間了。對於劉季的印象。早已模糊……和劉闞很親。而且依稀的。似乎也知道自己和劉闞的關係。

  畢竟。那種父女間的血緣關係。不可能斷絕。

  而且關於劉元的事情。劉闞也告訴了呂嬃。雖然心裡有些吃味。可呂嬃待劉元。一直如己出一般。

  「君侯!」

  「啊?」

  出門之際。公叔繚再次開口。「亥無道。但三秦無罪……亥亡之日。即君侯計算關中之時。

  今時。君侯不可-戰。

  秦無二主。背秦之名。非君侯可承受。

  靜待時機。且靜待時機為妙……」

  劉闞怔怔的看著公繚。片刻後,了點頭。

  公叔繚的意思很簡:劉闞是秦人身份。而且受封秦之爵位。此時此刻。即便是他和胡亥再不對付。也不能和秦軍敵對。否則。這反叛秦人。殺戮秦人的罪名。可不是他能夠承受。

  思來。不無道理。

  那章邯在歷史之上。因臨陣投降。而致使數十萬秦軍被項羽坑殺。

  結果後來被項羽分在三秦之的上。可秦人對他卻是深惡痛絕。

  許多人背井離鄉。逃到漢中。

  這才造就了劉邦在歷史上。能輕而易舉奪取關中的勝利。

  公叔繚。這是在向劉闞提醒:你的志氣很高遠。希望天下大同。可問題是。在現階段。這的域之分是無法改變的事實。你想要成就大事。就必須有根基。而這個根基。在八百里秦川!

  劉闞。在門外朝公叔繚一揖到的

靈魂戰士 於 2009-10-22 20:57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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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時間:2009-10-22 21:01:00
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九七章 樓倉之戰(五)
        
  樓倉西十里,有一個名叫羊角坡的地方。

  因為地形地貌,很像是山羊的犄角,因而得名。羊角坡的坡度大約有三十多米,不算陡峭。

  兩邊生有密密麻麻的白茅,站在坡頂看去,一片茫茫似雪的白色。

  風吹來,白茅搖曳,起伏如海潮。那景色煞是壯觀,飛揚在空中的蘆花,更增添幾分情趣。

  劉闞輕易間車,跨坐赤兔嘶風獸。

  身邊只跟著一個劉巨,其他隨從,是一個不帶。

  駛出樓倉之後,兄弟兩人徑直來到羊角坡上。只見坡頂豎著一面黃羅傘蓋,楚軍大風招展。陳嬰坐在傘下,順著緩坡往下看,有密密麻麻大約五六百親隨警戒,都顯得很緊張。

  劉闞跳下車,大步向黃羅傘蓋走去。

  而劉巨就坐在車上,懷抱那柄沉甸甸的狼牙棒,一動不動。

  這兄弟兩人,才一出現,楚軍立刻出現了一陣輕微的騷動。領軍的楚將,心裡不由得一顫。

  這兩兄弟實在太悍了!

  劉巨孤身偷襲楚軍。劉闞二百騎馬踏連營。

  在楚軍之中。早就傳地越來越玄乎。說什麼劉巨青面藍牙。形如惡鬼;劉闞有白龍保護。身懷龍氣。喊一聲。嚇死八百人。怒一怒。千個人頭落地……甚至連生吃人肉地謠言也有。

  誰都知道是假地。可偏偏都願意相信。

  以至於陳嬰不得不祭起軍法。連殺了數十人。才算是穩定了軍心。

  劉闞堅守不出。項羽陳嬰拿樓倉束手無策。

  倒是那救下了龍且的韓信,道出了一番言語:「劉闞堅守樓倉,看似要和我們死戰。但我以為,他並不想如此。劉闞雖是秦人,但實際上卻屬於大公子扶蘇一系。而今胡登基,秦王與扶蘇,也死得頗為古怪……再看劉闞回樓倉後的舉動,似乎沒有想過,去和秦軍相呼應。

  否則,嬴壯出擊沛縣時,樓倉雖剛經歷大戰,但也有足夠的力量去救援。

  可是樓倉沒有動……為什麼呢?信倒是覺得,他不是不能動,而是不想動。可嬴壯對劉闞,有知遇之恩。為什麼劉闞不想動?究其原因,恐怕就在這嬴氏內部,這皇位地爭鬥上面。」

  韓信沒有把他在樓倉生活過的事情,告訴任何人。

  但他分析的,的確是有道理……

  本來,像韓信這種剛加入楚軍的人,哪有資格參與這種商討?可他是龍且的救命恩人,而項羽和龍且,如兄弟一般,感情深厚。連帶著,對韓信也很看重,直接把他納入親信的行列。

  「韓兄弟,你究竟想說什麼?」

  龍且沒有聽明白韓信地意思,忍不住大聲詢問。

  可他沒有聽懂,不代表別人也聽不懂。項羽陳嬰,彷彿撥開雲霧見晴天一樣,瞪大了眼睛。

  陳嬰說:「龍將軍,韓司馬的意思很簡單,那就是這劉闞,並不是老秦的人。」

  「啊?」

  「或者,說他不是嬴胡的人更準確一些。」

  韓信笑呵呵的點頭,「軍師所言極是……如果信猜的沒有錯,那麼劉闞,決不可能與我死戰。」

  龍且晃著腦袋,笑呵呵道:「我不懂。」

  「笨!」項羽罵道:「軍師和韓司馬的意思是說,這廣武君雖是秦人,然而卻被那狗皇帝所猜忌,和秦狗不是一條心。」

  「不是一條心?可他就擋在我們面前啊。」

  陳嬰說:「他擋在我們面前,是因為要和我們談條件。

  劉闞看似在泗洪生根,可實際上卻如同水上飄萍,毫無根基。否則,大亂一起,他也曾開倉放糧,但除了樓倉人之外,並沒有多少人願意留下。他攔住我們,是要和我們談條件啊!」

  項羽性情高傲,對秦人極端仇視。

  可是對劉闞,卻表示出了足夠地尊敬。

  「這位廣武君,的確是有和我們談條件的資格!」

  經過這一番分析之後,韓信算是徹底進入了項羽的***裡。同時,項羽陳嬰也停止攻擊樓倉,暗中觀察形勢。章邯突然南進,佔領了縣。

  陳嬰和韓信立刻明白,這是劉闞地手段。

  如果章得到了樓倉,那其麾下數十萬人馬,就可以得到最夠的補充。

  章現在最缺什麼?

  就是輜重糧草……

  樓倉這批輜重糧草若是到了章的手裡,楚軍就將要面臨毀滅性的打擊,再也難繼續立足。

  而反過來,如果楚軍得到這批輜重糧草的話……

  陳嬰就有把握,在一個月的時間裡,組織起一支十數萬的大軍,使楚軍的力量成倍的增長。

  樓倉歸誰?

  這已經成了一個非常嚴重地問題。

  但有一點大家都清楚,絕不能攻擊樓倉,否則就會把劉闞,推倒對方的陣營之中。這個時候,劉闞向左還是向右,直接影響到戰局的發展。所以,章邯南進,威逼楚軍,製造壓力。

  而項梁甚至不惜放棄陳縣,轉而撲向泗洪,一邊糾纏章,一面派出使者。

  不管用什麼辦法,哪怕是答應劉闞,讓他自立為王,也一定要拿下樓倉,絕不能交給章!

  這是項梁的命令。

  而主持和劉闞談判的人,就由陳嬰擔當。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看著走近地劉闞,陳嬰心裡,陡然感到了一絲壓力。

  「君侯,別來無恙!」

  「哈哈哈,陳先生別來無恙啊……」

  劉闞笑著,非常隨意的在黃羅傘蓋下一坐,「陳先生,請坐吧……今日泗洪蘆花綻放,可真是一個喝酒賞花地好時節。可惜啊,劉某來得匆忙,未曾帶酒。否則定與先生,共謀一醉。」

  你他娘的不是忘記帶,是根本不打算帶!

  誰不知道,你劉闞是靠釀酒而發家?可如今地形式,卻讓陳嬰沒有別地選擇。章邯來勢洶洶,即便項梁出兵糾纏,也只能達到延緩腳步地效果。時間長了,楚軍決不可能擋住章邯。

  「君侯端地風雅,正好,嬰這裡有一存放了十年的泗水老酒,願與君侯共享。」

  「泗水老酒?」

  劉闞的眼中,陡然顯出迷茫之色。

  他輕聲歎息道:「我本是一寒家子,幼時最大的願望,就是家財萬貫,良田千頃,過上好像我岳父那般富庶的生活。可不想……若非陛下與大公子,闞又何來今日風光……只可惜……

  昔人已乘黃鶴去,此地空餘黃鶴樓。

  黃鶴一去不復返,白雲千載……空悠悠……

  晴川歷歷楚國樹,芳草萋萋鸚鵡洲。

  日暮鄉關何處是,煙波江上使人愁……煙波江上,使人愁啊!」

  樓倉,沒有黃鶴樓,也沒有鸚鵡洲。

  只是想起始皇帝,想起扶蘇,想起蒙恬……

  劉闞露出傷感之色。

  這首應是八百年之後才會出現的【黃鶴樓】,脫口而出。

  陳嬰一蹙眉,有心笑話劉闞不懂詩詞就亂言詩,可在一品味,卻又是回味無窮,令人生出惆悵之意。

  「好詩,真地好詩!」

  陳嬰沉默許久,突然撫掌大笑道:「未想君侯尚有如此文采,今驟聞此詩,實嬰之幸,當浮一大白!」

  他這話,倒也不是什麼阿諛之言,而是發自內心。

  黃羅傘外的親隨,捧著一酒走上前來,陳嬰接過,起身親自為劉闞斟滿了一觴,而後又給自己斟上一觴,旋即一飲而盡。

  「他日我若富貴,定會在這>水河畔,建起一樓,就命黃鶴樓!」

  陳嬰笑著,手指遠處河灣,「想必此處河灣,就是君侯所說的鸚鵡洲吧……好名字,果然好名字。」

  劉闞張大了嘴巴,心道:這廝太強悍了吧!

  黃鶴樓,就這麼著有了?

  那後世武漢的黃鶴樓,又該怎麼辦?

  不過,這一首詩詞,卻讓陳嬰和劉闞之間,看上去多了幾分親密。

  也難怪,這陳嬰本就是個文人,吟詩作賦之類的事情,是他最為喜好的事情。軍營之中,多為粗人。如今來了一個韓信,倒是排解了些許寂寞。可韓信,在陳嬰眼中,依然算不得文人。

  頓生知己之心,和劉闞連飲三觴。

  陳嬰熏熏然說道:「君侯有大志向,嬰佩服的很。不過如今,老秦將亡,大楚將興。君侯以孤軍死守樓倉,當得了一時,卻當不了一世。項公對君侯,甚為欽佩,願以上柱國之位,相邀。」

  上柱國,類似於宰相,是楚國地官職。

  劉闞一笑,「我生做秦之人,死為秦鬼雄。項公厚愛,闞心領了。」

  「真是太可惜了!」

  陳嬰說:「其實,君侯的處境,項公多多少少,也聽說了。老秦無道,守君侯這等英雄而不用,其敗也在常理之中。君侯既然不願為楚臣,何不自立為王?聽說,君侯祖上本為劉氏唐王……項公願助君侯一臂之力,興復西唐之國,但不知君侯意下如何呢?」

  看樣子,陳嬰做足了功夫。

  劉闞是劉氏唐國之後的事情,知道的人並不多。

  陳嬰居然連這個都能打聽出來,顯然這項氏已經把他放在了頭等地位置上。

  復國?

  劉闞看上去很激動,探手蓬的一把攫住了陳嬰的手腕,顫聲道:「先生,項公果然如此說過?」

  「嬰怎敢以這種事情說笑?不過……」

  「不過什麼?」

  「項公說,只要君侯願意退出樓倉,他方有餘力助君侯成事。」

  「退出樓倉……」劉闞躊躇起來。

  陳嬰接著說:「項公乃仁厚之人,更愛惜君侯才華,故有此說。想必,君侯也不願那咸陽小兒得勢,對嗎?」

  言下之意是說:我們輸了的話,章邯接下來,就是收拾你。

  你劉闞畢竟是嬴扶蘇的人,即便扶蘇如今已經死了,可是咸陽城裡的秦王,也不會放過你吧。

  這一句話,似乎擊中了劉闞的軟肋。

  他手指輕輕敲擊桌案,聲音並不大。可是每一聲響聲,都好像重錘一樣敲在陳嬰的心頭,讓他有些忐忑。雖然明知道,劉闞是在拿腔作勢,陳嬰還是擔心啊!萬一,韓信說的不對,怎麼辦?

  雖然表面上看著,很平靜。

  陳嬰心裡面卻已經翻江倒海一樣。為了掩飾,他故作瀟灑地端起酒杯,慢悠悠的品著酒水。

  只是這酒的滋味……著實不知道!

  「也罷,讓我交出樓倉,可以!」

  劉闞似乎是下定了決心,陳嬰心裡的一塊大石,一下子放回了肚子裡。

  「不過,我有幾個條件。」

  「君侯請講!」

  「樓倉,我可以交給你們,但是不能馬上給你們。

  樓倉城中,願意跟隨我離開的人,你們絕不能阻攔。這些人信我,所以才留在樓倉和我並肩作戰。如果我這麼撒手走了,豈不是寒了他們地心?所以,如果有人要跟我走,你們要放行。」

  陳嬰想了想,「這個,我可以代項公答應。只是時間不能太久……一個月之內,君侯必須交出樓倉。」

  劉闞點點頭,「其二,樓倉我讓出來可以,但我也需立錐之地。

  我本西唐劉王后裔,漂泊八百年之後,如今也是落葉歸根之時了。我欲取雁門郡,不知何如?」

  陳嬰一怔!

  他倒是猜到了劉闞的這個條件。

  不過在陳嬰想來,劉闞應該會在三秦、巴蜀、乃至齊魯之地擇地成國。

  可沒有想到,劉闞做地更乾淨,捨棄了泗水郡基業,直接去北邊發展了……

  「可雁門郡,是趙王治下。」

  陳嬰這倒不是推脫,雁門郡是故趙國的治下,如今由趙王武臣所有,這件事怕連項梁也沒招。

  「這我知道,我之所以這麼說,就是想項公知曉,他日我謀雁門,他不可插手。」

  「這個……沒問題!」

  陳嬰心道,雁門那苦寒之地,你要是想拿走,就只管拿走好了。當然了,你和武臣開戰,自沒有問題。我恨不得你們打得兩敗俱傷,到時候更好收拾。想來項公,也不會拒絕此事。

  接著,劉闞又東扯西扯地弄出了一大堆條件。

  而陳嬰,也煞有其事的討價還價,好一番唇槍舌劍地爭吵。

  不過雙方都控制著一個尺度,見差不多了,於是擊掌盟誓,算是把這些事情,都說得妥當。

  正午時分,劉闞登上輕車,和劉巨緩緩而去。

  負責保護陳嬰的楚將,名叫蕭公角。他來到陳嬰身邊,低聲道:「軍師,秦狗只有兩人,咱們不如……

  只要殺了這秦狗,樓倉群龍無首,不攻自破。」

  陳嬰卻好像看白癡一樣,看了蕭公角一眼,「你去問問下面的兵卒,看他們可有膽略過去殺人?

  而且,那廣武君身經百戰,絕非無謀之人。

  如今敢孤身前來,焉知不是有詭計?咱們殺得了也就罷了,若殺不了他,豈不是誤了大事?」

  陳嬰話音未落,忽聽得一陣號角聲傳來。

  遠處白花花的蘆葦蕩中,突然間出現了樓倉軍的旗號。

  為首大將,正是屠屠。他率領兵馬,和劉闞兄弟匯合,迅速扯向了樓倉。

  蕭公角臉一白,暗自慶幸剛才沒有貿然行動。可是陳嬰,卻一掃先前的那副熏熏然醉態。

  眼睛瞇成了一條縫,看著漸行漸遠的樓倉軍大。

  許久之後,他咬牙切齒的說:「劉闞如若不死,只怕遲早會成為,項公的心腹大患!」

靈魂戰士 於 2009-10-22 21:01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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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九八章 樓倉之戰(六)

  楚軍達成了協議之後,樓倉開始撤離了。

  不過,為了不過早走漏風聲,以免刺激到章邯,劉闞的撤離非常小心。泗水郡的情況很複雜,魏軍、楚軍、樓倉、秦軍……幾方勢力糾纏在一起,各路斥候細作,出沒於泗洪之地。

  所謂一家女,三家許。

  劉闞目前就是這樣的一個情況。

  不過相對而言,魏軍在獲得了喘息之機以後,對樓倉也並非勢在必得。所以陸賈秘密出使大梁之後,便取得了魏咎的諒解。事實上,魏咎如今也需要項梁能盡快的壯大起來,牽制住章邯。只要楚軍能牽制住了章邯的話,魏國就可以把大部分力量挪出來,才能對付李由。

  李由的兵力或許沒有章邯那麼強盛,可貴在精銳。

  特別是他駐紮酸棗以後,可以直接從陽獲取足夠的輜重補充,對大梁的威脅,更加嚴重。

  表面上看似僵持,可一旦李由能調整過來,就會迅速攻擊大梁城。

  魏咎即便是不願意楚軍獲得樓倉的輜重,卻也不得不接受這個條件。不過作為交換,劉闞同意在撤離沛縣以後,沛縣巨野等地交給魏咎。對於這樣一個結果,魏國人基本可以接受。

  至於能不能拿到巨野……

  讓魏咎和王恪商量去吧。

  反正這春秋戰國五百年地時間裡。不僅僅是百家爭鳴地湧現。欺詐權謀。從沒有中斷過。

  孔夫子說。春秋。是禮樂崩壞。

  那麼戰國爭霸。就是一場場權謀地較量。

  劉闞想要在這個時代站穩腳跟。就必須要適應這些事情。

  協議之後地第一天。劉闞把樓倉百姓分作三批。送走了大約六七百人。其中不泛有傷者和老弱婦孺。並安排了一些車仗。負責撤離。樓倉不缺車仗。更不缺輜重糧草。缺地是根基。

  這些願意跟隨劉闞,在樓倉血戰的百姓,劉闞不能一走了之,不聞不問。

  畢竟,在這個時代裡,屠城滅門這樣地慘事,並不少見。他走了,滿城的百姓,可就危險了。

  帶這些百姓撤離,固然會很麻煩。

  可同樣的,也是收買人心的一個手段,所謂『仁義』之名,不就是這樣子慢慢地積蓄起來的嗎?

  對於這個決定,樓倉內部也分成了兩派。

  以賈紹等人為首,反對帶百姓撤離;但叔孫通和曹參,對此倒是非常的贊成。

  名聲,也是一種根基啊!

  為什麼項梁渡江之後,可以輕鬆的接收了張楚的人馬?項羽才打到廣陵,東陽等地就舉城相投?所為者,無非是項家的名聲……還有田、魏咎這些人,不同樣也是因為一個名字?

  甚至在歷史上,那泥腿子出身的劉邦,也是靠著入關中約法三章之後,博取了一個寬厚的名聲,這才有了他去漢中,關中百姓紛紛相隨的舉動。而在劉邦入關之前,也不過普通諸侯罷了。

  這就是『名』地作用。

  今日麻煩一點,困難一點……

  但是這好處,在日後就能慢慢凸顯。

  第二天,樓倉送走了五百人!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就這樣,章邯拚命的向樓倉靠攏,項梁拚命的阻攔章。

  繡邑、符離、大澤鄉、蘄縣一帶,變成了血腥戰場,每一天,雙方都會發各種各樣的戰鬥,每天的死傷總和,達數千人之多。而在泗洪地區,項羽也做足的姿態,軍營之中鼓聲不斷,樓倉城下喊殺聲震天。如果不靠近過來,還真地就以為,這裡正發生著激烈的戰鬥。

  劉闞有條不紊的撤離百姓,並且著手將樓倉城中的一些設施全部毀壞。

  比如鐵廬這樣的機構,是絕不能留下半點痕跡,而各種新式的武器,帶不走地話,就地銷毀。

  糧食,輜重可以留下。

  但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物品,劉闞絕不會留下來。

  第十七天,項羽派人前來催促,請劉闞加快撤離的速度。

  實際上,樓倉此時已經撤走了三分之二,不過對楚軍宣稱,不過才一半兒而已。

  原因嘛……敲詐一些楚軍的車馬器具。畢竟此刻的楚軍,已經被拖得不耐煩了。符離一線地戰事,楚軍越發吃緊。項梁已派來使者,催促項羽加快進程,早一日佔領樓倉,少一些傷亡。

  「劉君侯,我們早已經商定,你盡快撤離樓倉。

  為何到現在,才撤離了一半兒?按照你們這速度,三十日的期限轉眼既至,到時候如何交接?」

  項羽被催地急了,親自帶人來到樓倉城下,與劉闞相見。

  在他身後,楚軍有氣無力的揮舞兵器,扯著嗓子嘶聲吶喊。劉闞和項羽兩人,各乘一騎,在兩陣中間相會。這也是他二人,自當日樓倉城下一場大戰之後地首次相見,彼此都很客氣。

  劉闞一副很為難的模樣,歎了口氣說:「少將軍,非是我不願意盡快撤離,可你也知道,這搬家可不是一件容易地事情啊。特別是那些老人家,恨不得連自家的房子都搬走。這拖家帶口的,而我樓倉車仗也不太充足,真的是難以加快速度……這樣吧,能不能再寬限個十日?」

  十日,那至少也是數千人的傷亡啊!

  項羽虎目圓睜,瞪著劉闞。

  「君侯,大丈夫做事,當爽利痛快。

  你有什麼要求,只管說出來就是。這樣子拖拖拉拉,實在

  ……想要什麼,只管開口。」

  「這個……」劉闞一副為難之色。

  他沉吟了一下之後,輕聲道:「既然少將軍這麼說,我也就不客氣了。百姓們不願搬走,還是有一些原因的。主要是……大家擔心,一旦我們撤離了樓倉,貴軍到時候反悔,我等可就麻煩了。你也知道,我們能堅持到現在,就是靠樓倉的城高牆堅……如果撤出去了,我們就等於失去了屏障。到時候幾千人馬,又如何擋得住你十萬虎狼之師?百姓們,非常擔心。」

  項羽聞聽,勃然大怒。

  「大丈夫一言既出,駟馬難追!」他鬚髮賁張,厲聲喝道:「劉君侯,項某可以保證,絕不會做那無信無義之舉。如有反悔,他日當如此箭!」

  說著話,他從箭壺中抽出一支利箭,折成了兩截。

  劉闞立刻正色道:「我知少將軍乃信義之人,既然少將軍如此說了,我這就加快撤離。只不過……」

  項羽快瘋掉了!

  這傢伙,九尺高的漢子,打仗的時候兇猛如虎,怎地這會兒婆婆媽媽的,如此不痛快呢?

  「君侯,你有話請明言。」

  「我城中缺少車馬,以至於進度遲緩。

  如果能有一千輛車馬地話,想必能提前撤離。

  只是這兵荒馬亂的,我實在不知何處可買賣!」

  這廝真真個虛偽至極,不就是要我出車馬嗎?

  楚軍的車馬,多是戰場上繳獲,或者從民間徵調而來。雖然不算太多,可這一千輛卻是有的。

  項羽咬著牙說:「君侯何需買賣,若缺少車馬,藉可提供。

  今晚之前,定將車馬送到……」

  「如此,闞感激不盡!」

  兩個人在陣前,看似很親熱地交談。

  劉闞敲完了繡槓之後,心滿意足的回城去了。可項羽卻立在戰場上,撥馬回頭,看著身後的楚軍仍自吶喊不停,忍不住心頭怒火熊熊。這打得算是什麼仗?就算是戰死了,也強過這般的窩囊。他策馬衝到軍前,馬鞭子狠狠的抽在掌旗官的身上,厲聲罵道:「別喊了,回營!」

  那掌旗官,委屈的要死。

  我們也不想這麼喊……可,這不都是您和軍師吩咐,說什麼要掩人耳目,這嗓子眼喊得都冒火了。

  可再大的委屈,也不能說啊。

  只能讓士卒息聲,跟在項羽的身後,有氣無力地回營了。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「守慎,你看這楚軍,會不會反悔?」

  劉闞回城之後,立刻登上城頭,觀看楚軍的動向。他低聲的向身邊的李成詢問:「我的意思是說,我們撤走之後,楚軍是否會追擊?」

  李成微微一笑,「項籍怕是不會!」

  「哦?」

  「我觀察了很久,此人是個極好面子的人。今日在兩軍陣前,他折箭盟誓,顯然不可能再反悔。

  這個人,勇則勇矣,用兵也不差……只是心高氣傲,像足了當年地蒙家公子。

  不過,項籍不會反悔,並不代表楚軍不會追擊。

  楚軍如今分為兩派,一派是項籍所部人馬,另一派則是陳嬰所部。陳嬰這個人,怕是比項籍難對付。以他的眼力價,肯定看出,君侯胸懷大志,日後必然會成為他們的心腹大患。

  如果是項籍,礙於誓言,不會追擊。

  可這陳嬰才不會在意這許多,肯定會派出本部人馬,在我們撤離樓倉之後,尾隨攻擊的。」

  劉闞輕輕的點頭,讚賞的看了李成一眼。

  「守慎所見,與公叔先生不謀而合。

  公叔先生地意思,這陳嬰留著,怕是個麻煩。如果不能趁機將他幹掉,至少也要讓項家疏遠。

  你立刻設法通知老灌他們,就說……我有要事,要他來做。」

  灌嬰自徐縣攻擊龍且後,一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,行蹤十分模糊。這是為了保證他麾下騎軍的機動性,劉闞一早就給把權力下放給了灌嬰,吩咐他可以便宜行事,無需和樓倉請示。

  但是,一俟樓倉戰事有平緩的跡象,灌嬰就要設法和劉闞聯絡。

  至於聯絡的方法,自有李成負責。

  李成接令後,微微一笑,輕聲道:「君侯只管放心,此事我已有籌謀,絕不會耽擱君侯大事。」

  眼見著,距離約定的日子,越來越近。

  獲得了一千輛車馬補充之後,樓倉撤離地速度,明顯加快。

  從樓倉送來的名單來看,再有一天地時間,就可以全部撤走。到時候,樓倉只剩下幾千樓倉軍,會隨同劉闞,最後一批撤離。車兵已護送樓倉的百姓,在先期離開樓倉,估計將抵達彭城。

  唯一讓項羽心疼地是,多出一千輛車馬來,只怕是要搬走不少輜重。

  當然了,一千輛車馬能運走的輜重,與樓倉而言不過九牛一毛。可即便如此,項羽依舊心疼。

  「少將軍,軍師求見!」

  項羽坐穩了身子,連忙說:「快快有請。」

  不多時,就見陳嬰走了進來,先行禮一揖之後,坐在一旁。

  「軍師,這麼晚來找我,不知有何事情?」

  陳嬰道:「少將軍,不知你可看過了今日樓倉送來地撤離清單?」

  「哦,已經看過了!」

  「計算起來,樓倉如今只剩下一批青壯和那劉闞的家人。除此之外,只剩下幾千樓倉步卒。」

  項羽疑惑

  陳嬰問道:「軍師,哪又如何?」

  「以嬰看來,那劉闞定會派部下精銳,掩護家人先行撤離,而後才會離開樓倉。此人生性至孝,會把大部分力量,集中在家人身邊,自己不會帶多少人撤走……少將軍,這劉闞能文能武,而且因造字創紙,甚得士子之心。此人,胸懷大志,身邊聚集了不少能人,是個禍害!

  如果這一次放他走了,他日必成心腹之患。

  少將軍,咱們何不趁其離開之時,在中途伏擊?

  劉闞一死,則他那些麾下,群龍無首,成不了氣候。」

  項羽聞聽,不免有些意動。

  可片刻之後,他輕輕的搖了搖頭,「軍師,我已在兩軍陣前盟誓,不會追擊……此事還是就這麼算了吧。」

  「可……」

  「軍師,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,怎能言而無信?我在兩軍陣前盟誓,如果反悔了,有有何面目在帶領眾人?此事我意已決,軍師不必再提。還是養足了精神之後,明日進城清點吧。」

  項羽的語氣堅決,陳嬰也不好再勸說了。

  他退出大帳,站在空地上輕聲一歎。就在這時候,從大帳後面轉出了一個青年男子。

  「韓信,你怎在這裡?」

  「哦,我剛才去探望龍且將軍……」

  韓信面帶笑容,負手徐行。他走了兩步後,突然問道:「軍師,你以為樓倉劉君侯,何如?」

  陳嬰一怔,「此人,知進退,明事理,有野心……乃人傑也!」

  「是嗎?」

  韓信躊躇了一下,和陳嬰擦肩而過,往自家軍帳走去,「只可惜,此去北上,卻是蛟龍入海!」

  陳嬰這心裡面,不由得一咯登。

  韓信,這是話裡有話啊!

  他轉身朝自己的軍帳走去,在軍帳門口,他招來親信,「立刻找蕭公角過來,不可被人察覺!」

  蕭公角,東陽人。

  當初隨陳嬰起兵,投奔了項羽。

  雖然如今不是在一個體系裡,可畢竟是同鄉之誼。加之蕭公角對陳嬰素來很敬佩,算得上是陳嬰一系的人馬。韓信的那句話,讓陳嬰下定了決心。即便是被項羽責怪,也不放過劉闞。

  他走進營帳,片刻功夫,蕭公角匆匆前來。

  「軍師,這麼晚找我,有什麼吩咐嗎?」

  「老蕭啊,你且坐下。」

  陳嬰示意讓蕭公角坐下,給他斟上一杯酒,「嬰實不知該如何開口……今日請你來,是有一件大事,想要拜託於你……不過此事,頗有凶險,只不知道,老蕭你有沒有膽氣,做這件事?」

  蕭公角聞聽,拍著自己的胸脯說:「軍師,我老蕭什麼都沒有,只這一身都是膽。

  有什麼事情,您只管吩咐。只要我能做到,絕不會推辭。」

  「還記得上次我和樓倉的劉闞,在羊角坡上談判時,你曾說過,要殺了此人?」

  蕭公角一怔,「當然記得。」

  「我當時攔住了你……可事後想起來,頗有些後悔。」陳嬰喝了一口酒,低聲道:「這個人,很不簡單。明日他就要撤離樓倉,如果被他逃走了,將來一定會給我們製造出很多麻煩。

  明日劉闞撤出樓倉之後,我會拉著少將軍,在城裡清點物資。

  我想請你帶本部人馬,伏擊此人……只是這個人悍勇無比,與他交鋒,我擔心會發生危險。」

  蕭公角一聽,臉上露出一抹猙獰笑容。

  「軍師,別人怕他,我卻不怕。

  我早就看那秦狗不爽……就算他很厲害,全身上下又能捻幾根釘?此事,就交給我來去辦。」

  「我果然沒看錯人,老蕭你不愧是東陽的第一好漢。若能殺得劉闞,我當為你與項公請功……」

  正說著話,營帳外突然間傳來一陣陣地騷亂。

  陳嬰不由得一怔,連忙和蕭公角衝出了營帳,「何事如此慌亂,出了什麼事情?」

  「軍師,火,起火了!」

  有軍卒大聲叫喊,用手一指。

  陳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,只見樓倉城內,烈焰熊熊。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,腦子裡的第一個反應就是:上當了?

  這時候,項羽也得到了稟報,披衣衝出大帳。

  「立刻起兵,立刻起兵,隨我攻入樓倉……絕不能讓那劉闞,將糧草焚燬。」

  項羽這會兒快瘋掉了,大聲咆哮起來。有小校牽馬過來,他顧不得披上盔甲,率領兵丁,就衝出了軍營,向樓倉撲去。陳嬰也有點慌神兒了,也連連下令,命軍中各部人馬前去樓倉。

  不過,就在他殺出軍營的一剎那,卻突然間勒住了戰馬。

  「軍師,怎麼不走了?」

  蕭公角帶上本部兵馬,跟在陳嬰身後。見陳嬰突然停下來,他不由得疑惑的催馬上前,詢問。

  「不可能,不可能……」

  「什麼不可能?」

  陳嬰喃喃自語說:「那劉闞需要我們在泗洪纏住章邯,否則又怎能脫身北上?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,焚燬輜重糧草呢?不可能,絕不可能……」

  「軍師!」

  「啊!」

  陳嬰猛然大叫一聲,一副如夢方醒的表情,「蕭公角,帶上本部人馬,隨我去追擊那個劉闞!」

  蕭公角,有些莫名其妙!

靈魂戰士 於 2009-10-22 21:02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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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九九章 樓倉之戰(七)
        
  樓倉城裡,烈焰熊熊,把大半邊天都照映的紅彤彤。

  可是當項羽帶人衝到樓倉城下的時候,竟發現這樓倉城門洞開,吊橋平放,城頭上聲息全無。

  項羽的第一個反應就是:有埋伏!

  他立刻喝令人馬停止前進,在城門口觀察了許久。

  可樓倉城門一眼望去,卻是通通透透,一個人都沒有。除了辟辟啪啪的火焰燃燒聲,再無半點聲息。如果實在以前,項羽會毫不猶豫的帶著人衝進樓倉。可是接連在劉闞手上吃虧,讓他不得不謹慎起來。或者說,項羽在過去的時間裡,被劉闞折磨的已經有點草木皆兵了。

  大約一盞茶的光景,終於確認樓倉城內無人。

  項羽這才下令進入樓倉救火……

  但是,當項羽站在火場前的時候,又是目瞪口呆,好半天說不出話來。

  樓倉城裡,的確是起火了,不過燒得並非是倉庫裡的輜重糧草,而是堆放在田莊裡面的枯草乾柴。也不知道劉闞是從哪兒找來這麼多的柴薪,東一堆,西一垛的,到處都是。不僅僅劉家的田莊如此,還有陳家的田莊,呂家的田莊,也是同樣的情況。熊熊大火,直衝九霄。

  這劉闞,玩兒的是什麼把戲?

  項羽苦笑一聲。心道:難不成我項某人地信譽就這麼差?差到了連發誓。都不能讓人相信?

  他當然明白劉闞地心思。後世三十六計之中有一計。名金蟬脫殼。

  劉闞這是害怕自己。反悔追擊啊!

  想來。劉闞這些時日呈報過來地撤離清單上。水分不會少了。說不定。早就撤離乾淨……之所以一直不動。就是在等時機。來一把大火吸引自己地注意力。而後伺機撤走。神不知鬼不覺!

  好謀算啊……

  項羽可以肯定。在這田莊裡。一定有可以悄然撤離樓倉地後門存在。

  「少將軍,我們怎麼辦?」

  看著熊熊燃燒的柴薪,楚軍將士忍不住過來詢問:「這火,究竟救還是不救?」

  「救吧,救吧!」項羽歎了口氣說:「好好的一座堡壘,莫要因為這一把大火,而付之一炬。

  傳我將令,王翳帶本部兵馬救火,其餘人隨我保護倉庫,清點糧草輜重。

  另外,派人火速前往符離通知大將軍,就說樓倉已落入我們手中,大將軍可暫時向後撤退!」

  「喏!」

  楚軍將士齊刷刷應命。

  項羽率領本部人馬,前往倉庫清點輜重糧草。

  當他看見那疊摞在倉庫裡面,一幅幅嶄新的盔甲兵器,一垛垛糧草輜重地時候,心情豁然開朗。

  「速速清點數目。」

  早有軍中長史司馬等官員衝上去,開始清點物資。

  「少將軍,這裡有一冊清單。」

  一名文官從倉庫的廂房裡翻出了一冊清單,驚喜的大聲叫喊起來。

  有了這一冊清單,將會大大減輕工作的強度。要知道,如果沒有清單的話,就必須要一點點登記造冊。樓倉這麼多的物資整理起來,那可是一個很大地工作。沒一兩個月,怕難以整理出來。現在,只需要按照清單上的數目清點,就可以迅速的清理點查,省了好大麻煩。

  項羽微微一笑,「即如此,你按清單點查吧。」

  心裡面,陡然間生出了一絲寂寞:劉老羆倒也是個信人,知道我楚軍如今危急,留下這份清單,倒也是一番情意。只可惜,以後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與他相見,想起來倒也真是懷念啊!

  樓倉城下地月餘光陰,對於項羽而言,無疑是畢生難忘的經歷。

  就在他最春風得意之時,劉闞用他的方式,好生的教導了項羽一番。這也徹底讓項羽明白了,天外有天,人外有人地道理。

  不管是劉闞的合縱連橫,還是陳嬰的唇槍舌劍,以及韓信的胸懷甲兵,都讓項羽獲益頗深。至少,他現在學會了思考,學會了在某些時候,妥協。

  如今,劉闞走了,卻讓項羽生出了寂寞的感覺。

  不知道,以後還能不能和劉闞再會?這些日子的裝腔作勢,回想起來,倒也真地是有趣。

  其實,秦人之中,似乎也有妙人。

  想到這裡,項羽忍不住笑了。

  他的目光再一次堅定起來,向遠方眺望,暗自握緊拳頭,在心裡發誓:下一次,我絕不會再像這一次般地難堪了……

  「軍師呢?怎麼沒有看見軍師?」

  韓信和龍且催馬而來,在項羽身前下馬,好奇的向四周打量。龍且扯著嗓子,三里外都能聽見。

  項羽回過神,這才算反應過來。

  是啊,陳嬰去哪兒了?

  按道理說,佔領樓倉之後,陳嬰應該第一時間出現才是。但好像一直到現在,也沒有見到他人影。

  「誰知道軍師去了何處?」

  項羽連忙詢問,但是四周人,卻沒有人出聲。

  好半天,有一個文官走了出來,期期艾艾道:「早先出營地時候,屬下似乎見到陳軍師和蕭公角將軍在一起,帶著不少人馬,往北邊去了。可是剛才一忙碌,屬下就把這件事情忘了。」

  往北邊去?

  項羽心裡一咯登。

  「軍師不會是去投秦軍了吧。」

  龍且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。但話一出口,就被韓信拍了一巴掌。

  「老龍,你胡說什麼?」韓信笑了笑,對項羽說:「少將軍不必聽老龍胡說八道,軍師自淮漢相投,一直都盡心盡力地為少將軍謀劃。早先,咱不佔優勢地時候,軍師沒有去投秦軍;如今咱們奪取了樓倉,佔盡了優勢,軍師更不可能投敵。想來,肯定是軍師發現了什麼……

  只是,軍師就算有事,也應該派人告訴一下少將軍。他這樣帶著人不吭響的就走了,難免會讓人心生疑竇。少將軍,我看沒什麼大事,不必太擔心,可能過一會兒,軍師就回來了。」

  這世上,軟刀子最是殺人不見血。

  韓信看似句句是為陳嬰說話,可是在項羽耳中,卻不是個滋味了。

  自從陳嬰投靠以來,諸事不順。

  先是徐縣遇襲,而後自己在樓倉慘敗,接著大軍強攻樓了了之。

  反倒是陳嬰穩紮穩打的,到最後拿下樓倉。自己雖是主帥,可在很多人心裡,怕陳嬰才是功臣。

  要說這人啊,總是有這嫉妒之心。

  項羽是個傲氣的人,自然免不了這方面的心思。

  但最嚴重的,並不是這個問題。讓項羽感覺揪心的,是陳嬰不聲不響,帶著兵馬離開,而自己這個主帥竟然毫不知情。這也就是說,陳嬰在軍中,掌控著一部分力量,這讓項羽很難受。

  項羽的臉色,頓時陰沉下來。

  他沉吟片刻,大聲道:「老龍,你和韓信留在這裡,清點輜重糧草。我親率三千兵馬,前去接應軍師……我擔心,軍師可能去追擊劉闞了。我與劉闞有約定,他這簡直是讓我信譽盡失。我這就去追他回來。」

  韓信說:「少將軍這麼一說,倒是很有可能。

  不過,少將軍還是要提防一些地為好。我聽說,那劉闞在河南地的時候,智謀百出,以數百兵馬,硬撼匈奴十萬大軍,打得匈奴人損兵折將,落荒而逃。信非是長別人的志氣,只是他既然今日使出這種伎倆,難保在撤退的時候,沒有設下什麼詭計……那,軍師可就危矣!」

  這一番話語,說的項羽連連點頭,表示讚賞。

  他立刻率部出擊,前去追趕陳嬰。

  看著項羽離去的背影,韓信嘴角微微一翹,臉上露出了一抹詭異地笑容。

  你陳嬰足智多謀,又能怎樣?

  只怕過了今晚,你這軍中第一謀士的位置,就再也無法保住了。到那時候,就是我上位之日。

  「韓信,你看什麼?」

  龍且在旁邊,疑惑的問道。

  韓信一笑,「沒什麼,只是想那劉闞,這一次怕是難逃一死了……老龍,樓倉到手了,你有什麼打算嗎?」

  龍且一怔,「什麼打算?」

  韓信說:「樓倉到手,少將軍定會招兵買馬,擴大軍容。如今東海郡還是亂局,乃無主之地。不過,那也是咱們建立功勳地好地方……咱們若能為少將軍奪取東海,就直接威脅薛郡。

  給咱們三萬大軍,我可以保證,在兩個月之內,把薛郡奉與少將軍。

  只是,我一個人無法完成。但不知你老龍,有沒有興趣,咱們聯手,奪下這樓倉之後第一功?」

  龍且的眼睛,一下子亮了!

  自徐縣失敗之後,項羽雖然沒怪罪他,可龍且的心裡面,一直都不舒服。

  如今聽聞韓信的一番話,他敏銳地意識到,這是他建功立業,洗刷恥辱的大好機會。對於韓信這個救命恩人,龍且非常信任。別看韓信年紀小,可這肚子裡面,是有真才實學啊!

  特別是在治軍方面,簡直如使臂轉。

  龍且麾下的萬餘新兵,在短短的時間裡,就被韓信調教的頗有模樣。

  如果有韓信給自己出謀劃策,以自己的勇武,加上韓信地智謀,那簡直可稱得上天衣無縫。

  想到這裡,龍且毫不猶豫的說:「阿信,我知道你是個有本事地人。如果你願意出手幫我,那我自然是求之不得。這樣吧,等少將軍回來了,我就和他提這件事情,他絕不會拒絕的。」

  一想到可以率兵出擊,龍且喜不自禁。

  而一旁地韓信,臉上的笑容,在這時候,更濃!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陳嬰和蕭公角帶著人馬,趁著夜色,迅速追了下來。

  他現在已經能肯定,樓倉地大火,不過是劉闞用來遮人耳目,吸引己方注意力的伎倆。他肯定不在樓倉,而是率部撤走了……從樓倉撤往彭城方向,最快的路就是走唐河岔子,過>水。

  所以,陳嬰要趕在劉闞抵達之前,在唐河岔子設下埋伏,趁機伏擊。

  蕭公角麾下,有大約八千人。

  算一算,應該足夠伏擊劉闞等人了。

  只要那殺死劉闞,絕了這心腹之患,就算回去被項羽怪罪,他陳嬰也是心甘情願。

  想到這裡,陳嬰心急如焚。不斷揚鞭催馬,加快行進的速度。

  已是仲春之末,天比往常要亮的早許多。陳嬰等人抵達唐河岔子的時候,天色剛濛濛亮。

  遠遠的,只見澄淨地唐河,如同玉帶一樣,繞河灣而走。

  「老蕭,你帶一部分人,埋伏在那片蘆葦蕩之中。我估計,劉闞肯定想不到,我會在這裡伏擊他。

  待會兒他過來了,一定急於過河。

  到時候聽我的號令,咱們一同出擊,務必要將他留在這河灣上。能殺了此人,你我以後也能高枕無憂。」

  蕭公角立刻點頭答應,帶上一部分人,就往蘆葦蕩裡走。

  陳嬰則帶著另一部分人馬,往河灣的另一側埋伏。當所有人都埋伏好了,陳嬰才鬆了一口氣。

  一名親兵,突然間聳了聳鼻子。

  「軍師,這是什麼味道?」

  陳嬰沒有在意,隨口說:「可能是蘆葦腐臭之氣吧。忍耐一下,等一會兒秦狗一來,咱們就殺出去。」

  「不是,不是!」

  那親兵用力的搖搖頭,「不是腐臭之氣,好像是,好像是火油的氣味。」

  火油?

  陳嬰一怔,心裡陡然生出一股寒意。

  火油稀釋在水中,氣味並不是很濃郁。再加上這唐河岔子蘆花飄香,不仔細聞,很難覺察到。

  他連忙蹲下身子,用手抓了一把泥土。

  天濛濛亮,可以看到,這泥土裡有一種怪異的黑色。放在鼻子下一聞,更發出刺鼻地氣味!

  「不好,趕快撤走!」

  陳嬰只覺後脊樑上,從腰部竄起了一股寒氣,只往脖子根兒走。

  這是有埋伏啊!

  看樣子劉闞已經想到了,己方會有人伏擊,故而在這裡……他連忙上馬,帶著人往蘆葦蕩邊上走。

  就在這時,地平線上一線金光,太陽升起。

  一葉扁舟從唐河上游飄飄然而來,船頭上一名文士,大聲笑道:「陳嬰,我家君侯早就知你,毫無信義可言。故而在此設下埋伏,等你們前來嘿嘿,既然來了,就別走了!」

  說話間,就見那扁舟之上,飛出一支鳴鏑。

  刺耳的銳嘯聲,在寂靜的河岸上空響起。

  剎那間,從對岸地河套子裡,竄出百餘艘小船。每艘船上,有三人站立。一人撐船,兩名箭手。

  隨著李成一聲『放箭』喝出,弓箭手彎弓搭箭,在箭頭點燃起來,嗖嗖嗖,朝蘆葦蕩射去。剎那間,蘆葦蕩烈焰熊熊,火光沖天。如果說樓倉那一把火,是為了吸引人,是假的話,那現在這大火,確是真真正正,取人性命的烈焰。火勢,在瞬息之間蔓延,唐河岔子,濃煙滾滾。

  蘆葦蕩裡的楚軍,躲閃不及,有地被火箭直接射中,有的摔倒在地上,被踐踏而死。

  但更多的人,卻是被那烈焰所包圍。他們的身上本就沾著火油,這一遇火,立刻就燒起來。

  一聲聲淒厲的慘叫在蒼穹中迴盪。

  陳嬰已顧不得許多了,不停的抽打胯下地坐騎,扯著嗓子大聲叫喊道:「撤退,快點撤退!」

  你進來容易,想要出去可就難了。

  到處都是濃煙滾滾,到處都是烈焰熊熊。

  陳嬰等人置身於一片火海之中,好像沒頭蒼蠅一樣,東走西竄。這時候,蕭公角帶著一支人馬過來,大聲叫喊:「軍師,往這邊走,往這邊走。」

  在西南方向,有一個河套子,也許是因為水流急的緣故,所以並沒有燒起來。

  陳嬰這時候也顧不得許多了,催馬跟著蕭公角就走。這一路上,遇到有阻攔自己去路地楚軍,蕭公角毫不猶豫的舞挑殺。眨眼間,一行人就衝出了蘆葦蕩,朝著樓倉方向,敗走而去。

  可沒等走多少裡地,就聽見一陣悠長地號角聲。

  一員大將,身高過丈,手持狼牙棒,帶著一百名手持短矛盾牌的樓倉士卒,攔住了去路。

  「狗賊,大爺劉巨在此,爾等還不下馬投降!」

  蕭公角和陳嬰,都不認得劉巨。

  可這並非是代表,所有人都不認得劉巨。蕭公角麾下,不僅僅有隨項羽參與過樓倉之戰地士卒,還有當初跟隨葛嬰,攻擊樓倉的楚軍。這劉巨是個什麼人物?這些人是最清楚不過。

  有機靈的,一看見劉巨那雄壯地身影,立刻掉頭就走。

  被燒死還能有個全屍,如果撞上這位大爺,被他手裡的那根棒子掃上一下,就是死無全屍了。

  蕭公角大叫一聲,「軍師速走,我來攔住他。」

  說著話,他拍馬舞,就衝向了劉巨。

  陳嬰那裡還顧得上什麼客氣,二話不說,帶著殘兵敗將,繞道就走。

  在陳嬰想來,就算蕭公角打不贏,至少也能拖住劉巨吧……

  可哪知道,劉巨面露輕蔑笑容,沿著蕭公角過來,眼皮子都不眨一下,側身讓過長之後,馬步紮穩,口中一聲巨雷般的虎吼,揮拳打在了那馬脖子上。劉巨這一拳的力量有多大?

  只看戰馬的下場就能見分曉。

  那戰馬希聿聿慘嘶一聲,跌撞撞走了兩步,撲通一聲就倒在了地上。

  劉巨一拳,生生打折了戰馬的脖子。那蕭公角被摔得頭暈腦脹,盔歪甲斜。他掙扎著還想要爬起來,可沒等他站穩,十餘支短矛刷地就刺過來。穿透了蕭公角的身體之後,盾牌順勢一推,蕭公角就倒在血泊中,再也爬不起來了。

  看著倉皇而逃的陳嬰,劉巨也不追趕。

  他大吼一聲:「投矛!」

  一百名士卒同時後退一步,擺好了架勢,振臂將手中地短矛擲出。跑在最後面的幾十名楚軍,被活活釘死在了地上。而樓倉軍士卒在擲矛以後,探手從背後,又抽出了一支短矛。

  原來,這支樓倉軍,全都是隨身攜帶兩支短矛。

  陳嬰只聽見身後慘叫聲連連,不用回頭看,也能知道是什麼結果。

  他不由得暗自懊惱,明明知曉那劉闞是個奸詐之輩,詭計多端,為什麼不防他這一手埋伏?

  只知道算計人,卻不知道,人家也在算計自己!

  陳嬰雖然不願意承認,但內心裡,始終對劉闞存著一絲輕蔑。可現在看來,誰輕蔑誰,不一定呢!

  想到這裡,陳嬰越發的惱火,不停抽打馬匹。

  繞過前方山坳,就是直通樓倉的官道了……說來可笑,連這麼一條官道,也是劉闞督造而成。

  「陳先生,既然來了,就不要走了!」

  耳邊,傳來了一個熟悉地聲音。陳嬰聽到這聲音,就不由得心裡咯登一下。抬頭看去,只見山坳之中,繞出一支人馬。卻是清一色的騎軍,黑盔黑甲,整裝嚴肅。為首有四員大將。

  左邊李必,右邊駱甲。

  正中間,劉闞一身便裝,手捧赤旗,面帶微笑。

  在他身邊,略落後半個馬身,灌嬰立馬橫戟,滿臉的殺機。

  看到這一幕,陳嬰絕望了……

  他一咬牙,倉啷一聲拔出了肋下的佩劍,厲聲喝道:「兒郎們,隨我衝鋒,殺出一條血路!」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樓倉之戰,已接近尾聲……

  就總體而言,最近的章節,我基本上還算滿意。

  從大澤鄉起義,到項羽過江的故事,我從一開始就設計妥當。可是在書寫地時候,才發現會是如此的痛苦。

  各方勢力地糾纏,各路英雄的登場,為楚漢之爭拉開了序幕。

  不斷有人湧出,不斷有人死亡……各路人馬間勢力地此消彼長,城池爭奪的得得失失,短短七個月地時間,也是最為頻繁。寫到這個地方,我才知道原來的設想是美好的,可史料各方面的東東,卻是極度匱乏的。

  中間停停歇歇,不斷的在理清思路,實在抱歉。

  另:最近幾章裡出現的蕭公角,歷史上在楚漢之爭中,死於彭越之手,除此之外,查無史料。

靈魂戰士 於 2009-10-22 21:03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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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時間:2009-10-22 21:04:00
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三百章 樓倉之戰(八)

  此時,那還剩下半點鬥志?

  陳嬰的喊話,並沒有讓楚軍振作起來。楚人那種順境中勇猛無敵,逆境中毫無鬥志的毛病,在這一刻凸顯無疑。對陳嬰的喊話無動於衷,一個個神色慌張,有的人連兵器都拿不穩。

  劉闞灌嬰等人,哈哈大笑。

  陳嬰臉脹得通紅,惡狠狠的看著劉闞。

  他突然高舉長劍,一催胯下戰馬,厲聲喊道:「秦狗,我與你誓不兩立。」

  就算是今日戰死在此處,我也絕不能讓你瞧我不起。

  劉闞冷冷一笑,兩腳一磕飛虎蟾,胯下赤兔嘶風獸,仰天一聲暴嘶,閃電一般,撲了出去。

  灌嬰和劉闞相交多年,對劉闞的想法,非常清楚。

  他高舉大戟,厲喝一聲道:「老羆營,衝鋒!」

  樓倉騎軍齊聲呼喊,挺長,縱馬衝擊。鋒利的長,貫穿了楚軍的胸膛,沉悶的聲響伴隨著楚軍淒厲的哀嚎聲,在山坳上空迴盪不停。蓬蓬蓬,連續的突刺,即便是長也承受不住這種兇猛的力道。在刺殺了四五個人之後,許多樓倉騎軍的長,喀吧一聲,從中折斷。

  但這些騎軍並不驚慌。撒手扔掉長。抽出了一把把明晃晃地長刀。

  這也是樓倉鐵廬打造出來地馬刀。長四尺左右。單面開鋒。適合劈砍。刀柄用粗布纏繞。可以防止沾染鮮血之後。手滑脫出。刀名:首刀。也是鐵廬地第一批兵器。今日在戰場上出現。

  :首刀。刀鋒閃閃。所過之處。血肉橫飛。

  而陳嬰和劉闞馬打照面。陳嬰二話不說。在馬上挺劍就刺。

  劉闞微微一笑。手中赤旗一個翻轉。鐺地將長劍磕飛。「軍師既然親自相送。怎連杯水酒也不用。匆匆就要走了呢?若是傳揚出去。別人定會說我劉闞不懂禮數……隨我去彭城做客吧!」

  說著話。二馬錯身之際。劉闞旗交左手。右手輕舒猿臂。蓬地就攫住了陳嬰地腰帶。

  單膀用力,就聽陳嬰啊的一聲驚呼,整個人被拽離了戰馬。劉闞把陳嬰往馬背上一橫,左手抬起,用赤旗旗柄的金,敲在了陳嬰的腦袋上。一下子,陳嬰就昏迷不醒,人事不知了。

  劉闞撥轉馬頭,「老灌,扯呼!」

  灌嬰點頭,呼喊著收攏騎軍,隨劉闞迅速向唐河岔子退走。

  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,項羽帶領騎兵趕到了這山坳處,只看見遍地地死屍……

  「軍師何在?」

  項羽抓住了一個潰敗地楚軍士卒,大聲詢問。

  「軍師,軍師被秦狗子抓走了!」

  「那蕭公角呢?」

  「蕭公角將軍……被那劉巨斬殺……」

  「啊呀呀!」項羽在馬上氣得暴叫不停,「那兵馬呢?蕭公角所部的兵馬,都去了何處?」

  「少將軍,秦狗子在唐河岔子設伏,火燒蘆葦蕩。我軍死傷慘重,後來又被秦狗子連番的堵截,幾乎全軍覆沒……就剩下我們這些人了,其他人生死不知,下落不明!」

  項羽腦袋嗡的一聲,險些從馬上掉下來。

  那可是七八千人馬啊,這才多長時間,就剩下眼前這些殘兵敗將了?

  不過,心中卻有一絲得意之情:那陳嬰整日裡穩重穩重的說個沒完,到頭來還不是損兵折將?

  連人都被抓走了,以後還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囂張!

  這種怪異地念頭一升起,讓項羽嚇了一跳。

  「立刻趕往唐河岔子,解救軍師!」

  即便陳嬰不聽軍令,在軍中拉幫結派。可不管怎麼說,他投我以來,都忠心耿耿,為我解決了很多麻煩。如今,他落入劉闞手裡,只怕是凶多吉少。我怎麼也要,設法把他給救回來。

  可是,當項羽來到唐河岔子的時候,只看見一片火海,烈焰熊熊。

  河面被大火照映地通紅,一眼看去,一個秦軍的人影,都沒有看見……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劉闞率部抵達唐河岔子之後,繞過蘆葦蕩,和李成的船隊會和。

  百餘艘小船,分作幾趟,很快把劉闞他們接過了>水,然後在河對岸,一把大火焚燬了船隻。

  楚軍得了樓倉,會出現什麼結果?

  劉闞已懶得去理會。

  他帶領兵馬,風塵僕僕,日夜兼程,很快就趕上了前方的車隊,和老夫人一家團聚。

  而後,兵馬繼續前進,風餐露宿的過了十天之後,終於抵達彭城。

  這時候,先期出發的樓倉人,已經開始從彭城向沛縣轉移;而抵達沛縣地人,又經過一番休整之後,迅速穿越昭陽大澤,向巨野方向靠攏。劉闞抵達彭城的時候,樓倉人已經轉移了三分之二。

  呂釋之陸賈率部出城迎接,大家相見,又免不了一番長吁短歎。

  十年地基業,就這麼丟棄了……

  陸賈他們的心情還好一點,可呂釋之等人,不免會有些心酸。但也清楚,劉闞所做並沒有錯。

  今日地退讓,不正是為了來日的前進嗎?

  「小豬,你可瘦了很多,氣色也差了不少。」

  劉闞摟著呂釋之地肩膀,在他耳邊低聲道:「我知你心裡不舒服,不過別記在心上。姐夫向你保證,有朝一日我們若能打回來,我會讓你第一個打進樓倉城裡……」

  呂釋之用力的點點頭,笑了。

  「好了,我知道這些日子以來,你很辛苦。

  現在我來了,你好好休整一下……十日之後,我還有重要的事情交給你做。若你身子垮了,可別怪我把功勞讓給別人。去看看你姐姐,還有你爹娘。雖然……他們終是父母啊。」

  呂文夫婦,是和老夫人他們一起,最後一批出發。

  自從發生了呂澤的事情之後,呂釋之就沒有和這老夫妻說過話。

  這夫婦二人,雖說眼力價活泛,但不管怎樣,終歸是父母。在樓倉的最後一段日子裡,劉闞聽呂說,夫妻兩人時常會惦念呂釋之。畢竟,他夫婦二人膝下,如今只剩下這一個兒子。

  呂釋之別人的話不聽,但是卻聽極了劉闞地話。

  他點點頭,隨即又想起了什麼似地,拉著劉闞到了一邊,低聲說:「姐夫,周市前段時間派人過來,詢問咱們什麼時候退出泗水郡;他送來了不少東西,其中還有,還有二十個女人。」

  「女人?」

  呂釋之嘿嘿笑了,「全都是吳越美女,看著煞是嬌小動人。

  我還沒告訴二姐呢……過些日子咱們就要撤走了,這些女子,姐夫你看,該如何處置才是?」

  「這個周市啊!」

  劉闞歎了一口氣,「他這不是給我送禮,是給我送麻煩呢!

  我現在哪有心情考慮這個……這樣吧,你去把這件事告訴你二姐,就說是我說的,留下兩個女子,在路上專門照顧我娘。嗯,再留下四個女人,送到你父母那邊,他們年紀終究不小了,長途跋涉的,也需要幾個細心的人照應。其他地女子,讓她看著辦,實在不行地話……

  給你找個媳婦算了……反正,你年紀也不小了!」

  一句話,讓呂釋之頓時臉通紅。

  劉闞哈哈大笑,邁步走進了府衙大廳。

  曹參陸賈,叔孫通賈紹等人都在等著他。

  賈紹取出一封書信,遞給了劉闞:「君侯,巴蜀來信了……」

  「啊?和巴蜀聯繫上了?」

  賈紹微微一笑,「聯繫上了,不過……我們死了不少細作。番君吳把持住了大江樞紐,攻克了長沙郡。屬下連續派出十餘波細作,都未能突破他們的大江防線。後來,還是買通了吳的兒子,這才順利進入了巴蜀……如今,曼小姐已經攻破了巴縣,將秦家逼迫到了中一帶。

  唐厲軍師揮兵南下,將國佔領,以五尺道為界,目前和夜郎國分治。

  曼小姐派人說:君侯若是要取河南地的話,希望您能盡快設計出一條和巴蜀相勾連的通路。」

  地確,河南地和巴蜀相隔關中,路途艱險。

  若無一條穩定的通路,實在是一件麻煩地事情……

  劉闞想了想,「這件事先放一放,等我們到了九原郡之後,再做打算。賈紹,你要設法再與巴蜀聯繫,讓唐厲加快南進的步伐,務必要在關中被攻破之前,將以下地區全納入其治下。

  不過,這其中可能會牽扯到山民間的矛盾,需軟硬兼施,不可一味的逞強。

  一俟關中被攻破,我要他立刻停止南進,回兵屯紮於巴蜀之地……弄不好,還要有一場惡戰。」

  劉闞讓人準備筆墨紙硯,依照著他後世的記憶,迅速畫出了一張簡易地圖。

  地圖的範圍,將後世地雲南貴州紛紛涵蓋其中,並且把緬甸等地區,也納入其中的規劃。

  「這些地區地形式很複雜,尚有無數未開化蠻民。

  加之多山路,道途崎嶇……老唐在攻取之時,可拉攏一批,殺戮一批,以南蠻治理南蠻,先穩定下來再說。至於其他事情,待我們在九原郡站穩腳跟以後,我會設法和他談論對策。」

  大廳中的所有人,都愣住了。

  一方面是迷茫於,劉闞是怎麼知道地這些地區;另一方面,則暗自思索,劉闞這個『軟硬兼施』的計策。不過,真正讓大家感到吃驚地,是劉闞以無比肯定的口氣說,關中必被攻破!

  「主公,您就這麼肯定,關中會被攻破嗎?」

  叔孫通說:「關中有函谷為門戶,佔據山川之險要。六國耗二百年時間,也未能真正攻破關中。

  如今義軍隨不斷擴張,但攻破關中……」

  「是啊,是啊!」

  賈紹說:「我甚至聽說,嬴氏已調王離之北疆兵馬,入雁門關,直逼太原郡。

  張耳陳餘雖然在那邊頗有起色,但要想抵擋住北疆兵馬,只怕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。」

  王離,入雁門關了?

  劉闞激靈靈一個寒蟬,「王離何時入得雁門?」

  「細作回報,大約十三日前。如今在馬邑集結,只怕隨時都會出擊的吧。

  武臣已放棄了大半個太原郡,集結其兵馬,駐紮巨鹿郡,準備和王離所部決一死戰。代郡的陳,邯鄲地張耳,也都再調集兵馬。但我估計,以他們目前的狀況,恐怕難有勝算。」

  「如此,我們需要加快速度了!」

  劉闞記憶中,張耳陳餘的確不是王離的對手。

  但也正因為這個原因,才有了西楚霸王項羽地聲名崛起。

  「立刻派人去沛縣,通知吳辰任敖,命他們加快撤離地速度。我們要在王離攻佔太原之前,渡過河水,穿橫山繞過長城,進入北地郡。只要抵達北地郡,我們面前就是一馬平川了。」

  雖不清楚原因,但眾人齊聲應命。

  「君侯!」

  叔孫通似乎想起了什麼,起身道:「我想要離開一段時間。」

  劉闞一怔,「離開?」

  叔孫通正色道:「君侯抵達九原郡,需要面對的事情,多不勝數。僅內政一事,就足以讓君侯難以招架。君侯雖有曹參公相助,但終究只是一人。所以想在九原立足,需大量的人才。

  我有一些好友,恰精於政務,通曉律法。

  我準備走上一

  他們出山相助……如果君侯所言關中大亂發生,恐將,需早作打算。」

  曹參在一旁,也輕輕點頭,表示贊同。

  畢竟,九原郡土地廣袤,遠非樓倉可比。而人口,更是樓倉的二十倍,乃至於三十倍有餘。

  能治理好樓倉,並不代表著就一定能治理好九原。

  需要更多的人手幫助,否則憑曹參一人,只怕是要被活生生地累死不可。

  「既然如此,那就煩勞先生!」

  劉闞向叔孫通拱手一揖,「我派小哈隨行先生左右。他對關中十分瞭解,而且為人也很機警。

  有他保護的話,我這心裡多多少少也能安生一些。」

  「如此,甚好!」

  叔孫通起身,「不過,除小哈之外,我還需一人隨行……但不知,君侯能否把司馬喜割愛?」

  「司馬喜?」

  劉闞疑惑地看著叔孫通道:「喜子要是願意隨行,我自然沒有意見。只是,我不太明白,先生為何要讓喜子跟隨?」

  「無他,此去關中,一路上可拓寬眼界。

  喜子失一臂後,一直奮發刻苦。就學業而言,喜子已無甚可學。正需一路歷練,增長見聞。」

  劉闞點點頭,「若是這樣,我倒也無甚話可說。還是那句話,喜子願意,我自然同意。

  」

  眾人接下來,又把今後一段時間的事情商討了一遍。

  一直到天色將晚,這才各自散去。劉闞起身正準備去休息,不成想才出大門,就被人攔住了。

  「君侯,留步!」

  劉闞循聲看去,原來是曹參。

  他走到了劉闞的跟前,拱手行禮,期期艾艾的,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。

  劉闞不禁有些奇怪,「老曹,你這吞吞吐吐的,究竟有什麼話?不妨直言……你我相交,也有十數載了,於外人面前,你稱我君侯。可在我心裡,你還是當年那個和我一起在沛縣大牢中,一起喝酒的老曹。

  兄弟之間,莫吞吞吐吐,說吧,有什麼事情?」

  曹參是個敏於行,而不善言辭地人。

  即便現如今已經為人父,卻依舊是老樣子。他漲紅了臉,好半天才說:「阿闞,我想向你求情。」

  一改往日的稱呼,不叫君侯主公,而稱呼劉闞地名字。

  這讓劉闞的心裡面,頓時生出一股暖意。

  當下摟著曹參地肩膀,笑呵呵的問道:「老曹,好端端地,你向我求個什麼情啊?難不成,你做了欺男霸女的事情?」

  「噓!」

  曹參的臉更紅了,緊張的說:「阿闞,你莫亂講。若是讓我媳婦知道了,定不會輕易放過我。」

  曹參是個怕老婆的傢伙!

  這在樓倉,並不是一個秘密……

  劉闞笑道:「那你向我求什麼情呢?」

  「蕭,蕭大哥……如今是你階下囚徒,你打算怎麼對他?」

  「你是說,蕭何?」

  劉闞這才想起來,之前吳辰曾派人稟報,說是在奪下沛縣的時候,將蕭何一起,也拿住了。

  吳辰還說:「蕭何有宰相之才,實不忍殺之。

  君侯如今要做大事,正需蕭何這樣的人物來幫忙。若君侯同意,我願意勸說蕭何,使他歸降。」

  只是當時劉闞忙於樓倉之戰,沒有回復。

  後來楚軍兵臨城下,他所有的注意力,都放在了戰事上面,把蕭何的事情,不知覺中拋在了腦後。也許,劉闞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對蕭何。這個人……只是不知怎麼被留在了沛縣裡面?

  今天,曹參一提起,劉闞這才恍然大悟。

  蕭規曹隨……蕭何與曹參之間的關係,如同兄弟,又如同師徒。所以,曹參求情,也是正常。

  劉闞想了想,「老曹,你以為,我應該如何處置他?」

  「蕭大哥不是惡人,當年在沛縣時,也並非有意要和你為難……有些事情,只是……身不由己!」

  曹參憋臉通紅,輕聲道:「包括這次他隨劉季起事,怕也是迫不得已。之前他來過幾次樓倉,對君侯也是非常敬佩。阿闞,說起來,咱們都是從沛縣走出來的,還望你看在同鄉之誼上,饒他一命吧。」

  「我何時說,要殺他了?」

  「啊?」

  劉闞詫異的看著曹參,輕聲道:「我只是不知道,該說什麼而已。蕭先生的人品和才學,我素來是敬重的。他一心為沛縣鄉親謀利,幾次陞遷的機會,最後都放棄了……只可惜,我們之間的誤會太多。你也知道,當初我離開沛縣的時候……我有心請他出山,卻不知如何開口。」

  曹參驚訝的看著劉闞,「阿闞,你是說,你不會殺蕭先生?」

  「神經,似先生那等才學的人,我請教還來不及,何來『殺』字一說?這樣吧,老曹你代我走一趟,去沛縣探望蕭先生……如果他願意一起共謀大事,劉闞願以國士相待……如果他不願意幫我,我也不為難他。只是請他暫時委屈一下,待我撤離沛縣,再重新給他自由。」

  劉闞說到這裡,忍不住歎了口氣,「蕭先生大才,可惜不能為我所用啊!」

  「君侯放心,我這就前往沛縣,定說服蕭大哥前來效命……他要是不願,不願意……我就把他綁過來見你。」

  看著曹參急頭怪腦的模樣,劉闞忍不住笑了。

  「既然如此,那就拜託你了!」

  說完,劉闞向曹參深深的一揖。

靈魂戰士 於 2009-10-22 21:04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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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三零一章 長征(一)

  被關在彭城的民居裡,陳嬰並沒有受到什麼虐待。

  相反,劉闞不但給他安排了一個乾淨舒適的住所,屋外面還有一個面積不算太小的院落。

  據說這本是彭城一個長吏的住處,說不上奢華,但很雅致。

  在屋裡呆的悶了,可以到院子裡透透氣,散散步。只要陳嬰不走出這個院子,不管他做什麼,都沒有人出面阻止。不過,陳嬰也知道,門口有兩個十二個衛士,三班輪流看守著他。

  只要他有一點點不軌的舉動,定然會有人取他性命。

  一晃過了兩天,陳嬰的心情也漸漸的平靜了。仔細回想這段時間的遭遇,他駭然發現,自己的所有安排,都似乎在劉闞的掌控之中。不管激戰還是談判,包括後來那近一個月的漫長等待。

  想必,楚軍得到樓倉輜重的補充之後,會有一個短暫的修整時間。

  分發糧草,招攬士卒,補充兵源,更換盔甲武器……而章,也一定不會這麼甘心讓出樓倉,會傾盡全力的攻擊。所以,不管是秦軍還是楚軍,在一個月的時間裡,都無暇顧及劉闞。

  等秦軍楚軍分出勝負的時候,劉闞只怕早已經遠走高飛!

  真小覷了天下英雄啊!

  陳嬰歎了口氣。黯然地靠在門階上。呆呆發愣。

  陽光很暖。照在人身上。懶洋洋地。讓人有一點睏倦。眼看著春季已過。盛夏將臨。

  陳嬰心裡有些擔憂。因為泗水郡和淮漢地區。連續兩年春季大亂。未能及時地耕種。耽誤了農時。待秋收之日。定然會出現糧草地短缺。如果楚軍在年末時不能把戰場轉移到楚地之外。那麼明年地農時。只怕又要耽擱。連續三年耽誤農時。即便是有樓倉打底。也危險地很呢。

  不曉得項公和少將軍他們。在補充了輜重之後。會有怎樣地舉措呢?

  一想到這些。陳嬰地心思頓時亂了……

  說來也很奇怪。劉闞把他囚禁在這民居之中。並沒有派人來勸降呱噪。好像把他給忘記了一樣。三天來連個人影都不見。陳嬰當然不會認為。劉闞會放過他。估計等過了這些時日。他就會前來勸降。如果勸降失敗。那就是劉闞對他揮舞屠刀之時……只可惜。壯志未酬!

  陳嬰不會投降!

  哪怕他對劉闞很尊敬,甚至說是欽佩,也不可能投降。

  他是楚人貴裔,怎可能向劉闞低頭?雖則劉闞那『天下大同』的思想,聽起來非常的誘人,但陳嬰卻以為,實現的可能性不會太大。五百年的地域敵對,怎可能一下子就消除的了呢?

  而且,秦人式微,已是不可扭轉地事實。

  只看項公他們接下來,會有什麼舉措了……

  腦子裡胡思亂想地,不知不覺天已黃昏。就看守送來了飯菜,陳嬰也不客氣,是飯來伸手。

  吃罷了晚飯,他看了一會兒書,然後和衣倒下。

  不知不覺,天將子時。

  泗水郡的春天,天氣變化很快。日間還是明媚的陽光,到了晚上,就成了烏雲遮月,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。陳嬰睡得迷迷糊糊,突然聽到有『邦邦邦』的敲門聲,聲音非常微弱。

  「大公子,大公子快些醒來,我是陳二。 」

  陳嬰以為自己做夢,順手拉起褥子,翻了個身,準備接著睡。

  可是那敲門聲,又一次響起,「大公子,大公子快些開門,我是陳二!」

  陳二?

  陳嬰驀地清醒了,翻身坐起,揉了揉眼睛。

  屋子裡地牛油大蠟還亮著,不過燭光已經微弱。他揉了揉眼睛,總算是明白,他不是做夢。

  「誰?」

  「大公子,我是陳二啊!」

  陳二!想起來了,去年年初時,他派了不少人渡過淮水,在泗洪之地潛伏。陳二,就是其中之一。

  不過,他的這些安排,最終沒有產生作用。

  陳嬰幾乎快把這件事情,都給忘記了……陳二是他家地老人,而且還是同族,可以值得相信。

  只是,他怎麼出現了?

  陳嬰想到這裡,連忙起身過去開門。

  一股寒風湧入房間裡,屋子裡的燭火撲簌一下子被熄滅了。

  門口站著一個矮小精壯的漢子,一見陳嬰開門,連忙閃身進來,倒頭就拜,「大公子,我可算是見到您了!」

  「陳二,你怎麼會在這裡?」

  陳嬰發現,陳二的穿著,是樓倉軍的裝扮,臉色一變,「難不成,你已經投靠了那些秦狗嗎?」

  「大公子,我也是沒辦法啊!」

  陳二哭訴道:「我們一批人從徐縣混入樓倉之後,很快就被發現了破綻。死的死,抓地抓……小二我一看情況不妙,就立刻停止了活動。後來樓倉軍撤離,徵召役卒。我看躲是躲不過了,於是就混入了軍營裡,想趁機溜出來,和您匯合……可是,這軍中實行連坐之法……

  我被盯的死死地,根本逃脫不了。

  隨著樓倉軍來到彭城之後,才算是鬆懈一點。前天我們和騎軍的人喝酒,偶然間聽他們說起了您,這才知道您也被抓了,關在這裡。我這些天,一直觀察情況,想要找機會和您相見。」

  「那門外地守衛……」

  陳二說:「今天下雨,守衛很鬆懈,只有兩個人。

  小二我斗膽偷了一枚出城令符,那兩個守衛,也被我殺了……大公子,我們快點逃走吧。」

  「逃走?」

  陳嬰心裡有些猶豫,看了一眼陳二。

  陳二說:「是啊,再不走,可就沒有機會了!樓倉人已經撤離的差不多了,我聽說後天一早,那劉君侯也要率部離開,把彭城移交給魏國人接收。不過走之前,他們恐怕會有一次清洗。

  今天一大早,菜市口死了二十多個人,全都是楚人……

  明天是最後一天,我估計會有更多人被殺。到時候如果大公子不投降地話,肯定會被砍頭。」

  陳嬰心裡一咯登,臉色也變得煞白。

  不怕死,準備慷慨就義,和真正得知自己被殺的消息後,完全是兩個心思。

  沒想到這劉闞做的倒也乾脆,不廢任何口舌,不降就殺,果真是老秦人暴虐的手段啊!他想了想,「咱們怎麼走?就算我們出

  只怕也不免會遭遇老秦人的追殺,難以逃脫啊。

  「這個……泗水郡如今流民四起,只要能混進去,想必能躲掉吧。反正逃出去再說,總比呆在這城裡等死強啊。」

  如果陳二井井有條的說出逃走計劃,那陳嬰是斷然不會聽的。

  不僅不會聽,他反而會產生懷疑。可正是因為這沒有計劃,也使得陳嬰,一下子相信了陳二。

  陳二取出一套樓倉軍的甲衣,讓陳嬰換上。

  然後一人披著一件蓑衣,兩人一前一後,走出了院落。院門口,倒著兩具死屍,鮮血被雨水沖刷,成了一條小溝。陳嬰雖是讀書人,但也不是沒殺過人。一眼看出,這兩人的確是死了!

  陳二帶著陳嬰,繞過大街,鑽進了一條小巷。

  不一會兒走出小巷,就看見一棵歪脖樹下,靜靜的站著兩匹駑馬。

  「這……」

  「嘿嘿,大公子不知道,小二在役卒中,就是負責照看牲口。這兩匹馬,是早先拉車地駑馬,雖說不上好,但也強過兩條路逃走不是?小二偷了兩副騎具,再加上手裡地這塊令符。

  咱們大搖大擺的從城門出去,只要別慌張,就不會露出馬腳來。

  反正這種天氣裡,秦狗子也都懶得仔細盤問。能出了彭城,咱們這就算是徹底的安全了。」

  陳嬰點點頭,「小二,這一年來,你可是沉穩多了,也長進多了!」

  陳二苦澀一笑,「大公子,這天天介的提心吊膽,察言觀色……小二就是不想長進,怕也不行啊!」

  陳嬰沒有說話,用力的拍了拍陳二地肩膀。

  兩人快步走到馬跟前,翻身上馬,朝著城門口方向走。

  彭城大門緊閉,門樓下,有兩列軍卒看守。

  「什麼人?」

  「啊,自己人,自己人……同哥,怎麼今天是您當值啊。」

  那城門口的門伯,是個黑臉男子,舉著火把一晃,「小二啊,這麼晚了,你這是要去哪兒啊?」

  是熟人?

  陳嬰心裡一咯登,下意識地扶著肋下寶劍。

  卻見陳二不慌不忙,跳下馬來。他朝著陳嬰使了個眼色,示意陳嬰下馬。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塊令牌,笑嘻嘻的走上前,「這不是襄老有令,要我出城辦點事……要不然,這下著雨,大晚上的,誰願意出門?」

  門伯查驗了一下令牌,點了點頭。

  「怎麼,襄老讓你做什麼?」

  「這個……」陳二一臉為難之色,「同哥,這您也知道規矩,我真不好說。」

  「好了好了,不說就算了……我也是隨口一問罷了。」說著話,他擺手示意開城,目光在不經意間,落在了陳嬰的身上。好銳利的目光……陳嬰心裡一晃,下意識的低下了頭,不敢正視。

  好在門伯並沒有為難,陳二和陳嬰,就這麼順利地出了城。

  兩人一出城,立刻翻身上馬,打馬揚鞭而去。門伯站在城門樓下,看著漸行漸遠的兩人,臉上露出了一抹森然冷笑。

  他一揮手,自有士卒關上城門。

  順著馳道飛快地跑到了城門樓上,只見蒼龍大下,劉闞和一個鬚髮灰白的老者,並肩而立。

  「君侯,一切順利,陳嬰已經走了。」

  劉闞轉過身,看了一眼門伯,「老秦啊,你今天地表演可真的是太遜了。特別是最後看陳嬰那一眼,我都擔心你露出破綻……看起來,你還要跟著公叔先生,再好好地歷練個幾年呢。」

  門伯,赫然是黑衣衛地掌刑司馬,秦同。

  站在劉闞身邊的老者,正是公叔繚,聞聽劉闞打趣,笑呵呵的說:「這也難怪,老秦執掌刑律多年,毀人無數……他這骨子裡都帶著一股子殺氣,一時間想要抹去,也不甚可能……」

  說完,他對劉闞說:「如君侯所言,這戲已開始,就請君侯,把後面的演上吧!」

  劉闞輕輕點頭,不無可惜的說:「只是放走這陳嬰,我心是有不甘啊……此人,確有才學,可惜不能為我所用。如果不是為了放出小二這條線,不能勸降陳嬰,那我也要取了他的性命。」

  公叔繚卻嘿嘿一笑。

  「區區陳嬰,已不足為慮。」

  他捻著鬍鬚說:「就算他才華高絕,此次回到楚營之中,怕也難有施展的機會。其人未死,然已廢矣。」

  也是說,陳嬰這次回到楚營裡,只怕也少不了被猜忌。不殺他,可實際上,這個人已經被廢掉了……有的時候,這比殺人更毒辣!劉闞聽罷,不禁微微一笑,輕輕點頭,一言不發。

  對於公叔繚,他開始敬佩了。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一切,都如同陳嬰所猜想的一樣。

  楚軍在得到了樓倉的輜重糧草補充以後,士氣大振。

  項梁在得到消息之後,果斷地放棄了竹邑地爭奪,退守符離,不再於章邯繼續糾纏下去。

  同時,蒼頭軍主帥呂臣退守下城父,依舊時時威脅章地側翼。

  這呂臣,也精通兵法。佔領了下城父之後,就和新陽汝陰遙相呼應,成角之勢。雖進無力,但守有餘。章邯這時候,也不可能把主要精力放在呂臣身上,但呂臣,始終是一個禍害。

  相縣府衙中,章邯臉色鐵青。

  「如此說,劉闞已經和楚賊聯手,讓出了樓倉?」

  細作跪在堂前,能感受到從大堂裡,時時傳來的殺氣,不由得心驚肉跳,顫聲回答道:「啟稟將軍,從目前看來,廣武君和楚賊,怕確是聯手了……他現在已扯至彭城休整。楚賊項籍佔領樓倉之後,招兵買馬。在短短十五天時間裡,已裝備出八萬楚軍,和項梁會師取慮。

  另,楚將龍且,奉項籍之名,率五萬兵馬,佔領了淮陰、凌縣、下相三地,兵鋒直指下。」

  「可探查清楚,楚軍如今,有多少兵馬?」

  「據卑下打探所得,楚軍目前已裝備之人馬,共十五萬餘人。

  但其糧草充足,仍在招收兵馬。淮漢、泗水、乃至鍾離等地的楚人,聞項家起事,紛紛來投。

  卑下預計,待一個月之後,楚軍能擴充至三十萬左右。」

  章邯,不停的吸冷氣,牙根更是一陣

  ……

  楚軍這般大肆招兵買馬,實在不是一件好事。項家叔侄在楚地地威望,實在是太高了,遠非那陳勝吳廣可以相提並論。打,還是不打?

  打,楚軍現在很明顯,是擺出了防禦的架勢。

  想要攻取,非三兩月可以攻破符離……而秦軍,也遠非十年以前,戰無不勝,攻無不克地黑龍大軍。說穿了,這些秦軍當中,人員太雜,不好控制。除了手中那幾千中尉軍可以值得信任之外,其他人馬……章實在是不知道,一旦戰事出現不利,會呈現出什麼樣的狀況。

  而且,連番作戰,秦軍非常疲憊!

  可是不打?可就要坐視楚軍壯大了……

  章邯現在是猶豫不決,不知道該如何是好。王離那邊,遲遲沒有出擊……如果北疆軍馬進入中原,三十萬秦軍,絕對可以摧枯拉朽般的解決這些反賊。可是,陛下卻似乎並不著急。

  「該死的劉闞,秦人敗類!」

  章邯突然踹翻了長案,咒罵道:「竟如此大膽,枉先帝封你為廣武君,卻不思為大秦效力。」

  罵歸罵,可章邯心裡很明白:不是劉闞不願意效力,恐怕是陛下,不想他效力吧。

  他閉上眼睛,沉吟半晌後,突然說:「傳我命令,退守竹邑……命中尉軍出擊,給我拿下彭城。」

  「且慢!」

  一旁閃出一員將官,插手道:「少府大人,中尉軍在,尚可震懾楚軍,若中尉軍不在……再說那劉闞,如今雖撤出了樓倉,但定與楚人和魏人聯手結盟。我們現在攻擊彭城,只怕會遭遇楚軍和魏軍的夾擊。如此一來,彭城非但不能拿下來,我們反倒是不得不退出這泗水郡。」

  「馮敬,那你說該怎麼辦?」

  章邯輕輕點頭,目光落在了堂下地青年身上。

  馮敬已年近三旬,但看上去,遠比同齡人穩重許多。章出自於馮去疾門下,與馮敬之父,馮劫同在藍田大營效力,袍澤之情,也讓他對馮敬非常關照。更何況,馮家父子,死得……

  「少府大人目前最主要地敵人,是楚賊項梁叔侄!」

  馮敬說:「項梁如今得了樓倉城,招兵買馬,士氣正旺盛。待其休整之後,定然會向少府大人猛烈進攻。到那時候,少府大人將面臨楚軍最兇猛的攻擊,所以當務之急,應休整為上。

  士卒們自去年連番征戰,已有半歲未曾休整了,疲乏至極。

  且我軍糧草輜重難以為繼,若持續逞強,只怕難以長久……何不暫時後退?」

  「後退?」

  章邯對於馮敬這種將門出身地軍人,非常看重,「馮敬,何不詳細說明?」

  「敬有十六個字,還請少府大人指教。那就是:東御項梁,西進陳郡;穩定穎、碭,連結李王。」

  東御項梁,就是以相縣為泗水郡橋頭堡,穩固防守。

  西進陳郡,徹底平定陳郡之亂,掃清陳郡的楚軍。而後以穎川碭郡為根基,穩紮穩打,積蓄力量。同時與李由、王恪聯合,將戰局控制在東面,然後一步步地壓縮那些叛軍的空間。

  待王離掃清了河北之地,揮軍南下,一舉消滅之。

  對於秦軍而言,這也許是目前最好地一個選擇。

  章邯苦澀一笑,輕輕的搖頭道:「馮敬,你的計策地確是目前地上上之策。然則以此計行來,只怕非兩三年,不能竟全功。趙丞相已派人催促,命我一定要在年末,結束掉這場戰亂。」

  章邯所說的年末,並非十二月,而是以秦歷計算,十月一日之前。

  馮敬臉色陡然變得通紅,大聲道:「少府大人,那閹奴不知兵事,焉敢……」

  「馮敬住嘴!」章邯大聲喝道:「你剛才的話,我權作沒有聽見。但以後,我不想你再說這樣的言語。」

  馮敬的眼中,閃現出一抹失望之色。

  他深呼吸數次,平息激動地情緒,輕聲道:「少府大人當務之急,是要讓麾下軍卒,盡快休整。」

  章邯點點頭,「此事我自會安排。」

  「其實,少府大人若想拿下樓倉,並不是一件難事。

  敬願單人獨騎,前往薛郡說服王恪郡守,請其自薛郡出兵,過昭陽大澤,直擊沛縣和彭城。

  如此一來,少府不需要動一兵一卒,就可以解決彭城之患。甚至,不需要驚動楚、魏兩軍。」

  「從薛郡出兵?」

  章邯想了想,輕輕點頭:「倒也是個好主意。只是如今戰局爛,咸陽政令難以在各實行。

  王恪這個人很精明,只怕……而且,他和劉闞似有盟約,只怕未必會同意出兵吧。

  」

  馮敬一笑,「少府大人,他劉闞可以合縱,難道少府就不能連橫?」

  「啊?」

  「只要少府大人能給我足夠的權限處置此事,敬願效仿蘇秦張儀之事,憑三寸不爛之舌,說服那王恪出兵。」

  章邯地臉上,浮現出一抹笑意。

  「馮敬果然是忠直之人,不愧去疾之後。

  你馮家之事,陛下早有悔意。如果此次你能夠說服王恪,出兵攻打彭城,我願全力保奏,請陛下為馮家平冤昭雪……馮敬,我大秦如今風雨飄搖中,彭城一事,章就拜託於你了!」

  「馮敬,定不負少府大人之命!」

  他上前一步,從章手裡得了令符,插手一禮之後,轉身大步向屋外走去。

  可是在走出大堂的那一剎那,馮敬卻突然一滯,停下腳步,扭頭看了一眼。章邯此時正在低頭處理公文,並沒有注意到,馮敬眼中閃過的一抹不捨之意。

  「少府大人,您多保重!」馮敬在大堂外,又深施一禮。

  章邯笑呵呵的擺擺手,「速去,速去,莫要婆婆媽媽,我這裡還有很多事情,等著一一處理呢。」

  馮敬這一次,沒有再猶豫。

  他站直了身子,昂首闊步向外行去。

  少府大人,難道您還沒有看明白嗎?嬴氏在一日,那閹奴在一日……我大秦之未來,又從何談起呢?

靈魂戰士 於 2009-10-22 21:05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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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時間:2009-11-25 19:21:00
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三零二章 長征(二)

  陽光明媚,照耀大地。

  劉闞在彭城門外,與前來接收彭城的魏國宰相周市,灑淚而別。

  「君侯何不留在泗水郡,與我等共謀大事呢?」

  周市頗有些不舍的拉著劉闞的手說:「北疆苦寒,且一路險阻重重。又有胡禍肆虐。東胡人,月氏人,蠢蠢欲動,只怕未必會有安寧。君侯留中原腹地,正可大展身手,何必遠行?」

  「周大哥,非是我想要走,實在是中原,容不下我啊!」

  劉闞嘆了一口,臉上看似真誠無比,可心里面卻嘀咕:若留下來,只怕你們又該坐臥不安了吧!

  「唉!」

  周市一臉沉重,點點頭,表示了解。

  事實上,劉闞留在這河水以南,有大作為。

  而且一旦他真的有了大作的時候,楚軍也好,魏軍也罷,還有齊人,也會放任他做

  周市只是劉闞這一身的才華,卻要遠赴北疆,未免有些可惜了。

  不過也,遠赴北疆,雖苦寒了一些,但總好過被群狼虎視。內心深處,如果不是自己一家身受魏國恩典,只怕也會選擇跟隨劉闞而去吧……畢竟,如今這泗水郡,是越來越亂了。

  「阿闞弟,一路保重啊!」

  劉闞點了點頭,「周大哥,可有打聽到劉季的下落?」

  周市一怔,「倒追查過一段時間。當初咱們拿下沛縣之后,聽說他帶著殘兵敗將,逃過了泗水。

  之后曾在薛縣附近停留過幾日,但很快就撤走了……神出鬼沒的,目前也清楚他的蹤跡。」

  劉闞壓低聲音道:「周大哥,這劉季是個人物,你當需小心才好。咱們聯手奪了他的老家,只怕他現在,心里不服氣的很呢……他手底下有一幫子人,屠子他們皆有萬夫不擋之勇,遲早會復起。那時候,我已遠赴北疆,周大哥恐怕就要成為他首先報復的對象,不可不防。」

  周市嘴角一撇,沒有往心里去。

  劉季,不過一無賴子罷了,能成的什么氣候?

  劉闞看周市的樣子,就知道他沒有往心里去……不過他該說的已經說了,周市怎么做,就看他自己地了。

  「周大哥,我就一句話!」他想了想,還是忍不住開口道:「如果有一天,見到那劉季之后,別和他廢話,搶的先手,把他弄死。否則,一定會遺禍無窮。」

  「我記下了!」

  周市笑了笑,用力點點頭。
  
  他和劉闞用力地擁抱了一下,「四月之前,還請君侯撤離沛縣。」

  「這個……自然!」

  劉闞嘴角抽搐了兩下,心里罵道:媽個巴子的,剛才還熱淚盈眶,依依不舍,這一轉臉的工夫,就惦記著讓我讓出沛縣了……這老周也算是練出來了,一手翻臉不認人的功夫,確實精湛啊。

  他與周市拱,翻身上馬。

  闞夫人和呂等人,兩天前已經在呂釋之和劉巨的保護下,前往沛縣。

  想必現在,應該抵達了吧!

  劉闞只帶了李必駱甲兩人,率騎軍最后撤離。灌嬰則帶四百樓倉騎軍,趕往巨野,與彭越匯合。

  這一站連著一站,必須要准備妥當。

  劉闞現在有點明白了,三國演義里那劉備帶著幾十萬人從新野撤離,是何等痛苦的一件事。

  只兩萬人而已,吃喝拉撒,可都要考慮的面面俱到。

  若非身邊有曹參襄強這些人,劉闞只怕早就被這些事情愁死了……

  「君侯保重,一路順風!」

  「老周,你也多保重!」

  劉闞在馬上捧旗拱手,然后和李必駱甲等人撤離了彭城。

  周市在彭城門外,目送劉+等人地背影消失,總算是如釋重負的,長出了一口氣。

  彭城到手!

  接下來,留縣、沛縣再一到手,這魏國就有了足夠地生存空間。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「秦同!」

  疾馳三十里后,劉闞等人放慢了速度。

  駱甲和李必各帶二百騎軍壓陣,劉闞突然勒馬,輕聲喚道:「那倉鼠已經到位了嗎?」

  秦同暫時沒有什么事,所以留在劉闞身邊,處理一些簡單的公文。聞聽劉闞詢問,他連忙催馬上前,拱手道:「君侯,昨日凌晨,倉鼠派人送信過來,說已經安頓下來,一切都正常。」

  「陳嬰那厮如何?」

  「呵呵,似乎不甚得意。」秦同黑口黑面,難得擠出一抹笑意,「項羽對他擅自出兵好像不太滿意,不過並沒有怪罪他。項梁已抵達樓倉,對陳嬰倒也沒有為難,依然很重用他……隨項梁一起抵達樓倉的,還有一個叫范增的人。倉鼠說,項梁對這個范增,似乎是非常的尊敬。」

  「哦?」

  劉闞這心里,陡然一縮。

  范增也出現了嗎?

  這位歷史上,項羽身邊的第一智囊,被項羽尊為亞父的人,終于也出現了!

  「這個范增,據說曾經是楚國的官員。」秦同說:「倉鼠險些被他看出了破綻,不過好在公叔先生准備好了說辭,所以才沒出事……只不過,倉鼠在近期內,怕是難以展開行動。」

  劉闞陰沉著臉,點點頭。

  「通知倉鼠,就說一切以保証自身安全為主,不可冒然行動。」

  「喏!」

  秦同應了一句,然后又說:「不過倉鼠遇到了一個情況。」

  「講!」

  「項羽身邊,現在多了一個名叫韓信的人,似是個厲害地角色。項羽對他很看重,據說已參與軍帳議事。他在徐縣時救過龍且,所以龍且對他也很佩服。此次龍且攻打下,這個韓信,就是軍師。」

  劉闞一怔,脫口道:「韓信?」

  「正是!」

  這個白眼狼終于出現了嗎?

  劉闞心里,陡然生出一股殺機,不自覺的握緊了赤旗。

  不對,韓信怎么到項羽那邊去了?根據歷史,他就算是跑,也應該去跟隨劉邦才對嘛。

  亂了,好像真的有點亂了!

  劉闞想了想,輕聲道:「吩咐倉鼠,多留意韓信這個人。」

  「喏!」

  劉闞的腦子里,亂成了一團

  他有點想不出來,這項羽如果用了韓信的話,會是什么樣的局面?說准,這還真的說不准了!

  只不過,劉闞不知道,歷史上韓信,並不是一出山就跟隨了劉邦。

  事實上韓先投了項羽,后因在項羽帳下不得志,所以才轉投了劉邦。一開始,韓信在劉邦帳下也不被看重,甚至還逃走了。從而也引發了蕭何月下追韓信地美名,才有了登台拜將。

  哈,亂吧,更亂一些!

  劉闞然笑了,嘴角一翹,心道:反正我不趟這渾水,等你們斗得你死我活,我再來收拾殘局。

  想到這里,他不再為這些事情煩惱,一催戰馬,大聲說:「加快速度,今晚務必抵達留縣。」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與此同時,薛郡魯縣府衙中,王恪迎來了一個人。

  此人身高八尺,相貌清;。文雅中,透著一股子威武之氣,頜下長髯,飄灑于胸前。

  「王公,機不可失,時不再來啊!」

  他手捻長髯,淡定地笑道。

  在他對面,王恪似乎有些猶豫,眉頭緊蹙,沉吟語。

  「先生,非是我不願意投降。如今老秦之局勢爛,鹹陽二世昏庸無道,我早有心另投明主。

  只是,我與齊田,有不共戴天之仇。齊王田,被我屢次擊潰,甚至喪命于我手中。今新王復立,乃是田之子。我若投降,田榮田假,又豈能容我?只怕到時候,他會立刻翻臉。」

  「齊王?」

  先生不由得笑了,輕輕搖頭,「王公,其並非是要王公,而是請王公投于楚王麾下,共謀大事。」

  「楚王?哪個楚王?」

  「當然大楚氏之后地楚王!」

  王恪一聽,眉頭皺地更緊,連連搖頭說:「這怎么可以?這薛郡在齊魯之,治下也已齊人為多。我怎可能不投齊王,反投楚王呢?再者說了,您說的楚王,我從未聽說過。我只聽說,楚國大將軍項燕之后,如今統兵在泗洪,正與章鏖戰,我投了楚王,又有何好處呢?」

  「王公也說了,您與齊田有殺兄殺父之仇,他們絕不會輕易放過您。

  而且,田榮如今新剿滅了田假,齊國正處于混亂之中。而我王則不同,乃真正地大楚王裔。

  且有荊楚十八家后人輔佐,又有故楚令尹之后相助。只要登高一呼,項梁必會欣然來投……嘿嘿,您也知道,那項梁剛得了樓倉,如今正是兵強馬壯。章邯,只怕是難以抵擋啊。

  我王乃愛才之人,有王公相助,定然非常高興。待我大楚天兵席卷山東,攻入關中之時,就是王公封王之日。王公也是明白人,當早作打算才是。其今日前來,全為王公考慮。」

  「這個……先生可保証,楚王不會找我麻煩?」

  「楚王怎會找您的麻煩,王公大名,楚王是知道地……到時候王公過去,大王高興怕還來不及呢。」

  王恪聞聽之下,也不禁頗有些意動。

  「但不知,楚王要我如何做呢?是不是立刻打出楚王的旗號?」

  「這倒不急!」食其微微一笑,「事實上,其今日前來,還有一件事,乃是受沛公之托,請王公幫忙。」

  「沛公?」

  「沛公乃是我王同宗,荊楚十八姓之后裔,正經地楚國王室,甚得楚王信賴。」

  王恪點點頭,只是覺得‘沛公’這個名字,似乎有點耳熟,但想不起來究竟是哪一路的高人。既然決意要投楚王,那和這位沛公打好關系,肯定是不可少地。于是,王恪沉吟片刻,點了點頭。

  「但不知,沛公要我做何事?」

  「王公可認得那泗水都尉?」

  王恪一怔,「當然認得。當年我和廣武君,曾一同平定三田之亂,如今還結成了盟友呢……聽說他已經讓出樓倉,集結在沛縣附近。有傳聞說,他准備率部北上,撤離出山東戰場。

  說起來,二世昏庸,有廣武君這等人物,卻不能用。去年登基時,還發出詔令,要殺了廣武君。也幸虧了陳勝吳廣起事,才使得這件事沒有進行。各路潰敗時,唯有廣武君獲取大勝……」

  「看起來,王公對這位廣武君,非常敬重?」

  「敬重倒也說不上,只是愛惜他才華耳……如今,這能文能武的人,的確是越來越少了啊!」

  其臉上的笑意,陡然不見。

  「沛公拜托王公的事情,就是想請王公,在那廣武君北上之際,將其殺死!」

  「!」

  王恪不由得大吃一驚,張大了嘴巴,看著食其。

  窗外,一道黑影,悄然沒入了一片花海之中,眨眼間不見了蹤跡!

靈魂戰士 於 2009-11-25 19:21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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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三零三章 長征(三)

  泗水潺潺東去,宛如玉帶,繞沛縣而行。

  劉闞抵達沛縣之后,並沒有住在沛縣城里,而是在沛縣城外的泗水亭畔安頓下來。不僅僅是劉闞,還有闞夫人、劉巨、王姬等人,也都一同住在了泗水亭。這里,承載了他們許多回憶。昔日的酒場已不見了蹤跡,不過連片的田莊,還有泗水亭官驛,足夠劉闞等人居住。

  抱著劉秦,牽著劉元的手,劉闞在泗水亭外漫步。

  「想當年,爹就是在這里起家,和你其伯、唐伯他們,一手創出萬歲酒,有了杜陵酒神的贊譽……你們看,那邊土地,當年是我釀酒的地方。呵呵,這一晃,可就過去了十年之久。」

  劉秦問道:「爹爹,唐伯父他們現在何處?」

  「在巴蜀,和爹爹一樣,努力的想要打造出一個千秋盛世。

  秦,你要記得,這世上並沒什么真命天子。爹起于這田之間,將來你萬不可忘記這一點。

  水能載舟,亦能覆舟。

  今日之嬴氏帝王,就是你前車鑑。」

  「爹爹,公叔先,治大國如小鮮,可使民,而不可使知之。要實其腹,虛其心……

  可叔孫先卻說,當教化蒼生,使其知榮辱。一個使其知,一個不可使知之,不免矛盾了。」

  劉闞看著劉秦,不免有些訝。

  他今年還不到十歲,怎就開始學習這些?

  一旁劉元卻開口,「也不矛盾啊!說不定叔孫先生所說的教化,就是要百姓不可知嘛……民智不開,你說什么,百姓就信什么。知與不知,其實只是一念之間,我倒不覺得有甚矛盾。」

  劉元,已十二歲了!

  劉闞詫異的看著她,心里不免疑惑。

  「小爸,是小弟修學時,我在旁邊聽,自己琢磨出來的。」

  劉元已知道了劉闞是她的父親,但她卻不喜歡稱呼劉闞‘爹爹’。呂嬃曾私下里詢問過她,劉元說:「爹爹是壞人,害得母親身死,我經常在夢中詛咒他……我不要叫小爸‘爹爹’,那樣會在夢中,連小爸一起詛咒。」

  這倒是事實!

  呂嬃就有好幾次聽到,劉元在夢中詛咒劉季。

  小孩子的思想非常單純,也許在劉元的心中,並不希望劉闞成為和劉季一樣地人吧。

  所以,劉闞也沒有在意……

  劉元說的這些,並非沒有道理。

  事實上,歷朝歷代,帝王家都把持著喉舌。他們需要百姓知道什么,那么百姓才可能知道什么。

  美其名曰:教化,開啟民智!

  可不希望百姓知道的事情,他們絕不會說出句。

  甚至,會阻絕各種渠道,不惜用國家機器去鎮壓……

  劉闞笑了笑,揉了揉劉元的腦袋,又掐了掐劉秦地臉蛋,「秦,以后要和姐姐一樣,自己多思考。

  先生們教給你的東西,終究是他們自己的思想,而非屬于你們。

  《論語》為政里面曾說過:學而不思則罔!說的就是你;元,思而不學則殆,說的卻是你。」

  劉元和劉秦都很聰明,但卻各有各的毛病。

  劉秦好學,但不好獨自思考;劉元呢,雖愛思考,但卻往往斷章取義,聽一兩句次課業,就不願再聽,缺乏長性。對于這一點,呂嬃也私下里提醒過劉闞。但是劉闞卻認為,應該在合適的機會告訴他們。說教式的東西,小孩子往往不愛聽。這一點上,劉闞自己深有體會。

  午后地陽光很溫暖,照在人的身上,暖洋洋地。

  父女三人就坐在泗水河畔的草坪上,說著話,聊著天。

  劉元和劉秦,都很珍惜這難得的機會。畢竟父親整日都在忙碌,很少有時間和他們一起玩耍。

  分的時間,都是兩個孩子在嘰嘰喳喳的說話。

  劉闞偶爾應和,面帶著微笑,安靜的聆聽……

  累了!

  他頭枕雙手,躺在草坪上,鼻端縈繞著淡淡的花香,耳邊回蕩著潺潺的水流聲。那微風掠過,好不輕柔。

  劉秦和劉元,有樣學樣的在他邊上躺下來。

  劉元枕著劉闞地肚子,劉秦靠在劉闞的腿上。三個人誰也沒有說話,就這樣安靜的躺著。

  長久以來,被各種事情糾纏的有些燥郁的心情,在這種靜謐的環境中,被洗刷的干干淨淨。

  因過泗水與童戲,偷得浮生半日閑啊……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遠處,傳來了馬蹄聲。

  劉闞睜開眼睛,知道這短暫的寧靜,已經過去了。

  劉秦睡著了,發出均勻的鼾聲。劉元則坐起來,面帶著一絲戀戀不舍。

  「小爸,我們回家吧!」

  看得出來,她並不想回家。只是知道小爸在做大事,能陪著自己在這里玩耍半日,已是難得。

  劉闞突然笑了,抱起劉秦,「元兒,來,跟小爸騎大馬!」

  「啊?」

  不等劉元反應過來,劉闞已伸出大手,將劉元托起來,讓她騎在自己的脖子上,「走,我們回家嘍!」

  抱著劉秦,讓劉元騎著,劉闞站起來,又讓劉元發出一聲輕呼,下意識地抱住了劉闞的腦袋。

  回家嘍!

劉元地心里,好溫暖。

  她彎下腰,把臉蛋兒貼在劉闞的頭頂上,露出了甜甜地笑容。

  「君侯……」

  來的人,是李成。

  不過當他看到這一幕景象時,卻不由得呆愣住了。

  劉闞相識,也不是一兩日了。李成見過在富平縣城;出地劉闞;見過在河南地沖鋒陷陣,殺人如麻的劉闞;見過在樓倉,沉穩冷峻,運籌帷幄的劉闞……可是,他卻沒有見過,這一刻,臉上洋溢著笑容,活脫脫一個普通人的劉闞。這一刻,劉闞只是一個父親。

  「我們回家!」

  劉闞朝著李成打了個招呼,邁開大步,向官驛走去。

  李成也沒有出聲,牽著馬,看著在前面走的劉闞,突然間,臉上也浮起了一抹笑容。

  他想起了郁郁而終的爺爺,想起了在鹹陽病故地父親……小時候,爺爺也歡這樣子,讓他騎在脖子上!始皇帝宏才大略,大公子扶蘇也胸懷乾坤。可是李成總覺得,他們有點冷漠。

  也許帝王家出,注定了他們是這樣子。

  李成更喜歡這一刻的劉闞,因覺得,不管外面傳的有多玄乎,劉君侯其實,只是一個人!

  回到泗水亭官驛的時候,呂嬃帶著一個年輕地女子,正走出來。

  那女子年約二十,長的不是種花容月貌,國色天香。但也不丑,算得上是小家碧玉吧。

  看身形,好江南女子。

  流露著一種婉約之氣。很安靜,跟在呂嬃的身邊,絲毫沒有那種鋒芒畢現的光彩,也不似戚姬那種聰明伶俐。如果不仔細看,甚至不會注意到她。這就是魏咎派人送過來的二十個吳越女子之一。呂嬃只留下了八個女子,闞夫人和呂文夫婦各留兩個服侍,她和王姬,一人一個。

  留在呂身邊的女子,姓薄,祖籍吳中。

  是項梁過江之后,送給魏咎的禮物,后來又被魏咎轉送給了劉闞。

  沒有名字,所以大家都叫她薄女。年紀小稱之為女,等過了二九,就要改稱之為薄姬了。

  倒是個挺有眼色的女子,而且能拂地一手好琴。

  呂嬃見劉闞這模樣,不由得眉頭一蹙,上前剛要開口,卻見劉闞把手指放在了唇邊,「噓,都睡著了!」

  劉秦睡得很香甜,劉元抱著劉闞的頭,也睡著了!

  把劉秦交給了呂,劉闞又擺手,示意薄女過來,小心翼翼地把劉元抱下來,「讓他們好好睡覺。」

  「阿闞,你應該注意點,怎么說你也是……」

  劉闞一瞪眼睛,「也是什么?不管我坐在什么位置上,我都是他們的爹。哪個敢亂嚼舌根?」

  臉上雖然帶著不滿,可是心里面,卻很溫暖。

  呂嬃回瞪了劉闞一眼,「好了,快點進去吧……曹大哥和任大哥,陪著蕭先生來了,在里面等你。」

  「蕭先生來了」

  劉闞聞聽,不由得一喜,連忙往里面走。

  「夫人,莫怪君侯,他這般喜愛孩子,說明他顧家,同樣也在乎您啊。」

  薄女輕聲勸說呂嬃。

  呂嬃忍不住笑了,「這個我自然知道,只不過他現在的身份和地位,卻要多注意這禮儀才行。

  這是叔孫先生不在,否則一定會說教他的。

  嘻嘻,不說這個了……薄女,你帶孩子回去睡覺,我要和嫂嫂,進城一趟,辦一些事情。」

  「喏!」

  薄女點點頭,讓兩個健婦抱著劉秦和劉元回房睡覺。

  劉闞走進了廳上,一進門就連連道歉,「讓先生久候,實乃劉闞之過。剛才故地重游,不小心就忘了時間,還請先生恕罪,恕罪。」

  先生,自然值得是蕭何。

  這一晃啊,可就是三年沒有見面了!

  自從劉闞當年伴駕隨行,就再也沒見過蕭何。如今這一見,卻不免心中生出了幾分感慨。

  蕭何,真的老了!

  要說的話,如今也才四十多歲。

  可兩鬢斑白,看上去好像五六十的模樣。他的那種老態,並非只是身體上,而是發自內心。

  看得出,蕭何的日子,過地並不舒暢。

  「蕭某一階下囚徒,怎敢勞君侯如此看重。」

  劉闞一把攫住了蕭何的手臂,不讓他行禮,「蕭先生,值不值得,要我說才算數,你說的,不算。

  算起來,與蕭先生相知,業已十余載。

  對先生的人品和才學,劉闞一向十分敬佩。只可惜,這造化弄人,讓你我屢次不得不兵戈相見。但這並不影響劉某對先生的尊敬……劉某的心思,想必老曹都已經和先生如實說過了。

  是去是留,劉某絕不敢強求。

  但闞有一言:今天下大亂,生靈塗炭。齊楚兩地,不日間定有無數慘烈戰斗。到時候,大戰一起,血流成河,餓琈千里,民不聊生。闞以為,這場災難,只怕會延綿各地,蒼生將苦。」

  蕭何的面頰,微微一抽搐。

  「君侯莫不是認為,老秦無力回天?」

  劉闞著蕭何坐下來,「這在座之人,都不是外人。老曹和老任,加上你我,也算是同鄉之誼。

  以先生之才華,難道還看不清楚嗎?閹奴不死,老秦必亡!」

  蕭何說:「既然如此,君侯當揮兵而上,殺入關中,斬殺閹奴才是。為何要選擇北上,去那苦寒之地?」

  「非闞不想,實不可能!」

  劉闞正色道:「我乃大公子之人,二世對我忌憚頗深,恨不得取我性命……要入關中,非兵強馬壯不可行。可問題在于,這山東各部,誰又會允許我兵強馬壯?楚人、齊人……哈,只怕恨不得我死吧。劉某有自知之明,雖空懷濟世之心,

  卻無挽救蒼生之力,故而才北上。」

  蕭何默然不語,看不出他心中所想。

  劉闞說:「先生莫要以為我北上,是芶且偷生,不顧蒼生之苦。

  當年,上將軍動傾國之力,與匈奴人血戰,拓土三千里,才有今日之九原。也許在先生看,匈奴已退,北疆安寧,去九原實乃不智。可我卻知道,那匈奴也好,月氏也罷,還有東胡人,窺視我中原之心不死。北疆兵馬盡出,平剿山東之亂。其結果……哈,我還真不敢說。

  但我知道,若北疆無人,則胡禍定起。

  若棄了九原郡,日那胡人就可以直接威脅雁門,兵犯馬邑,直入我中原大地,才是真正之苦。

  我欲在河南地休生息,一方面可抵擋胡禍,另一方面……」

  蕭何突然抬起頭,盯著劉闞道:「河南地,則可建起無敵騎軍,不管是西進關中,亦或者東出雁門,奪取山東,都易如反掌。君侯,您不是為蒼生之苦,而是想做那漁蚌相爭,得利的漁翁啊。」

  蕭何是等人,怎能看不出中的奧妙?

  劉闞是笑語,旁邊曹參任敖,也都面色如常。

  蕭何,什么都明白了!

  那顆原本已死去地心,驟間蠢蠢欲動,又復活了……

  他冷靜地分析了種利弊,卻越發感覺到,劉闞北上,實在是一步絕妙好棋。

  劉闞和其他人不一樣。

  不管是那項梁也好,劉季也罷,還有什么魏咎田榮,都有著極其深厚的山東子弟背景。為什么陳勝吳廣在大澤鄉一呼百應?不僅僅是因為秦二世地昏庸,老秦地暴政;其中也有他們楚人、韓人地背景。如果陳勝吳廣是秦人,會有那么多人跟隨嗎?如今想來,只怕不可能。

  所以,劉季在泗水可以崛起;田榮在臨能雄霸一方;項梁能渡江之后,迅速掌控楚地;魏咎能坐穩大梁……包括張耳陳餘,哪一個沒有山東人的背景?于是,他們都成為一方諸侯。

  可是劉闞偏偏不能!

  他那秦人地烙印太深了,很容易引起別人的猜忌和嫉妒。

  唯有北上!

  他在河南地有赫赫威名,更背著北廣武君的名號,極容易立足;河南地接近秦地,又不為諸侯所重。劉闞進可入山東和關中,退可以三千里河南地為根基,奪取河北之地,繼續擴土。

  最重要的是,河南地……有用之不竭的戰馬!

  如果老秦完了,劉闞可以憑借其秦人地身份,打起大公子扶蘇的旗號,招兵買馬,盡收關中數百萬民眾之心。

  其野心,亦隨之昭~

  搏?還是不搏?

  蕭何也清楚一件事情,他沒有別地選擇。

  即便他不為劉闞效力,劉闞撤離沛縣之后,劉季回來會信任他嗎?

  之前的經歷,讓蕭何已經明白了一件事情……劉季看似豪邁,可實際上,卻是睚眦必報的性格。

  用得著你,可以把你視之為父母供奉。

  用不著你的時候,就會想方設法,讓你痛苦不堪。

  想到這里,蕭何忍不住仰天一聲長嘆,「君侯,蕭何願為君侯效犬馬之勞。只是……」

  「先生請明言。」

  「此縣反復,不少人牽扯其中。我擔心,將來這沛縣被他人所得……鄉親難免遭遇報復。

  只怕,君侯北上人馬,又要增添許多啊。」

  有沛縣人,願意和自己北上?

  劉闞剛抵達沛縣,還不是很清楚狀況,不禁疑惑的向曹參任敖看去。

  兩人點點頭,「粗略計算,恐有萬余人希望與君侯同行……另外,原武陳禹也派人過來,說已經開始向河南地遷徙,大約有數千人。君侯,這許多人一加入,只怕我們的壓力,會更重啊!」

  不僅僅是護衛兵捉襟見肘,還有糧草,各種生活上的負擔……

  原以為,劉闞聽到這個消息之后,會狠狠的愁上一番。但沒想到,劉闞聽完了,卻是笑了。

  「我還以為是多大地事情,原來只是這個啊!

  怕個甚,有蕭先生出馬,這些許事情,不過是小事而已,不足掛齒。只是,老曹你可要委屈一下了。」

  曹參立刻起身道:「若蕭大哥願意出馬,曹參甘做助手。」

  劉闞則看著蕭何說:「蕭先生,怎么樣?不曉得你願不願意,為劉某來解決這么一個大麻煩?」

  夫運籌帷幄之中,決勝千里之外,吾不如子房;鎮國家,撫百姓,給餉饋,不絕糧道,吾不如蕭何;連百萬之眾,戰必勝,攻必克,吾不如韓信。此三者,皆人杰……

  劉邦人品不怎么樣,可這眼光卻的確毒辣。

  一個能使糧道不絕,安撫百姓,坐鎮江山的蕭何在,劉闞何必去考慮這些事情?

  但在蕭何而言,劉闞這番話,卻是讓他生出士為知己者死的感慨。

  當下起身,一揖到地說:「蕭何願為君侯,效死命!」

  闞嘿嘿笑了!

  如今,三杰之一的蕭何,歸了我;韓信,投了項羽;張良嘛……很可能繼續跟隨劉季吧。

  三杰各為其主,那又會,出現什么樣的局面?

靈魂戰士 於 2009-11-25 19:49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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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三零四章 長征(四)

  蕭何的加入,對于劉闞而言,無非至關重要。

  這是一個統籌規劃的天才!劉闞的手底下,如今也算是人才濟濟。可總體而言,長于陰謀的人多,精于謀略的人多……可是在內政方面,卻是人才匱乏。屈指算來,也只有曹參能上得了台面。李成在扶蘇手下也當過舍人,多多少少能算上一起,除此之外,就選不出人了。

  叔孫通是個學者,能成為優秀的幕僚,但是不能獨當一面。

  這一點,叔孫通自己也清楚。所以他從不在樓倉內部的建設上發表什么意見,大都是游走邊緣。

  在巴蜀的審食其、周昌,也都不錯。

  可畢竟要打理巴蜀的基業,很難抽身出來……

  以前,只樓倉小小一城而已,最多在加上徐縣這一地。

  劉闞還不會覺得太緊張。可將來要在九原郡站穩腳跟,僅四十四個縣城,就足以讓人頭疼。

  大局上的控制,曹參終究差了一點。

  用劉闞前世的話來說,就是格局小了一點。他是個做實事的人,是一個非常稱職的執行者。

  而蕭何呢,則是規劃者!

  這就是蕭規曹隨的來歷,不僅僅是蕭何比曹參年長,而是兩個人的格局差距。

  蕭何甫一接手,立刻就指出了劉闞早先制定的撤離計劃中,存在的問題。並且迅速進行調整,特別是把先前的百姓自行解決伙食的規定,變成了統一發放口糧。對于這個決定,劉闞很不理解。

  「君侯,您手中能有多少糧食?」

  「這個嘛,是由老曹管理,應該足夠食用了吧。」

  曹參在一旁點了點頭,表示劉闞沒有說錯。

  蕭何笑了,「老曹所說的足夠,只是相對于從樓倉撤離時的人數而言。君侯從樓倉撤離時,共有一萬六千人相隨,這里面包括了四千臨時征召的護隊。除此之外,尚有騎軍一千一百人,戰車百零三乘,不足兩千八百九十七人,共五千四百一十四人。老曹,我說的可正確?」

  曹參說:「沒錯。」

  「駑馬一千二百匹,牛九百二十一頭……」

  蕭何侃侃而談,把劉闞手中所掌握的力量,如數家珍般地報出來,讓劉闞不由得暗自佩服。

  這可是快五十歲地人了,記憶竟然如此驚人。

  只一個晚上,所有的資料都記在了腦中。

  蕭何說:「可問題是,君侯一路北上,這個人數肯定要有變動。死傷難免,這個可以暫不考慮,那么慕名而來的人,又該如何處置?沛縣,會增加一萬多人,原武會有三千余人……這個數目加起來,君侯手下就有三萬百姓相隨。除此之外,從巨野到頓丘,還會有流民不斷加入。」

  「哦?」

  蕭何正色道:「君侯撤出樓倉,其實也將引發出更大規模的戰爭。要知道,泗水郡已經耽擱了兩年農時,若繼續耽擱,就算是楚軍得了樓倉,也支撐不了多久。所以,項梁一定會想方設法,盡早把戰場轉移,以保証其后方的糧道不絕。那么,他會向何處轉移?君侯想過嗎?」

  劉闞眉頭緊蹙,輕聲道:「若我猜測不錯,應該是想薛郡、碭郡、濟北、潁川轉移吧……」

  「正是!」

  蕭何說:「大戰一起,必然會讓許多人流離失所。青壯尚可加入軍中,那么老弱病殘,婦女童子,又當如何?君侯一路北上,不可避免的會有人希望加入,不為別的,只求一口飽食。

  那么,君侯能拒絕否?」

  劉闞面頰抽搐,苦笑一聲,「只怕很難。」

  「呵呵,這不是什么婦人之仁,而是為君侯留名。所以,君侯不管是否願意,都必須收留。

  那么,現在的糧食,就明顯不足了……

  蕭何做了一個簡單的計算,自巨野開始,我們一路北上,至北廣武城止,數千里路途,需通過六個郡,一百零三個縣城。如果每個縣城有五百個流民投靠,那么到達九原郡,君侯有多少人?」

  劉闞略一計算,不免嚇了一跳。

  如果按照蕭何地說法,自己抵達九原郡的時候,麾下幾近十萬民眾。

  「君侯可能會認為蕭何這樣計算,會比較誇張……但有備無患,未雨綢繆,總比到了事前再去想辦法好。」

  「先生所言極是。」

  「況且,君侯收納流民,與君侯有莫大的好處。

  嘿嘿,這一路北上過去,君侯仁義之名,天下還能有誰人不知?即便將來諸侯嫉妒,也許謹慎小心。

  只不過,這樣一來,君侯地壓力,卻要增加許多了。」

  仁義之名!

  劉闞突然想起了三國演義中,諸葛亮對劉備說的天時地利人和三要素。

  再不濟,也要占居個人和的名聲吧……

  「先生所言極是!」劉闞一咬牙,心道:麻煩就麻煩吧,為了這該死的仁義之名,可拼一拼。

  「就按照先生所說的去做……老曹,你協助先生辦理此事,我另外再抽調小豬和任大哥兩部兵馬協助。恩,還有李成吳辰兩人,全都聽從先生的調派。此事,我就著先生全權處理。」

  說著話,劉闞一擺手,「來人,取我寶劍來!」

  不一會兒的功夫,就見有小校捧一柄明晃晃的佩劍進來,劉闞過來,雙手奉到蕭何面前。

  「此劍名誡,乃先皇當年賞賜于我。

  今日,我將此劍贈與先生,誰若不聽調遣,無需通稟,先生可先斬后奏,全權掌管這件事。」

  蕭何不由得一怔,詫異的看著劉闞。

  他只是提出這個建議,在他想來,如果劉闞受了,也會委派曹參處理此事,而非是他。

  畢竟,蕭何才投效劉闞足三日光景,這樓倉上下,哪一個不比他資歷老?

  可是萬沒有想到,劉闞會委以如此重任。

  不僅僅是讓他全權處理,還給了他先斬后奏地權力。只這份信任,這份知遇之恩……蕭何不由得淚流滿面。他一直覺得,劉闞有才華,但在氣度上而言,怕是比不得劉季那般寬宏。

  可現在看來,他真的錯了!

  「蕭何赴湯蹈火,也定不負君侯之信任。」

  劉闞微微一笑,只是用力的拍了拍蕭何的肩膀……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蕭何的這一次調整,可以說是非常的及時。

  劉闞,因為有了蕭何出馬,則顯得非常輕松,在沛縣停留三日之后,率部與魏豹交接。

  沛縣交接結束之后,魏軍等同于占居了泗水郡北部地區,實力大增。

  則迅速撤退至了巨野,與彭越相匯合。

  彭越如今在巨野,卻是兵強馬壯,聲勢頗大。他原本就在巨野澤聲名響亮,如今天下大亂,人心思動。彭越並不急于起事,依舊按兵不動,積蓄力量。如今,在彭越麾下,有數萬人。

  彭越還是那個彭越,可劉闞卻非當年地劉闞。

  兩人相見之后,依舊是非常親熱。

  但很明顯地,劉闞感覺到了,彭越笑容背后,隱藏的猜忌之心。酒宴上,兩人推杯換盞,甚至還讓女眷前來相見。彭越的老婆,就是當年他從沛縣奚館中帶回去地狐姬。不過呢,除了狐姬之外,他現在又納了六個小妾,盡享齊人之福。

  狐姬為彭越生了三個孩子,長子和劉秦年齡相仿。

  酒席宴上,彭越還興致勃勃的說:「阿闞兄弟,不如讓秦和巨結拜為兄弟,你以為如何呢?」

  巨,非劉巨,而是彭越長子彭巨。

  彭越地三個孩子,兩男一女,長子彭巨,次子彭野,倒是正應了巨野澤之。

  幼女方三歲,名叫彭陽,因生于城陽而得名。

  劉闞微微一笑,「大哥所言極是,就這么辦吧……」

  當下,彭巨和劉秦在院中面相東方結拜,彭巨的年紀略小于劉秦,故劉秦為兄,彭巨為弟。

  二小結拜之后,氣氛顯得更融洽了。

  于是乎,大家推杯換盞,卻是毫不熱鬧。

  酒宴到戌時方結束,劉闞帶著家人,熏熏然告辭回家。

  劉闞才一走,彭越地醉意也隨之消失。他神情復雜的看著劉闞給他送來地禮物,一時間猶豫不決。

  「妹夫,酒席宴上,為何不下令擊殺此獠?」

  一個四十多歲,相貌清癯的文士走過來,輕聲問道:「只需你一聲令下,那劉闞定難逃脫。」

  這文士,名叫狐偃,是狐姬的哥哥。

  前面曾提到過,狐姬原本是出自高門,因家族衰沒,而被賣入了奚館。

  與彭越成親之后,一開始倒也沒什么人上門。后來彭越出任秦朝官吏,這狐家地人,就跟過來了。狐偃就是其中之一,早年曾拜在膠東名士蓋公門下求學,后來又在稷下學宮任職。

  家族敗落之后,狐偃就逃離臨,輾轉齊魯之地,后來還跑到了下,和六國貴裔混在了一起。彭越當官之后,狐偃在偶然的機會中,得知了妹妹就嫁給了這個彭越,于是立刻來投。

  彭越手底下,猛人不少。

  但是出謀劃策的人,卻不多……

  狐偃又是他大舅子,很快就獲得了重用,並且成為彭越的軍師,為他出謀劃策。

  彭越說:「阿兄弟與我有救母之恩,多年相交,情深意重。我能有今日這般風光,全賴阿兄弟的照顧。如今他落難了,在我這里借一條路走,那是信我,重我……我怎能夠殺他?」

  「我的老妹夫啊,你怎能如此實誠?

  劉闞當年照顧你,不過是因為你有利用的價值。他是什么人?楊朱傳人,拔一毛利天下,他都不肯為之。此人在樓倉時,常說:天下熙熙為利而去……你若沒有用處,他豈會照顧你?

  別的不說,當初攻打平陽,不就是明証?

  再者說,此一時彼一時,劉闞非當年的泗水都尉,你也不是當年打漁地彭越啊。項公占了樓倉,注定了大楚將興。你得要看清楚時局,否則將來,后悔莫急啊。今日只要取了那劉闞的性命,就會得沛公所重……到時候,榮華富貴滾滾而來,那可是光耀彭家門楣的事情。

  機不可失,失不再來啊!」

  「大哥,你怎能這么說話?」

  從門外,走進來一個嫵媚的女子,瞪著狐偃,怒道:「我家阿越乃重情義的好漢,今日如果殺了劉君侯,你讓他日后如何見人?巨野澤,有多少人受過君侯地恩惠,你莫要再害阿越。」

  這女子,正是狐姬。

  狐偃眉頭一皺,「妹妹,你一婦道人家,懂得個什么?我哪里是害阿越,我這是給他指一條飛黃騰達之亂。

  妹夫,王郡守地使者還等著你呢……人家可說了,你要是不肯,他們就自己做。

  到時候楚王恪一至,這頭功就是王郡守一人,和你沒有半點關系。這件事情,你可要考慮清楚。」

  「大哥你別再說了!」

  彭越正色道:「夫人說的沒錯,不管阿兄弟待我如何,可他對我巨野澤的兄弟,卻是有恩。

  今日我若做了這事,以后就沒有臉面去面對我那些兄弟。

  我不會動阿闞兄弟的,你去告訴那王郡守地使者,他們的事情,我不摻和,僅次而已矣!」

  狐偃,不由得頓足捶胸,好不失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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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劉闞住在趙王亭驛館之中。

  夜色已深了,呂嬃帶著孩子們都睡了,劉闞一個人,坐在庭上看書。

  薄女蜷在角落里,一下一下子地打盹兒。本來,劉闞需要人在這里伺候,可是呂嬃卻說,他晚上看書,批閱文件,總歸要有人在旁邊照顧著,撥撥燭火,添上一杯茶水,總是好的。

  所以,薄女就留下來,負責伺候劉闞。

  只是這夜深人靜,她抵擋不住困倦之意,竟睡著了。

  劉闞看了一會兒地書,見薄女地模樣,不禁嘆了口氣,站起身來,把隨身地大氅蓋在她身上。

  「君侯,門外有客人求見!」

  劉闞身邊現在沒什么人當值了。

  司馬喜隨叔孫通去了關中;劉信在巴蜀;驪丘跟著陳平去了北疆;季心則保護蒯徹在河北。

  身邊連一個書童都沒有,只好從軍中選了兩個小校擔任。

  可這軍中之人,說話那有個輕重。

  薄女一下子就驚醒過來,看劉闞就站在她身邊,不由得嚇了一跳,本能的往后一縮身子,卻發現身上,蓋著劉闞大氅。

  「奴婢該死,奴婢不小心就睡著了,請主人責罰!」

  十六歲的小姑娘,可嚇得不輕。

  劉闞一蹙眉,隨即無奈的搖搖頭,輕聲道:「薄女,我這里有事情,你回去歇著吧,明天還要趕路。」

  「可是主母說……」

  劉闞伸出手,蒲扇巴掌在薄女的腦袋上揉了一下,「聽話,睡覺去!」

  好像不是主人對僕人命令,更像是長兄對妹妹的關愛。(薄女眼睛一紅,心中頓時湧起暖流。

  一開始,被送到彭城的時候,薄女苦悶的很。

  和她一起被送過來的趙女,私下里曾說:「聽人說,那個廣武君長的好嚇人,而

  眨眼,還喜歡生吃小孩子。咱們這一過去,只怕少……但願得,別被他給看重才好。」

  趙女生地高挑修長,美艷動人。

  不過呢,她沒有留下來,而是被呂嬃送給了呂釋之。

  薄女卻留了下來,但終日提心吊膽。直到那天在泗水亭官驛門口,看見劉闞著劉秦,背著劉元的樣子時,才覺得,這位廣武君,遠非趙女所說的那樣可怕。而今日,她更加感動了。

  「小婢去給您沏茶,然后再休息!」

  薄女輕聲說了一句,好像被嚇壞了的小兔子一樣,嗖的一下子跑了。

  劉則對門口的小校問道:「是什么人要見我?」

  「他說,是君侯河南地袍澤!」

  河南地袍澤?

  劉闞了揉面頰,而后沉聲道:「有請!」

  他想不出會是什么人來找他。河南地的袍澤多了去了,但除了李成之外,如今應該沒幾個人在山東(這里的山東,特指崤山以東,而非今日的山東省。)南部吧。而且,這么晚來找他……

  正思忖著,就見小校帶著一人,走進了庭上。

  那人抬起頭來,朝著劉拱手一揖,「君侯,還識得昔日故人否?」

  「馮敬?」

  劉闞了一下,但旋即認出了來人,不由得驚喜非常。

  和馮敬,也是老交道了。不僅僅是在河南地,還有后來的三田之亂時,和劉闞有過親密合作。

  「馮敬,你怎么會在這里?快快請坐!」

  劉闞高興地大步上前,一把攫住了馮敬的手臂,「這一晃快五年了,平陽一別,君安好否?」

  馮敬地臉色一黯,輕聲道:「我父親和祖父,都死了……昔日馮家,如今只剩下我一人,芶延殘喘而已。」

  「哦……對不起!」

  劉闞這才想起來了馮敬地出身。

  對于馮家地遭遇,他都聽說了。雖然沒有和馮去疾、馮劫見過面,但是劉闞對這二老,還是很尊敬。蒙恬能在河南地大獲全勝,可說是與馮家二老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。不管是當時擔任右丞相地馮去疾,還是大將軍的馮劫,雖不贊同蒙恬的主意,卻傾盡全力的給予支持。

  沒什么私心,只有意見的分歧。

  劉闞曾接到過馮劫親筆所書的文書,對于馮劫,很是尊敬。

  馮敬強自一笑,「君侯無需如此,逝者如斯……敬心中早已沒了波瀾。」

  「快坐,快坐!」

  劉闞拉著馮敬坐下來,薄女奉來了一杯清茶,和一壺酒水。

  茶歸于劉闞,酒水歸于馮敬。馮敬雖然不喝茶,但當年秦清去鹹陽時,也曾送過一些,故而也知道。

  這屬于個人習慣,他倒不甚在意。

  「老馮,你怎么會在這里?」

  待薄女退下之后,劉闞忍不住開口問道:「陛下故去之后,我就再也沒聽到你地消息,去了何處?」

  馮敬嘆了口氣,「此事,一言難盡。」

  他猶豫了一下后,輕聲道:「君侯,我今日是特來相投,另外想要告訴你,你現在危在旦夕。」

  「啊?」

  馮敬當下,把他的遭遇說了一遍。

  「如果章邯將軍能聽我的建議,真地那么做了的話,我定然不會來找你。可是,閹奴為禍,閹奴為禍……我實看不到半點希望,無奈之下,只能失望而走。我到王恪門下,本是為了掩人耳目,伺機投奔你。可沒想到,卻打聽到了一個消息……所以今日,特來向你示警。」

  「什么消息?」

  「君侯,可知道一個叫做沛公的人?」

  「沛公?」劉一怔,旋即瞪大了眼睛問道:「老馮,你說的可是劉邦?」

  「那我就不清楚了!」

  馮敬說:「我買通了王恪家的僕人,得知前些日子,一個名叫食其的人,前去拜訪王恪。

  于是我就讓那僕人著意打聽。

  食其是楚王的麾下,據說楚國王裔之后,如今就和那個沛公在一起……食其是來勸降王恪降楚,並說沛公請求王恪,在薛郡解決你的性命。此次,我是隨王恪使者,前來巨野。」

  劉闞的眼睛,不由得一瞇縫。

  「就在剛才,我看見彭越地大舅子,偷偷的進了我們的住處,和王恪的使者,在房中密議。

  我猜想,彭越怕是要不利于你……所以急急忙忙的前來,一是警告你,二是前來投奔。」

  彭越要對我不利嗎?

  劉闞這心里,一下子敞亮起來。

  怪不得酒席宴上,那彭越看上去表情古怪……

  不對,如果彭越真的要對我不利,酒席宴上就是除掉我的最好時機。我帶著家小,他要是真的動手,我就算能殺出來,卻也難顧全阿他們……彭越沒有動手,就說明他還沒下定決心。

  難道說,他現在下定決心了嗎?

  應該不會吧!

  根據劉闞對彭越的了解,彭越這個人很念舊,也很重感情。除非是自己真的對彭越造成了威脅,否則他不會向自己動手。我明天就要離開巨野澤了,又怎可能,威脅到彭越地利益?

  但是馮敬的話,又不能不信。

  劉闞想了想,陡然心生一計……

  「薄女!」

  「奴婢在。」

  薄女沒有去睡,而是躲在屏風邊上,等待劉闞招呼。

  劉闞這邊一叫她,薄女立刻走上前來,輕聲道:「主人,有什么吩咐嗎?」

  「去叫醒主母她們,讓他們立刻准備,動身離開……告訴我大哥,一定要小心一些,不要被人偷襲了。

  然后,你去找灌嬰李必駱甲三人,就說我有重要的事情,要和他三人商量。

  還有一件事,讓灌嬰把人都叫起來,不過不能聲張,要偷偷地溜出營地,在驛館外聽候命令。」

  「喏!」

  薄女應了一聲,悄然退下。

  劉闞則拉住了馮敬的手,「今日若非少君你來相告,劉闞只怕是死無葬身之地。」

  馮敬說:「君侯,這少君之稱,以后莫要再提……我馮家世代忠于嬴氏,卻不想……從今日起,馮敬不再活于世上,只有一馮唐,還望君侯不吝收留。馮某,願為君侯效犬馬之勞。」

靈魂戰士 於 2009-11-25 19:52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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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三零五章 長征(五)

  後半夜時,巨野澤的天空,烏云密布。

  月黑殺人夜,風高放火天!

  劉闞在馬上,沉靜的看著遠處燈火通明的趙王亭官驛,面色很平靜,可眼中卻透著落寞之色。

  昔日好朋友,今天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呢?

  不管彭越是否出自于本心,只要馮敬所說的事情一旦發生,他和劉闞之間的那份情誼,也將隨風消散。心里存著幾分芥蒂,今后相互防備,相互算計……這樣的兄弟,這樣的好友,不做也罷!

  「君侯,有動靜了!」

  遠處傳來兩下夜鳥的啼聲,那是秦同的黑衣衛,向劉示警。

  面頰一抽搐,劉闞舉起手來,身后四百樓倉騎軍,齊刷刷沒入一片.:草之中,沒有發出任何聲息。

  急促的馬蹄聲傳來,在寅時將至,一支人馬從遠方醒來。

  巨野澤突然起了大風,風聲鶴唳,掩去了大半的聲響。隊伍突然停下來,狐偃勒住了戰馬,手搭涼棚看了看那燈火通明的官驛,臉上浮現出一抹冷森的笑意,嘴角微微的向上翹起。

  「二黑兄弟!」

  「狐先生……」

  「看見了嗎?那劉闞自以為安全,連守衛都沒有。」狐偃輕聲道:「我已經和王大公子商談過,只要殺了劉闞,沛公面前……嘿嘿,你我還有老彭,就算是記下了首功。沛公乃楚王心腹,只需他向楚王美言兩句,今后你我的榮華富貴,就不用愁了……項梁公的兵馬,已奪取了下。」

  李二黑是巨野澤大邱鄉人,從小跟著彭越,對彭越忠心耿耿。

  彭越身邊有兩個心腹,一個扈輒,一個李大黑,也就是李二黑的兄長。

  他手中握有一支精銳人馬,是當年隨彭越一起在巨野澤為寇時,積攢下來的家底兒。彭越不願意背信棄義,可不代表著他身邊的人,也是如此。至少這李二黑,就覺得應該殺死劉闞。

  原因無他,誰讓劉闞帶了那么多物資?

  李二黑屬于那種匪性深重的人,見到這么多地物資,早就心動。

  如果是在以前,他或許不敢動什么壞心眼兒。可如今劉闞正是落難之際,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,這李二黑的心思,可就活泛起來。能殺了劉闞,得了物資,還能為彭越鋪一條富貴之路……李二黑當然願意。所以,當狐偃找到他之后,兩人一拍即合,決定連夜動手。

  聽狐偃說完,李二黑用力的點了點頭。

  黑夜中,他舉起了,握緊拳頭,然后向前一揮。

  數百人刷的一下子散開,向趙王亭官驛迅速的撲了過去。李二黑更是沖在前面,很快就來到驛站門口。里面靜悄悄的,門口也沒有什么人看守。他深深吸一口氣,突然間一聲爆吼:「殺!」

  率先就沖進了驛站。

  數百名士卒,緊跟著李二黑湧進了驛站之中。

  可是進了驛站以后,李二黑馬上就感覺不太對勁兒……

  驛站里一個人都沒有,院落里堆放著一垛垛的枯草干柴,並且散發著一股濃烈的火油氣味。

  不好,上當了!

  李二黑瞳孔一縮,轉身喊道:「有埋伏,快點撤!」

  這進來容易,出去可就難了。幾百人擁堵在那一扇門內外,外面的人想要往里面沖,里面地人想要往外面走……就在這時,只聽一連串的歷嘯在蒼穹中回蕩,淹沒了呼嘯的風聲。

  蒼狼箭,這是蒼狼箭!

  李二黑對秦軍的蒼狼箭陣並不陌生,聞聽這聲音,不由得心里一咯?。

  抬起頭向天空中看去,可這一看,卻是大驚失色……

  一支支火箭自空中飛入了院落,有的落在了地上,有的則射在草垛上面。那草垛上潑了無數的火油,一支火箭,就足以引發出巨大的火災。一個草垛著了……緊跟著又一個草垛在燃燒。

  火箭如雨,飛落院內,瞬間這趙王亭驛站,烈焰熊熊。

  火借風勢,風助火威!

  大火一起,就再也熄滅不得,並且迅速蔓延,整個驛站變成了一片火海。

  那院中挺拔的古樹,如同巨大地火把,在夜色中格外醒目。

  「撤退,撤退!」

  李二黑大聲呼喊,卻不想,驛站外突然間出現了一隊隊的騎軍。這些騎軍沒有發起沖擊,而是圍著驛站,縱馬行馳。馬上地騎士,更彎弓搭箭,將向擁堵在驛站門口的士卒瘋狂射箭。

  最外面的士卒,瞬間被射成了刺?。

  余者想要往里面沖,里面的人想要往外面跑……

  這人推人,人擠人,人踩人……慘叫聲不絕于耳,李二黑只看得心疼無比,大聲吼道:「不要慌,不要慌……往外面走,大家沖出去,殺一條血路出來……」

  呆在院子里,肯定被燒成灰燼。

  李二黑可不想這么死,咬牙切齒的大聲呼喊,總算讓士卒們穩定了一些。

  好不容易沖出驛站,脫離了火海。

  李二黑還沒有來得及整頓人馬,卻見騎軍突然變化隊形。如果說先前的騎軍,只是胡亂散射的話,那么隊形變化之后,就變成了一隊隊,一列列的騎軍圍著這些士卒打轉,箭矢如雨。

  李二黑撥打雕翎,厲聲喝罵:「秦狗,不是英雄!可敢與我獨斗?」

  只聽人群中,傳來一聲大笑,劉闞縱馬飛馳而來,「無義小賊,也敢妄稱英雄?待某家擒你!」

  赤兔嘶風獸在火光之中,猶如一團烈焰,呼嘯著就沖了過來。

  劉闞舞動赤旗,招出小鬼拍門,啪啪兩下,就將兩個士卒劈翻在地。赤兔馬,就到了李二黑的面前。李二黑轉動手中鐵棍,嗡地一聲,跳起來迎面砸向了劉闞。劉闞卻視若不見,胯下馬驀地一聲長嘶,在急速行進中突然變幻步伐,小碎步向邊上一個橫移,巨大的馬身撞在兩名士兵的身子上,只撞得對方骨斷筋

  在地上哀嚎不停。

  李二黑一擊落空,劉闞馬上將赤旗交到了左手,輕舒猿臂,蓬的一把就攫住了李二黑的領子。

  戰馬一個轉身,劉闞起手臂,把李二黑呼地一下子就扔了出去。

  蓬,李二黑摔在了地上,只摔得是頭破血流,眼冒金星,剛站起來,腳一軟,撲通又倒在地上。

  兩柄明晃晃的鋼刀,架在了李二黑的脖子上。

  劉闞色陰沉,厲喝一聲:「一個也不要放過,殺絕!」

  李必駱甲兩個人,各帶本部人馬,抽出首刀,沖了過去。先前被箭陣射殺了大半,殘存的士卒,見李二黑被捉住,哪里還有半點斗志?樓倉騎軍如風卷殘云一般殺了過來,鋼刀閃爍寒芒,將一個個士卒砍翻在地,只殺得火海前方,血流成河,殘肢斷臂更到處都是。

  「我認識你!」

  劉闞的赤旗,放在李二黑地肩膀上。

  冷森森的寒意,直逼得李二黑毛骨悚然。不過,他也算一條好漢,倔強挺著胸膛,直視劉闞。

  劉闞道:「你是老彭地心腹,我記得你姓李……當年伯母在世時,我和老彭第一次相遇,你也在場。十載光陰,劉某人自認對得起你們。為何要下此毒手?你,可是奉老彭之命過來?」

  李二黑大聲道:「此事與彭大哥無關。

  秦狗,人人得而誅之……至于我為什么殺你,很簡單,爾財貨足耳!」

  這李二黑倒真是爽直,把話說的非常明白:在公,你是秦人,我要殺你;在私,你錢物太多,我看著眼紅,所以也要殺你。

  這兩個理由出口,惹得劉闞忍不住放聲大笑。

  「虎落平陽被犬欺,想不到我劉闞,竟有今日之難!」

  這時候,遠方一支騎軍飛馳而來,為首地正是大將灌嬰。

  他跳下馬,命人帶上一個文士,「主公,剛才我在途中見到此賊,形容驚慌,故擒來見你。」

  劉闞眼睛一瞇,「你是何人?」

  「路過地,我只是路過地……」

  「狐先生,大丈夫行不改名,坐不改姓,你我一心為彭大哥求富貴,有個甚可怕?」

  沒等那文士說完,李二黑怒吼一聲,環眼圓睜道:「秦狗,要殺要剮,悉聽尊便。彭大哥定會為我等報仇。」

  馮敬……不對,如今應該稱之為馮唐。

  他催馬上前,在劉耳邊輕聲道:「此獠就是狐偃,乃彭越之妻長兄,為人甚是奸猾。」

  「君侯,君侯!」

  狐偃一聽,原本就蒼白的臉,頓時不見半點血色,噗通一聲跪下來,「君侯,不是我要殺你,實乃王恪王大人要殺您……你放過我,放過我吧,我可以立刻帶您去找那王恪的使者報仇。」

  「呸,軟骨頭!」

  李二黑在一旁咒罵道。

  劉闞閉上了眼睛,片刻后突然睜眼道:「老馮,你說如果我要殺了這兩人,彭越會怎么做呢?」

  馮唐輕聲道:「只怕不會太高興吧。」

  劉闞點了點頭,目光如炬,盯著李二黑和狐偃兩人。李二黑仍舊是昂首挺胸,而狐偃則瑟瑟發抖。

  「他若不高興,又會如何?」

  「呵呵,恐怕君侯通過巨野澤,會麻煩一些吧。」

  劉闞森然冷哼了一聲,「既然如此,那我就去會一會他彭越,看他又有什么說辭!」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夜已深,彭越還沒有休息。

  他坐在書房里,呆呆的發著愣,腦海中一片空白。

  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,只是感覺著古怪的很……殺劉闞?不可否認,這的確是讓他心動!但是不可以!且不說殺不殺的了,劉闞曾救過自己的娘親,今日落難而來,若是為了一己榮華富貴而殺了劉闞,日后自己……又有何面目見老娘?可是,這念頭地確誘人!

  一雙柔嫩的小手,輕輕揉捏肩頭。

  彭越不必看,已經猜到了來人是誰……

  能無聲無息來到他身后地人不多,而那誘人的體香,更是熟悉無比,除了妻子狐姬之外,又能是什么人?

  「夫人,怎么還沒有休息?」

  狐跪坐他身后,摟住了彭越的虎腰。

  清楚的感受到,狐姬緊貼在他后背地兩團豐膩,彭越不由得一陣英雄氣短。

  「夫君尚在苦惱,妾怎能歇息?」

  彭越抬起胳膊,將狐姬摟過來,讓她的頭,枕在自己的腿上,粗糙的大手,輕撫柔嫩面頰。

  「夫人,你可有話說?」

  狐輕聲道:「我一婦道人家,不懂得那許多大道理。

  當年我落難沛縣時,曾聽人說起過這位劉君侯,都說他是一個英雄……夫君,英雄難免有落魄之時。

  今日劉君侯落難,他日保不住,夫君……」

  狐沒有說下去,但彭越的內心深處地某根弦,卻輕輕一顫。

  「夫人,你接著說。」

  狐坐起來,正色道:「劉君侯是英雄,我家夫君也是英雄。自古只有惜英雄,重英雄的道理……別人富貴時,送上千金未必得人看重;別人飢渴時,一杯薄酒情深意重。誰,能沒有個不走運的時候呢?今日是劉君侯,來日呢?今日夫君如何待劉君侯,他日別人也就如何待夫君啊。」

  狐早年經歷無數磨難,學問不算大。

  可是說的這番話,卻讓彭越無可反駁。錦上添花容易,雪中送炭就難……

  今日我如何待劉闞,他日我落難時,別人會如何待我?

  想到這里,彭越忍不住長嘆一聲,「夫人所言極是,我險些做了錯事啊!」

  房門,突然間急促的敲響。

  「什么事?」

  「彭大哥,大事不好了……趙王亭驛站,起火了!」

  彭越臉色頓時一變,呼地起身,三步並走

  ,沖到了門口,拉開房門道:「你剛才說什么?」

  「趙王亭驛站,起火了!」

  沒等彭越開口,狐姬已經走上前來,厲聲喝問道:「我兄長呢?他在何處!」

  「啊,大爺天黑之后就出去了,到現在也沒有回來……有人看見,大爺和二哥一起出去了。」

  大爺,就是狐偃。

  彭越乍聞之下,倒也不緊張。

  狐偃手里沒兵沒將的,能折騰出什么事情?

  可聽聞后面一句,他可就有點坐不住了。二哥,是彭越莊上的人,對李二黑的尊稱。李二黑手里可是有兵有將,這兩個人湊到一起,還能有什么好事?狐偃,實在是太膽大包天了!

  「立刻傳我命令,讓大家在大廳集合,點起兵馬……」

  「夫君!」

  狐話音未落,彭越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,「夫人放心,我知道該怎么做……立刻派人,把王家地使者給我看管起來,沒有我的命令,他們擅自活動,就給我格殺勿論,聽明白了沒有?」

  「喏!」

  那傳令兵立刻小跑著離去。

  彭越在狐姬地侍候下,頂盔貫甲,罩袍束帶。

  哥哥啊,你這是陷夫君于不仁不義之境啊……你想求富貴,我不管。可你不能害我夫君啊!

  看著彭越離去的背影,狐姬手扶門框,輕輕嘆息一聲。

  大廳里,彭越地手下已經聚集起來。

  扈輒不在巨野澤,所以這里為首的人,就是彭越另一個心腹,李大黑。

  「大哥,趙王亭那邊怎么起火了?」

  一見彭越過來,李大黑就連忙上前詢問。

  彭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「這件事情,卻要問你的弟弟……傳我命令,立刻帶上人,去趙王亭救火。」

  說完,彭越也不理莫名其妙的李大黑,轉身大步走出了廳堂。

  彭家莊的大門洞開,人馬已點齊。

  彭越正准備上馬,就聽有人來報:「彭大哥,那廣武君劉闞,在莊外求見……還有,他帶著二哥和大爺……」

  「來了多少人?」

  「單人,獨騎!」

  彭越一聽這話,就愣了。

  單人獨騎?這劉闞的膽子還真夠大啊……慢著,狐偃和二黑不是去殺他了?難道說,沒有成功?

  彭越此時的心情很復雜。

  一方面他想殺,一方面又不想殺。

  李二黑他們擅自行動,固然讓他不高興,可心里面,卻又不免有一些期盼。至于是期盼什么?他也說不清楚,如果劉闞的死了,那他手下的兵馬財貨,豈不是都可以歸于自己所有嗎?

  可現在,劉闞沒死,還過來了……

  彭越心里又是驚怒,又是愧疚。

  片刻之后,他翻身上馬,「帶我過去一觀!」

  李大黑等人隨著彭越,沖出了田莊大門。火光下,就見劉闞跨坐赤兔嘶風獸,懷抱赤旗,一只手舉著火把。馬背上有一根繩子,順著繩子看過去,就見另一頭,卻拴著李二黑和狐偃兩人。

  繩子打成了結,套在兩人的脖子上。

  衣衫襤褸,雙手被縛……

  「妹夫,救我!」

  狐偃眼尖,一眼就看見了一馬當先地彭越,立刻大聲叫喊。

  劉闞面無表情,只是用腳輕輕一碰馬腹,赤兔馬立刻向前小跑了兩步,把狐偃和李二黑兩人一下子帶翻在地上。那繩索勒住他們地脖子,狐偃只能呵呵的出聲,卻再也說不出話來。

  彭越還沒有開口,那李大黑卻怒了!

  「姓劉闞的,你怎能如此欺辱我兄弟?我和你誓不兩立!」

  口中咆哮著,縱馬向劉闞沖了過來……李大黑的馬,還是劉闞贈送給彭越的禮物,血統不錯。

  馬奔跑起來,也是快如閃電。

  彭越一把沒有拉住李大黑,眼睜睜的看著他,就沖到了劉闞的面前。

  掌中銅鋮一領,當頭就是一擊。

  劉闞冷冷的看著他,赤旗在手里撲稜一掉頭,迎著那銅鋮呼的撩起,只聽喀嚓一聲響,銅鋮被赤旗,一下子斬成了兩截。沒等李大黑反應過來,劉闞一催赤兔馬,赤旗順勢向下一抹。

  只聽希聿聿,戰馬一聲悲嘶。

  碩大馬頭,被劉闞一旗斬斷……

  沾著鮮血,冷氣森然地赤旗架在了李大黑地脖子上,身后李二黑和狐偃則被勒地面色鐵青。

  「劉闞兄弟,手下留情!」

  彭越縱馬疾馳而來,可還沒等他靠近,就聽劉闞一聲大吼:「彭越,你再上前一步,此三人,人頭落地!」

  「吁!」

  彭越連忙勒住了戰馬,表情尷尬的看著劉闞。進也不是,退也不是,兩人相距大約二十步左右,四目相視。

  「劉闞兄弟,這其實……」

  「彭大哥!」

  劉闞打斷了彭越地話,「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一聲大哥了……誤會不誤會的,我不想聽,也不想知道。

  十載交情,已經被這一把大火燒得干干淨淨。

  與其你我以后相互猜忌,倒不如今日把話說清楚……別告訴我你不知道,如果你真地看重你我的交情,就斷然不會留那王恪的使者在田莊里面。你留下了,就說明,你的確動心了!」

  「我……」

  不知為什么,彭越沒有勇氣否認劉闞話。

  劉闞笑了一笑,「不過我還是很感激,感激你昨日酒宴上,沒有痛下殺手,還讓巨和秦結拜為兄弟。不為別的,只為巨和秦地兄弟情誼,我今日放過這三人的性命。但有兩句心里話,卻必須要說出來。

  彭兄,你為人重情義,但卻容易被人所影響。

  有些時候,你確立了目標,就不應在隨意搖擺……你不是個有大主意的人,更當謹守立場。」

  「劉兄弟……」

  劉闞收起了赤旗,一刀斬斷掛在馬背上的

  向彭越一拱手,「今日一別,后會無期……彭兄,你多保重,我告辭了!」

  赤兔嘶風獸仰蹄一聲長嘶,原地滴溜溜打了一個旋兒,風一般朝著遠方急馳而去!

  雨,淅淅瀝瀝的落下,但彭越恍若未覺。

  「妹夫,不能放他走,否則……」

  「你住口!」

  彭越的心中,突然湧起一股怒火,抬手狠狠的朝著狐偃抽了一鞭子。這一鞭子,夾雜著彭越心中的憤怒、愧疚和迷茫,力量奇強。只抽得狐偃啊呀一聲慘叫,臉上更是皮開肉綻,鮮血淋漓。

  「回家!」

  彭越撥馬就走,也不理那狐偃是如何的下場。

  李大黑驚魂未定,一把抓住李二黑地領子,怒聲喝問道:「你這混蛋,究竟是怎么回事?快說!」

  到現在,李大黑也沒弄清楚,發生了什么事情。

  李二黑期期艾艾的把事情緣由說出來,只氣得李大黑暴跳如雷,舉手就是一記耳光,打得李二黑半邊臉,腫起老高。

  「我打死你這沒出息地東西,竟為了些許財貨,干這種事情?

  我大邱能有如今的局面,多虧了劉君侯當年的提攜……你你你……來人,給我把這混蛋東西綁起來。」

  他也知道,這事情中,狐偃的責任最大。

  可是李大黑不能責怪狐偃,畢竟那是夫人的哥哥。彭越可以打他,但自己,卻不能那樣做。

  雨,越下越大……

  彭越也不想再去救火了,回到書房里,一屁股坐下來,腦袋混淪的很。

  劉闞臨走時的那番話,還有他心里的那一份失望和傷感,都讓彭越產生了深深地負罪感。

  「爹爹!」

  彭巨出現在書房門口,瞪大眼睛,看著彭越,「娘親剛才告訴我,劉家哥哥,是不是走了?」

  彭越抬起頭,看著彭巨,輕輕點頭。

  「可是我給他准備的禮物,還沒有送給他……他怎么走了?」

  「禮物?」

  彭巨走到彭越地身邊,手里拿著一柄短劍,「這是劉家哥哥送給我的……他說要我好好練武,將來可以幫爹爹殺壞人。本來我也該送劉家哥哥禮物,可當時沒來得及,還想天亮后送過去。」

  彭越接過了短劍,按繃簧,倉啷一聲,拽出了寶劍。

  短劍,名魚腸。

  是鑄劍大師歐冶子所鑄,二百年前,因專諸刺王撩,而聞名天下。

  劍柄上刻著一行小字:秦兒周歲,秦曼贈禮。

  這是劉秦滿歲時,秦曼送給劉秦地禮物。魚腸寶劍,鋒毫森然,冷氣撲面。想來,這短劍是劉秦隨身攜帶的心愛之物,那漆器劍匣,因時常撫摸,以至于圖案模糊,但觸手卻光滑。

  看得出,劉秦挺重視這次結拜。

  可自己地一時糊塗,卻深深的傷害了兩個孩子的心!

  若說真心結交,自己不如劉闞。雖然劉闞時常把利字掛在嘴邊,但劉闞的利,卻是大利天下!

  以前自己還不服氣,而今……

  彭越強笑一聲,「別擔心,你准備好了禮物,爹爹就派人送過去,你劉家哥哥一定會很高興。」

  「謝爹爹!」

  彭巨露出了笑臉,轉身准備出去。

  「巨!」

  「爹爹,還有什么事?」

  「如果……爹爹說的是如果,將來出了意外地話,你要保護好你母親和弟妹,帶他們去投靠你劉家叔叔。」

  彭巨有點不太明白,但還是順從的點了點頭。

  「去,把你母親找來。」

  彭巨蹦蹦跳跳地出去了,不一會兒的功夫,狐姬匆匆走進了書房。

  「夫君,有什么事?」

  彭越站起來,正色道:「夫人,我已下定了決心。」

  「啊?」

  「我決定,起兵反秦!」

  狐的臉色一變,「夫君,你還是要殺劉君侯嗎?」

  彭越搖搖頭,「不管阿兄弟認不認我,我這輩子,都把他當成兄弟,又怎可能去害他性命?

  不過,阿闞兄弟已立下大志願,我若是不好好做一番事業,將來豈不是被人恥笑?」

  「那你,要投靠何人?」

  狐輕聲道:「是楚王?還是劉君侯?」

  「我無顏去見阿闞兄弟,若不成就一番事業,絕不見他……至于楚王,我投他個甚楚王?他楚王如何,與我何干?項梁新得樓倉,聲勢正隆,我去了,正如夫人所說,不過富貴時送去黃金千兩,人家未必會把我放在心上;我決定去濟北郡,投齊王田榮,正好奉一杯薄酒。」

  「齊王?」

  狐姬眉頭一蹙,「我聽說他田榮現在正招兵買馬,夫君投奔他,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。只是,田家人……夫君還要小心一些。田榮手下也有不少人,到時候莫要遭人嫉妒,反而不美。」

  「誰敢惹我,彭老子又豈是善與之輩?了不起,彭老子占山為王,也能過的逍遙快活!」

  說完,彭越仰天大笑。

  狐見彭越決心已下,也不再勸說。

  「你速派人前往頓丘,告訴扈輒,待阿兄弟抵達后,立刻將頓丘交付于他,然后帶人與我匯合。我這就去找大黑他們,好好的商量此事……阿闞兄弟說的不錯,我當堅定信念,才能有所作為。」

  「那后院的使者……」

  彭越臉上,浮起一抹猙獰笑意,「彭老子起事,正需人來祭旗……那幾個家伙,正派上用場。」

  一聲巨雷,在蒼穹中炸響。

  銀蛇舞動……將巨野澤,籠罩在一片慘亮的銀白之中!

靈魂戰士 於 2009-11-25 19:58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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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三零六章 長征(六)

  秦二世二年四月,項梁得到了輜重的補給,獲取了大量兵軍,發起了反擊。

  項梁親自督帥,兵發竹邑。

  章邯沒有做出任何的抵抗,迅速撤出竹邑,退守相縣。

  同時,讓出了陳縣,退回潁川,以許縣為橋頭堡,搭建起來了一條穩固的防線。之所以退出陳縣,也是不得已而為之。潁川郡如今人心惶惶,許多故韓國的貴裔,開始蠢蠢欲動起來。

  過長的戰線,讓章難以支撐下去。

  讓出陳縣,算是一種戰略上的收縮,不但可以集中兵力,更能威懾潁川的宵小。而最重要的一點,章邯的戰略撤退,迫使魏咎大將張魘收兵撤回尉氏,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李由的壓力。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泗水郡,下!

  韓信正坐在府衙中,布置下一步的行動。

  龍且在十天之前,突入東海郡,大軍一路北上,勢如破竹一般,掃蕩了殘留在東海郡的各路秦軍兵馬,並攻取了東海郡的治所所在,郯縣。表面上看,龍且是大軍的主帥,可實際上呢,龍且在更多的時候,充當的是沖鋒陷陣的角色,而把各種軍務指揮大權,交給了韓信。

  韓信從某種程度上而言,已成為了一軍主帥。

  對于這一點,已占領了取慮縣城的項羽,心里非常清楚,不過沒有表示任何意見。

  也是說,項羽默認了韓信的主帥地位!

  攻取郯縣之后,龍且立刻派人來下,向韓信詢問下一步的行動計劃。韓信呢,也必須要根據最新的情況,制定出相應的策略來。此時此刻,他正在大廳里,觀看著東海泗水兩郡地圖。

  「將軍,外面有人求見,說是將軍的故人。」

  韓信收回思緒,詫異的看了一眼親兵。心里很惑,他這些年來,哪有什么故人?除非是……

  腦海中,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個雄壯地身影,韓信心里一亂。

  反出樓倉,對韓信而言,也許是一生里都難以磨滅地遺憾。特別是將和他同窗多年的司馬喜殺死,讓韓信更是感覺不安。一直以來,他都不敢太過張揚。直到劉闞離開了樓倉之后,他才算是亮出了旗號。不管怎么說,劉闞對他有知遇之恩,而他呢,則以背叛作為回報。

  猶豫了一下,韓信從牙縫里擠出了一個字:「請!」

  親兵喏了一聲,急匆匆離去。

  不一會兒的功夫,就見一個中年文士,在兩個親兵的陪同下,走進了大廳。

  韓信一怔,不認識這個人。

  可沒等他開口,文士卻笑道:「敢問,可是淮陰韓信當面?」

  「大膽,敢對我家將軍無禮?」

  韓信如今在軍中,擔任著司馬的職務,說穿了就是謀士。不過呢,他喜歡別人稱呼他做將軍。

  除了龍且稱呼他做‘老韓’之外,余下兵將,見韓信面,都必須尊稱一聲‘將軍’。

  這人著實無禮,竟然直呼韓信之名。

  韓信的親兵,當然不答應……

  韓信卻擺了擺手,拱手道:「在下正是韓信,敢問閣下高姓大名?」

  「鄙人乃無名小卒,不過受將軍故人所托,送一封書信。」

  韓信擺擺手,示意親兵退下。

  「敢問,是哪位故人?」

  「將軍的故人很多嗎?」文士微微一笑,取出一封書信,放在韓信面前。信封上,寫著淮陰韓信親啟的字樣。那封口火漆,卻蓋著一個蒼龍印記,讓韓信的瞳孔,不由得一陣收縮。

  蒼龍印記,乃老秦地標記。

  但是和老秦的九爪蒼龍不一樣,信上的印記是六爪蒼龍。

  一來,是不逾矩;二來,也是區分官印和私印。這是劉闞獨有地標記,韓信怎可能認不出?

  嗓子有點發干,身子有點發僵。

  雖然劉闞在這里,可韓信仍能感受到,一種莫名的恐懼。

  「君侯,安好否?」

  文士一笑,「君侯說,還沒有被你氣死。」

  韓信的臉上,有一絲愧疚的表情,同時心里,更有一種輕松。

  「君侯說,人各有志……天要下雨,娘要嫁人,說不得是什么人的錯。只是,你不該傷了喜子。」

  「喜子他……」

  「他沒有死,不過少了一只胳膊。」文士在一旁坐下,「君侯讓我轉告你,你和喜子之間的事情,將來自有喜子和你清算。」

  「請代韓信向君侯問好,就說信……實愧對君侯。」

  韓信心里又一陣輕松,撕開封口,抖出里面的信瓤,一目十行的掃過,臉色漸漸變得難看了。

  「陸先生,君侯所言,當真?」

  陸先生一笑,「想必是真的!韓將軍,楚王握在他人之手,只怕用不了多久,連項將軍都要受人節制。如果被他占居了薛郡,穩住了根基……哈,到時候以楚王之名昭示天下,項公是聽,還是不聽?」

  韓信握緊了拳頭,目露殺機。

  陸先生接著說:「我聽說韓將軍在東海郡勢頭甚好,所到之處,大小城關無不開城獻降。用不了太久,就可以直抵薛郡……拿下了薛郡,等同于為項公減緩了壓力,到時候可直逼三川郡。

  此乃曠世功業,可如果薛郡被別人得了,將軍這不世功業,只怕要拱手相讓,白白便宜別人。」

  韓信沉默地坐著,一言不發。

  陸先生則顯得很輕松,從衣帶上抽出一柄竹折扇,啪的一聲打開,輕輕搖著。

  韓信一直盯著陸先生,許久之后,開口道:「但不知,君侯想要信,做些什么呢?」

  「呵呵,韓將軍這就錯了!」

  陸先生忍不住莞爾,笑道:「此與君侯何干?君侯北上,從此與中原再無半點糾葛,誰占了薛郡,誰稱王稱霸,和君侯沒有任何關系。之所以派我前來送信,只是不想韓將軍你到頭來,一場空……氣歸氣,可韓將軍你,終究是出自君侯門下,他也希望你,能夠建立功業。」

  韓信的臉,紅了!

  「君侯,真的不准備回來了?」

  他有些猶的問道:「那北疆苦寒,以君侯之才名,即便不能稱王侯,在中原據一席之,當不成問題。何苦要遠赴北疆呢?少將軍對君侯,也是敬佩有加,如果君侯願意,信可以……」

  陸先生大笑,「非君侯願走,實中原無立錐之地。

  與其看人眼色,不如在北疆逍遙快活。韓將軍,如果君侯願意的話,又何須什么人為他引介?

  不說別的

  字造紙,文名天下……只是,這中原太小,卻容不下

  說完,陸先生站起身,向韓信一拱手,「信,我已為君侯送到,如何決斷,還要看將軍自己選擇。

  另外,君侯在我臨來的時候,托我帶一句話給韓將軍。」

  韓信連忙起身,「還請賜教。」

  「君侯說,看好你的虎符,莫要輕信他人!」

  「啊?」

  「言盡于此,在下就告辭了……韓將軍,你多保重。」

  陸先生邁步往外走,韓信連忙追上去,恭敬地送陸先生出門。

  「先生,您乃大楚陸元侯之后,何不留下來,一同做番事業?以先生之才,若來相投地話,項公定會掃榻相迎。」

  韓信在臨別時,想要挽留這位陸先生。

  但陸先生卻笑著搖搖頭,「我本楚狂人,鳳歌笑孔丘……這是君侯贈與我的詩詞。賈,一介狂生,難免得罪他人。倒不如跟著君侯北上,逍遙塞外,何苦要為這名利,而奔波勞苦呢?」

  說完,他登上了輕車,駕車離去。

  韓信沒有再挽留,只是看著陸先生漸行漸遠地車輛,輕輕嘆了一口氣。

  「來人!」

  「喏!」

  「立刻派人前往郯縣送信,請龍且將軍盡快起兵,橫掃東海郡,攻占薛地……告訴龍將軍,如果不能盡快攻占薛地,只怕到時候,會夜長夢多,白白的便宜了別人。一俟攻擊,不可停頓。」

  「喏!」

  「馬上備車!」

  韓信吩咐完之后,立刻著人准備車馬。

  「傳令下去,后軍立刻整備妥當,待我從取慮見少將軍回來之后,立刻出發,兵進東海郡。」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四月地風,很柔。

  從黃河撲面而來的水氣,驅散了初夏時節地那一絲炎熱。

  蕭何的估計並沒有錯,從巨野澤一路下來,沿途又有數千名流民加入了北上的隊伍。不過幸虧有所防范,否則就會造成激烈地沖突。季布率前軍,連同一萬五千人,順利渡過黃河;鐘離昧領中軍,帶兩萬多流民,正有秩序的從頓丘渡口,向黃河北岸轉移,也非常順利。

  第三批,也是最后一批流民,約六千余人,抵達了頓丘。

  由呂釋之任敖兩人壓陣,倒也非常的平靜。

  蕭何帶著曹參李成吳辰等人,終日忙碌,進行各種調整。當劉率部抵達頓丘地時候,中軍已有三分之二,渡過了黃河。

  「再兩三日,就可以全部過河了!」

  蕭何向劉闞匯報著一應情況,曹參不停的做出補充。

  劉闞沒有說話,等蕭何說完了,他突然扭頭對賈紹說:「河北之地,蒯徹可有消息?」

  「蒯先生在二十天前,曾派人送信,說是已說服了代郡十二縣城,只需君侯抵達目的地,這十二縣就將由李少君接掌……蒯先生已經南下,說是要為君侯,敲開上郡門戶,暢通道路。」

  「哦?」

  劉闞點了點頭,「離石如今,由誰掌控?」

  「秦軍,王離!」

  劉闞的臉色微微一變,輕聲道:「看起來,王離已加快了進軍的速度,我們也要加快速度啊。」

  蕭何明白劉闞的意思,當下點頭,表示明白。

  「老蒯此去太原,只怕要啃一塊硬骨頭。」

  王離,可不會像代郡那樣容易說服啊……代郡,那是武安君李牧的根基,李牧在當地的威望,甚至高于趙國王室。哪怕已經死了多年,可這威信依舊存在。蒯徹可以借李左車之名,在代郡迅速站穩腳跟,說降代郡官員。可這並不代表,他就一定可以,把王離一起說服!

  賈紹點點頭,不過旋即笑道:「君侯莫要為老蒯擔心,他這個人看似癲狂,然則謀后而動,絕不會冒然去找王離的……既然決定行動,以他那三寸不爛之舌,說服王離,當不足為慮。」

  「你對老蒯,倒是頗有信心啊!」

  賈紹聞聽,不由得大笑,「縱觀君侯麾下,能和老蒯詭辯者,唯陸先生一人耳,我等早已領教。」

  一陣說笑,讓劉闞地心情頓時放松了很多。

  這幾天,他心情一直不太好。

  最主要地原因,還是在巨野澤,和彭越地絕交。雖然后來,彭越派人給劉秦送來了彭巨的禮物,是一管翠玉蕭,據說是狐姬家傳之物,狐偃投奔彭越的時候,將這管玉簫也送了過來。

  彭巨,名雖為‘巨’,可並不是五大三粗,和彭越一樣。

  他隨母親狐姬多一點,相貌清秀,頗有書卷之氣。喜歡音律,與他那‘巨’之名,頗為不符。

  這管碧玉簫,是彭巨最喜歡的物品,如今作為信物,送給了劉秦。

  同時,也算是傳達了彭越的一個信息:咱們做不成兄弟了,可咱們的孩子,始終還是兄弟!

  而且從送信人口中,劉闞了解到了彭越的動向。

  彭越這一走,巨野澤周遭,恐怕這戰火,也將迅速蔓延開去吧……

  只願得,彭越大哥,能一帆風順。即便將來對決疆場,勿論誰勝誰負,也不枉做過大丈夫事!

  「老蕭,那接下來,就要辛苦你了。」

  劉闞沉吟了片刻,沉聲道:「頓丘這邊,有吳辰即可。今晚,你家眷先行通過,你和老曹,隨家眷一起過河,我估計過河之后,你怕是會更加忙碌。忙歸忙,但卻要多注意身體才是。」

  簡單的一句話,卻讓蕭何感動莫名。

  他點點頭,拱手退出。

  劉闞拿起擺放在面前地一份公文,展開來看了一眼之后,突然問道:「誰能告訴我,這李良又是何人?」

  「壺關校尉李良,原本是太行山地獨行大盜。」

  賈紹連忙介紹道:「此人在去年是投奔了張耳和陳餘,並且迅速從太行山中拉起了一支人馬,攻克上黨、等地。不過后來,張耳陳餘立武臣為趙王,重用了大批武臣帶來地親信。

  李良因此受到了排擠,被派至井關,阻擋秦軍……

  王離入關(這里的‘關’,指地是雁門郡的關卡)之前,曾派人與力量聯系,並說服李良投降。

  投降之后,這李良就讓出了井|,后來任壺關校尉……不過這一次,並非是我們去游說李良,而是李良主動派人,與季布將軍聯系,說是可以讓出壺關一條通路,請君侯順利通過。」

  「為什么?」

  劉闞異道:「他為何要如此做?別跟我說他是順勢而為,

  屁。順勢,也順不到我這里。」

  賈紹說:「我派人和李良接觸過,據說,李良之所以讓出壺關,卻是因為向君侯報恩。」

  「報恩?」

  劉闞眉頭緊鎖,輕揉面頰,沉吟語。

  片刻后,他問道:「那這個李良,是哪里人?」

  「據說是宋子人!」

  「宋子城?」

  劉闞更加奇怪了,他這輩子只去過一次宋子,但似乎沒有幫過什么人吧……如果硬要說有,那恐怕就是高漸離了。

  難道說,這李良是高漸離地什么人嗎?劉闞實在是想不起來了。

  畢竟時間太久了!

  宋子城,那差不多是劉闞十年前的事情了。

  如果硬是要說印象深刻,一個是高漸離,一個是車寧……還有一個,就是徐公了吧。

  之后高漸離刺秦王不成而被殺,車寧在高漸離被抓之后,更是音信全無,活不活著都是問題。

  徐公?

  天曉得他現在在什么地方!

  「這個李良有古怪,派人再去查探。」

  「喏!」賈紹連忙領命答應,不過他猶豫了一下之后,忍不住又問道:「那我們要不要從壺關通過?」

  「要,當然要!」

  劉闞笑道:「既然人家主動要求了,咱們怎能拒絕?而且,如果能從壺關過的話,能省不少事情。這件事,你和老蕭他們多多合作。至于李良這個人,有准確消息了,立刻通稟與我。」

  「喏!」

  劉闞長出了一口氣,靠在書案邊上,輕輕的揉著太陽穴。

  不走壺關,可不可以?

  也是不行……可問題是,不走壺關,就要繞太行山而行,不可避免的要通過秦趙兩國的交戰區;亦或者,自太行山穿行而過。可這山里,不同于后世的太行,里面盡是不毛之地,很多地方根本沒有路。進山之后,那所遇到地各種未知危險,也將隨之增加,非常不妥。

  壺關,李良?

  劉闞陷入了沉思……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當晚,劉闞安排夫人等家眷車馬過河。

  闞夫人和呂嬃都不願意先走,想要和劉闞一起過去。但是卻被劉闞拒絕了……

  大河以南,如今就是個火藥桶子。各方勢力交錯糾纏,天曉得一覺醒來,就變成了戰場。

  能早過去一時,就安全一分。

  河水以北地區雖然也很亂,可是比起這邊,卻平靜了許多。

  好不容易,才算把闞夫人她們勸上了船。不過呂嬃還是讓薄女留下來照顧劉闞,理由是他如今日理萬機,身邊確實需要有個人來照顧。薄女能吃苦,而且很細心,正好能照顧劉闞。

  否則,呂嬃就不過河!

  無奈之下,劉闞只好把薄女留下來。

  目送闞夫人她們的船只離去之后,劉闞帶著人回轉頓丘府衙。

  可沒等他坐下來,喝上一口熱茶,就見李必匆匆跑來,「君侯,剛才細作回報,頓丘六十里外,發現秦軍!」

  本已昏沉沉地大腦,墓地一下子清醒了。

  劉闞大了眼睛,驚奇道:「秦軍?是何方秦軍?有多少人,主帥又是何人?」

  也難怪他會如此緊張,這頓丘地處東郡、濟北和薛郡教誨之處,這么大規地遷徙,秦軍怎可能沒有覺察?加上薛郡王恪的反復,讓劉不免感到有些緊張。這時候,會是哪路人馬?

  「細作尚未查探清楚。」

  「再探!」

  「喏!」

  李必插手應命,飛快的退去。

  劉闞立刻招來了灌嬰等人前來商議。

  「老灌,你立刻點起兵馬,隨我前去觀敵……釋之和任大哥留下來,配合老吳安置流民,加快渡河的速度。」

  眾人聽罷,各自領命而去。

  劉闞則帶上灌嬰駱甲李必三人,領一千騎軍沖出了頓丘城。

  此時,已過了子時。

  劉闞兵馬出頓丘十里,就見探馬疾馳而來,在劉闞馬前滾鞍下馬,單膝跪地道:「啟稟君侯,已打探清楚,所來秦軍乃東郡兵馬,看旗號,似乎是三川郡郡守李由,親自領兵前來。」

  李由?

  劉闞腦袋嗡的一聲響,不禁目瞪口呆。

  李由怎么來了?

  倒不是害怕李由,不過這李由,畢竟不同于其他人,是個很難纏的角色。這家伙,最厲害的就是一個字‘穩’。不會輕易冒險,不貪戀大功,一步一步,卻總是能取得勝利。不管是先前地~陽之戰,還是后來在東郡圍剿蒲將軍,就是靠著他的這個‘穩’字,還有他地韌性。

  這時候李由出現,劉闞真的擔心。

  畢竟劉闞如今,可沒有樓倉做掩護……頓丘城,根本不足以做倚仗。

  「阿闞,我帶人拖住李由!」

  灌嬰上前請命,「你立刻回去組織人馬,迅速過河……那些流民,不行地話,就別再管了。」

  「李由這次過來,肯定是沖著我,以他那性子,你根本不可能拖住。」

  劉闞搖頭,突然道:「李必駱甲,你二人立刻帶人回去,讓小豬他們做好准備,以防萬一。」

  「那您呢?」

  「我去會一會李由,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。」

  灌嬰說:「我和你一起去。」

  「老灌……」

  「阿闞兄弟,咱倆個相視十余載,可謂是不打不成交。十年地交情,更有無數次生死與共,別人都可以走,惟獨我不可以。你要是真地出了事情,沒有人再叫我老灌,活著有甚意思?」

  灌嬰笑著對劉闞。

  那張黑黝黝的臉,絲毫沒有半點畏懼之色。

  劉闞笑了……

  得知己如斯,死又何憾?

  「你非要跟著我去送死,那就跟著吧……先說好了,到時候,你可別被李由,嚇得尿了褲子。」

  「我呸,誰尿褲子,還不一定呢!」

  自從劉闞封為泗水都尉,后來又成了廣武君之后,灌嬰就再也沒和他嬉笑怒罵過。有時候,劉闞甚至感覺著灌嬰和他疏遠了,再也不是那個送他大黃弓,隨他一起去宋子城,在富平生死與共的好兄弟了。

  可是現在,那種感覺,又回來了……

靈魂戰士 於 2009-11-25 20:01:00 修改文章內容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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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部 龍戰于野 第三零七章 長征(七)

  李由沒有帶來太多的人馬,只一千騎軍。

  不過這一千騎軍之中,裹挾著十數輛大車,全都由戰馬牽引,奔行時轟隆隆,頗有氣勢。

  在頓丘城外三十里處,劉闞灌嬰,與李由遭遇。

  秦軍在急速奔行中,突然傳來一聲唿哨,千余匹戰馬,齊刷刷停下腳步,迅速擺開了陣勢。

  李由自旗門下,縱馬飛出,與劉闞兩人馬打照面,攏住了缰繩。

  秦軍,靜悄悄的,沒有半點聲息。

  劉闞有點弄不清楚了,這李由究竟是什么意思?

  于是催馬上上前,赤旗橫擱馬鞍橋,他向李由一拱手,沉聲道:「李郡守,一別經年,安好否?」

  李由則取下了兜,靜靜的看著劉闞。

  就在劉闞快要忍耐不住的時候,他突然長嘆一聲,輕聲說:「劉君侯,沒想到我們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。世事無常,當年睢陽一別,原以為你我都可飛黃騰達,卻不想落到了這般天地。

  我爹他……自盡了!」

  「啊?」

  劉闞沒能一下子反應過來,驚詫的看著李由,「李丞相他……」

  李由點點頭,「父親自從被趙高誣陷,打入天牢之后,趙高害怕陛下詢問,于是日日拷問折磨。我父年事已高,哪受得了那般羞辱。前些時日,他請鹹陽一獄卒捎信過來,說他已無生念,准備一死向先帝恕罪……父親讓我早作安排,可我身為老秦駙馬,又能安排得什么?」

  李斯,死了嗎?

  劉闞免感到一陣莫名的悲哀。

  是為李斯?還是因為其他?劉闞說不上來。此刻,他心情五味雜陳,久久的說不出一句話。

  「李郡守今日前來,只是為了告訴我此事?」

  李由面頰抽搐了一下,催馬上前數步,低聲道:「大公子,是不是真的沒了?」

  劉闞點了點頭,卻沒有出聲。

  李由嘆了一口氣,苦澀一笑,「君侯不要擔心,由今日前來,並無敵意。老父一走,由心如枯,朝廷詔令與我而言,已沒有半點意義……之所以還留在這里,只因為老父臨終的囑托。」

  想來,李斯臨死時,心里始終背負著一份愧疚。

  若非他膽小惜名,貪戀權勢,與那趙高聯手,如何會有今日的局面?

  他一死事小,卻又希望能為關中保留一口元氣,故而讓李由留守三川郡,算作是一份補償。

  「我父心意,我十分清楚。」

  李由說:「其實,我早萌生去意,可之前老父一家性命,盡在我一人之手,我脫身不得。而今,老父已去,可章邯兵馬已控制三川,我同樣難以脫身。

  我死,不足惜,然李家不可絕了香火。

  我父生了我兄弟幾人,我如今也有兩子三女……

  君侯,我聽說你要北上河南地,所以一直密切關注,只為了今日拜會,實有求于君侯啊!」

  隱隱約約,劉闞似乎明白李由此來的目的了!

  李由舉起手向前招了招,只見那騎軍突然向兩側讓開,露出了一條通路。

  十幾輛大車徐徐行來,在李由身后停下。

  十幾個青年男女,有的懷中還抱著幼兒,走下了大車。李由也下馬,向劉闞一揖到地,「由懇請君侯,保我李家香火不絕。若君侯能答應,由有一樁天大地禮物,願奉與君侯面前。」

  青年男女中,最大的和劉闞相仿。

  「這是我長子李潁,早年也參加過河南地之戰,不過與君侯並非一軍;這是次子李弛年二十一,熟讀律法,曾任睢陽令門下長史;長女李>,長婿白朮(音zhu);次女李綏,婿孟續,原本擔任少府少監之職,后被老父調至三川郡,出任陽縣尉;小女李行,這是她夫君白無。

  白朮白無乃親兄弟,白朮精于醫道,曾任太醫丞;白無長于農事,原本是治粟內丞。

  今欲托付君侯,還請君侯萬勿推辭……」

  李由說著話,一招手,「爾等,還不快拜見廣武君!」

  劉闞這時候也下了馬。他被李由這一手,弄地有點糊塗了。

  幾個男女紛紛上前,「拜見廣武君,請君侯收留!」

  「快快起來,快快起來!」

  劉闞有點手忙腳亂,看著李由說:「李大哥,你這又是作甚?」

  如果說,早先劉闞對李由還有些顧忌的話,那么現在,已經少了幾分提防。聽劉闞恢復了當年在睢陽時的稱呼,李由臉上綻放出了一抹燦爛的笑容。他上前兩步,握住了劉闞的手。

  「兄弟,你還能稱我大哥,我高興的很呢。」

  「快讓他們都起來,有話好好說嘛。」

  「你們還不謝過君侯收留之恩!」李由喝令一聲,李家兒女紛紛開口言謝,而后站起身來。

  「闞兄弟雖年幼,然則與我猶如兄弟。

  爾等今后隨兄弟,需聽奉他的命令,事君侯,如事我一般。」

  「孩兒(女兒)牢記父親教誨!」

  李由拉著劉闞手,用力的搖了搖。

  這是在托孤啊!

  劉闞忍不住說:「李大哥,何不隨我一同北上?」

  李由搖搖頭,「誰都可北上,唯有我不可北上……闞兄弟,你可知在這大河南岸,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我嗎?只要我一離開這里,就會有各路兵馬追擊。趙高如今封鎖我老父地死訊,以為我還不知道;但他對我的提防,卻從未放過。我在這里,尚能穩住各方人馬,包括章邯。」

  「可是……」

  「兄弟,我也知局勢不利,但我走不得。

  我要是跟你走了,說不定還會連累與你,連家小也都無法保全。而且,我在這里,也算是制衡大河以南的一大因素。若我走了,河南必亂……我雖痛恨趙高,卻不能置三川百姓于不顧。」

  劉闞,不知道該怎么勸說李由。

  只是拍了拍他的胳膊,手指那騎軍道:「這些騎軍,李家私兵組成。君侯北上,正需人手。他們原來大都出自北疆,今送與你,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,感激你保我李家香火。」

  說完,他從懷中取一封書信出來。

  「你北上之時,必然要過太原郡。

  到時候可持此書信,找那駐守汾水的秦軍主將涉間,把這書信交與他。涉間看罷書信,必不會為難你。」

  「李大哥,你還是隨我一同走吧。」

  李由笑了笑,沒有在這個問題上,和劉闞繼續糾纏,只是拍拍他的手臂,然后轉過身,向兒女看去。

  「時候不早了,你早些回去吧。

  如果將來有一天,你能回到鹹陽的話,請代我將我老父一家老小屍骨收攏,葬于上蔡東門,由感激不盡。」

  上蔡,是李斯的老家。

  劉闞用力地點點頭,表示一定會答應。

  李由又叮嚀了兒女好一陣子,這才翻身上馬,向劉闞拱手道:「兄弟,此去北疆,由預祝你鵬程萬里,后會無期了!」

  說完,他撥轉馬頭,打馬揚鞭而去。

  騎軍中,飛出百余騎,隨著李由遠走。

  李潁等人,則帶著兄妹兒女,跪在大河之畔,向李由遠去地背影,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,淚如泉湧。

  劉闞走到他們身邊,將眾人一一攙扶起來。

  「由郡守欲求仁得仁,你們也莫要太過悲傷了,否則白白辜負了由郡守地這番苦心。

  李潁,這騎軍就暫由你來率領,隨我一同留后壓陣;其余人等,立刻趕赴頓丘渡口,連夜渡河!」

  「我等願遵君侯之命!」

  李家兒女齊刷刷躬身行禮,紛紛上車上馬,朝著頓丘方向行去。

  「阿闞兄弟,這里面會不會有詐?」

  灌嬰來到劉闞身邊,壓低聲音耳語道。

  劉闞搖頭,「李由此時何需耍這樣的計謀?他如果真的要對我們不利,只需揮兵而來,我們很難抵擋。

  哀大莫過于心死,想必李郡守現在,已經心如死灰了吧……」

  從堂堂大秦駙馬,眼見著要變成亡國之臣。

  朝中小人當道,老父自盡獄中。若非是如此,李由怎可能生出如此的心思呢?

  劉闞嘆了一口氣,跨上赤兔馬,「老灌,咱們也回去吧……李由已選擇了他的路,我們還要按照我們定下來的路,繼續前進!」

  灌嬰,用力的點了點頭!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四月末,王恪起兵反秦,宣告投降楚王。

  同月,劉邦在琅琊郡南城鄉詔告天下,擁立楚王之子心(又名熊心)為楚王。

  他運氣倒是真地很不錯,沛縣丟失之后,帶著殘兵敗將和家小,逃到了薛郡。卻不想掠奪薛縣時,正遇到了楚王之后。張良正在潁川,組織人馬准備作亂,不在劉邦的身邊。得了楚王,劉邦這心思可就變得又活泛起來。他這劉姓,原本就是荊楚十八姓地旁支,如果伸出個幾桿子,也能算得上是楚國王室。他就開始琢磨著,如果我擁立楚王,以楚王之名號召天下,又會如何?

  熊心在薛郡過的很苦,靠與人放羊為生。

  自楚國滅亡之后,身邊只有一個故楚貴裔之后,宋義相伴。

  這宋家,在楚國名望很高,曾出過極為令尹。宋義聽劉邦這么一說,不由得也有些心動了。

  而后盧绾在旁邊一戳哄,劉邦就下定了決心。

  在他想來,只要打著楚王地名號起事,楚地各方豪杰,定然會紛紛響應。

  君不見那陳勝吳廣,只靠著項燕之名,就造成了好大的聲勢。而今他有正牌地楚王在手里,肯定比陳勝更加有聲勢。于是,劉邦的目光,首先就盯在了薛郡上,正好王恪也正猶豫。

  王恪起兵降楚,使得山東南部地區,頓時混亂起來。

  首先是巨野澤彭越率兩萬人馬,趕赴濟北郡,投奔了田榮,使得田榮手中的實力,頓時暴漲。

  自古以來,薛郡就是齊人之地,君不聞孟嘗君狡兔三窟,這薛郡當年可是孟嘗君的封地。你楚王在哪兒都可以,但你現在把手伸到了齊地,田榮怎可能答應?只是礙于項梁勢大,田榮只好忍耐。他必須等待,看項梁對此如何反應。如果項梁也同意的話,他只有捏著鼻子,忍了!

  可沒想到,項梁還沒有做出回應,東海郡地楚軍,就已經開始行動起來。

  龍且在十日之內,連破襄賁蘭陵三縣,揮軍攻入薛郡,並在三日間,拿下了薛縣縣城。由此,薛郡門戶洞開,楚軍長驅直入。韓信更親自督帥兵馬,連破藤縣、鄒縣、合鄉、任城,兵臨山腳下。

  王恪連發書信,表明他已歸順大楚。

  可韓信對他的書信卻是置之不理,在五月中攻克平陽。同時,龍且聽取韓信的意見,對王恪也是不予理睬。韓信攻克平陽的時候,龍且地先鋒人馬,已經攻打到了昌邑縣城城下。

  「食其欺我,食其欺我!」

  王恪萬沒有想到,會出現這樣的局面。

  楚軍似乎根本不在意他是否歸降,已決心攻取薛郡。

  深感上當受騙地王恪,暴跳如雷。如果在這之前,他還可以向李由求援,可是現在呢,王恪瘋掉了!

  其實不僅僅是他,包括食其,也沒有想到出現這樣的結果。

  楚軍的行動實在是太快了,快的讓他來不及反應。韓信攻克了平陽地時候,食其還在魯縣做上賓。王恪一怒之下,將食其拿下,在魯縣府衙前,支起了大鍋,將食其烹死……

  楚軍這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,也似乎是在向田榮釋放了一個信號。

  項梁不承認這個楚王!

  于是,立刻命彭越率本部人馬,自梁父山攻入了琅琊郡。彭越

  田榮,正需戰功立足。

  十五天中奔襲千里,連克蒙鄉、費鄉和南城鄉三地,將劉邦等人一下子驅逐出琅琊郡。

  劉邦大將莊不識,在南城鄉被彭越射殺……

  知道這時候,遠在下項梁,似乎才得到了楚王地消息。

  他連忙表示擁立楚王熊心,並下令韓信龍且停止攻擊薛郡,還派人送信給田榮,希望田榮諒解。

  劉邦等人,保護著熊心一路逃來,派人送信給項梁,請項梁迎接楚王。

  這也代表著,劉邦由此,失去了對楚王地控制。不僅僅是這樣,項梁不可避免地對他,生出猜忌。

  泗水郡,下。

  橋東面,有一座大宅,毗鄰圯水河畔。

  宅院中,有一座八角小亭,范增坐在亭中,聆聽河水潺潺,品一口美酒,臉上浮現出滿足笑容。

  「軍師,項公來了!」

  范增連忙起身,還沒等他走出小亭,就見一行人沿著曲徑小路行來。

  當先一人,正是項梁。

  他身披鎧甲,頭戴兜,看上去英姿勃發。只是在龍行虎步之間,卻似乎少了一些威武氣概。

  走過來,項梁一拱手道:「范老,有好酒為何不告訴我一聲?」

  「項公,您這不是自己就來了嗎?」

  范增已年近古稀,須發皆白。

  不過紅潤地面膛,顯示出他精神極好。與項梁一同走進了小亭,二人坐下來,范增為項梁滿上一觴酒,微微一笑,「增還要恭喜項公,楚王一來,又將為項公,憑添百萬大軍,可喜可賀!」

  「若非范老出謀,那劉邦怎可能乖乖的就范?」

  項梁難道不知道劉邦擁立楚王嗎?

  事實上,在劉邦還沒有昭告天下的時候,項梁就已經從項羽那邊得到了消息。

  對此,他非常煩惱。

  得楚王,就等于得到了楚國正統,那么先前斬殺陳勝的負面影響,也將隨之消弭。可問題是,劉邦不可能乖乖的把楚王奉上,而項梁,也不好明目張膽的攻打劉邦,那樣反而適得其反。

  對楚王的重要性,項梁已看得非常清楚。

  就在他苦惱的時候,范增卻獻上了一個主意:「少將軍得此消息,卻不阻止龍且韓信所部兵馬,想來已有了決斷。既然如此,項公何不裝作不知此事,且讓那韓信龍且出兵,繼續攻打。

  韓信龍且二人,相得益彰,薛郡必能拿下。

  到時候田榮見此情況,哪能不明白您地心思,一定會出擊琅琊郡……

  不管劉邦是生是死,楚王必然面臨無立足之地的尷尬窘況。到時候,他唯一能依靠的,就是項公!」

  現在看來,果然如此。

  不過項梁很奇怪:這劉邦,又是何需人也?

  「范老,如今劉邦來投,薛郡已落入我們手里,下一步,該如何為之?」

  范增笑道:「龍且韓信得了薛郡,但項公此時卻不可貪戀,甚至也不能嘉獎龍韓二人,還得要給予懲戒,並將薛郡,交還給田榮。」

  項梁一怔,「這是為何?」

  「如今,還不是和田榮翻臉的時候。不但不能翻臉,還要給他一些好處,讓他安心。因薛郡之事,齊楚之間已有了矛盾。如果再占住薛郡不還,那田榮怎能善罷甘休?現在,時機未到。」

  「可龍、韓二人……」

  「韓信是個聰明人,不會不明白這里面的緣由。

  我猜想,他高興還來不及呢。呵呵,他這是在為項公您替罪,里面地輕重,又如何看不出?

  只要韓信能看明白,那龍且就不會有問題。韓信于龍且有救命之恩,聽說他對韓信,很信服。看此次攻掠東海郡就能知道,龍且名義上是主帥,可實際上,所有一切都是韓信策劃。 」

  「這樣子……」

  「不如這樣,就讓韓信獨自領軍,命他攻打李由。

  不過龍且卻不適合繼續留在韓信身邊,讓他回少將軍帳下聽令,再派出子期前去與韓信副手,如何?」

  項梁想了想,點頭道:「這樣安排,倒也妥當。」

  龍且不具備制衡韓信的能力,所以不好讓他繼續留在韓信身邊。

  范增也看出,這韓信是個打仗地好手,不能不重用此人。可是,如果任由他發展,只怕難以掌控。所以范增讓虞子期過去,一方面虞子期是項羽的大舅子,另一方面,此人頗有能力。

  至少,能夠在某種程度上,給予韓信一些制約。

  這制衡之道,不能不謹慎一些……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王恪兵敗魯縣,逃往東郡。

  不過很快被李由抓到,在酸棗斬首祭旗,隨后對大梁發動了攻擊。

  韓信自薛郡出擊,救援大梁……李由則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,不得已向章邯求援。此時,章邯正在和項羽鏖戰,聽聞三川郡危急,立刻命董翳司馬欣兩人留守相縣,繼續阻擋楚軍。

  他則率部趕赴新鄭,支援李由。

  這一番動作,使得山東南部地確頓時亂成了一鍋粥,各方兵馬糾纏在了一起,戰事此起彼伏。

  不過,這一切和劉闞已經沒有了關系。

  在等到陸賈從下趕回來之后,劉闞一行人渡過了黃河之后,迅速北上。季布攻克了繁陽和黃鄉之后,繞過安陽而走,轉道進入河內境內。一路上,浩浩蕩蕩,隊伍已增至六萬人。

  蕭何立刻實施了第二套方案,自流民之中抽調青壯,調撥入季布等人麾下。

  如此一來,季布、鐘離昧實力大增,並依照蕭何的吩咐,開始沿途襲掠鄉鎮縣城,以補充輜重。

  大多數投奔劉闞人,都是為了求一口飽食。

  劉闞能讓他們吃飽,不過相應得,他們也必須要承擔起一些責任。

  蕭何按照年齡、家庭狀況,分成了五個梯次。多

  ,二抽一,加入戰斗部隊;獨子,為守護人馬,負責婦孺;單身者,為輜重部隊,負責押運接受物品……諸如此類的分派,形成了相互地制約。比如說,守護部隊,決不可能守護自己的家人;如臨陣而逃,家人連坐。

  這樣一來,也就使得流民必須要盡本職之事。

  等到了抵達潞鄉時,流民人數非但沒有減少,反而越發地多了起來,幾近八萬之數。而劉闞的兵馬,逾越萬人之數。相應的,也有不少人在途中死去,特別是一些老弱者,病死途中。

  用蕭何的話說:這是一次淘汰。

  等劉闞河南地的時候,麾下至少能接近兩萬兵馬,足以在河南地站穩腳跟。

  聽起來,有點殘忍,但這不可避免。

  劉闞一開始還會聽取這傷亡人數的報告,到了后來,干脆眼睛一閉,看也不看,省的揪心。

  五月末,劉闞抵達潞鄉。

  在向前方行進,就是壺關了……

  壺關,因關口形似壺狀而得名,遠在商周之時就以建立,隸屬黎侯國治下。春秋,被納入晉國,在戰國初年,屬于韓國上黨郡,后被趙國所有。

  北有百谷山(今名老頂山),南有雙龍山,兩山加峙,中間空斷。

  山形似壺狀,以壺口為關隘,這就是壺關名字的來歷。

  壺關守將李良,早早地在關隘前等候。

  他身材高大,但略顯瘦削。相貌挺秀氣,但嘴唇單薄,雙眼狹長,透著一股子陰鬱氣息。

  見到劉闞,他連忙上前,「劉君侯,十載不見,尚記得故人否?」

  啊,地確是有點面熟!

  劉闞可以確定,他真地見過這個李良。

  可一時間,又想不起來究竟在何處見過,不由得撓了撓頭,有些尷尬的說:「還請李校尉明示。」

  「十年前,我本沛縣縣長李放門下……我叫李童,君侯可還有印象?」

  「啊……」

  劉闞著李良,連連點頭,「我想起來了,我想起來了……你是李童,沒錯,李縣長的門生。」

  狗屁門生,其實就是個家奴書童而已。

  不過人家今非昔比,要接人家的路,劉闞得不改口。

  李童……不,如今應該稱之為李良,熱情的說:「十年前,君侯大婚之日,良因故未能參加。

  十年來,良一直思念君侯,原以為無法再和君侯相會,卻不想,今日卻能在這壺關相會……造化弄人,造化弄人啊。君侯,我已在關上擺下了酒宴,用得還是當年泗水花雕,欲與君侯痛飲。」

  十年前,劉闞與呂成婚,李放雍齒和劉季三人,准備聯手將劉闞的產業奪走。

  卻不成想,劉闞買通了李放的書童,也就是眼前地這個李良,反敗為勝。后來李良得了黃金,又有當時劉闞通過宋子城縣令徐公辦理的戶籍,由此而改名。不過,劉闞真地記不清了。

  看李良很熱情,劉闞卻不好拒絕。

  不過經歷了趙王亭驛站的事情之后,劉闞卻多了幾分小心。

  他沒有引見其他人,而是劉巨保護著夫人等家眷,先行通過了壺關。而后他則帶著灌嬰,一起登上壺關城頭。

  灌嬰,和李良倒也見過……

  至少李良還記得灌嬰,一見面,那是熱情地不得了。

  看著隊伍從壺關魚貫而過,一邊在關頭上飲酒,三人不知不覺的,把話題轉移到了往事上。

  「我早就知道,那劉季不是好東西!」

  聽劉闞說,李放被劉季所殺,李良義憤填膺。

  你他娘地要是這么忠心耿耿,當年又怎可能背叛李放?從根本而言,劉闞是不屑于和李良交往的,可有求于人家,卻也不得不放低姿態。三人推杯換盞,待大隊人馬全都通過壺關時,已經天黑了。

  李良盛情地挽留劉闞,並說他准備了一些輜重,待稍晚時,送到劉闞的住處。

  劉闞確實是抹不開這個臉面,于是點頭答應下來。

  李良在關內安排了住所,然后又和劉闞推杯換盞,繼續喝酒,一直到夜深時,才算結束。

  「老寧頭,送劉君侯休息。」

  從旁邊走上來了一個老卒,攙扶住了劉。

  這老卒,力氣好大……

  劉闞向那老卒看了一眼,但由于背著燈火,所以看不清長相。不過這體格,倒真的是威武。

  李良說:「君侯且回去歇息,我這就去督促下面,過一會把輜重送過去。」

  「有勞李校尉!」

  劉闞面帶笑容,和李良道別,與灌嬰在那老卒地引導下,走下了城關。

  沿著大路走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,老卒在一座宅院門口停下,「劉君侯,就是這個地方了。」

  「多謝!」

  劉闞笑笑了,邁步准備進去。

  可就在這時侯,灌嬰突然拉住了劉闞,上上下下打量那老卒,開口說道:「老兒,為何我看你如此眼熟呢?」

  老卒抬起頭說:「君侯如今身在高位,盡享榮華富貴,又怎記得當年宋子故人呢?」

  又是故人!

  這年頭,故人還真多啊……

  劉闞聽那老卒這一句話,也不由得向他看去。

  先前,老卒背著火光,看不清楚長相。之后,一直在前面領路,劉闞也只能看到一個背影。

  而現在,他手舉火把,直面劉闞,卻是讓劉闞看得清清楚楚。

  不由得啊的發出一聲驚呼,劉闞手指那老卒,好半天驚奇的喊道:「你這老兒,怎會在此地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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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部 龍戰于野 第三零八章 長征(八)

  十年前宋子城一行,如果說讓劉闞印象最深刻的,除了外,就是狗屠車寧了!

  只是,高漸離被徐公所捕,押送鹹陽;而車寧從此就杳無音信,仿佛從人世間蒸發了一樣。

  之前見李良時,劉闞還在想,車寧如今是否還活著?

  可沒想到,這才一眨眼的功夫,車寧就活生生的,站在了他的面前。

  「狗屠老兒,你竟還活著?」

  劉闞沒有直呼車寧的名字,而是稱呼起他狗屠的名號。車寧老臉上,露出一抹快活的笑容。

  「當年販酒小兒,如今也已是大名鼎鼎的廣武君了!」

  一旁灌嬰,立刻擺手。

  親兵立刻散開,警戒四周。

  「進去說話吧……這里不太方便。」車寧說著,推開大門,舉著火把說:「李良可是為此,籌謀許久了!」

  這話里,有話!

  劉闞心里不由得一咯噔,急忙隨車寧走進了大宅。

  這宅院,本是早年故趙國一位富商的別莊,面積不是並不是很大,可以輕松的容納下百余人。

  車寧帶著劉,在廳堂里坐下。

  這是一座很古老的宅院,從廳堂里陳舊的家具來看,至少也有幾十年的歷史。

  斑駁的廊柱,有些地方已經脫了漆……不過能看得出來,這挺干淨,有人經常在這里打掃。

  經常打掃,和臨時打掃,完全是兩個概念。

  至少空氣就不一樣,這一點劉闞倒是能夠分辨出來。

  「這是李良用來招待大人物的地方。如今時局混亂,壺關也不是什么繁華之所,這座老宅也算是得體,雖然破舊了一點……呵呵,只是過了今晚,只怕這座老宅,就不復存在了吧。」

  車寧用頗有感情的目光,環視這座廳堂。

  劉闞則不說話,只是看著車寧,嘴角翹起來,帶著一抹詭異的笑容。

  那份沉穩,那份冷靜,讓車寧突然間閉上了嘴巴。早已經准備好了的說,到嘴邊,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。

  「好吧好吧,我承認了,我有條件!」

  劉闞忍不住哈哈大笑,「沒想到當年爽直豪邁的狗屠老兒,如今也會用心計了?不錯,不錯!」

  車寧撇了劉闞一眼,「我已過了知天命的年紀,總不可能一輩子爽直豪邁吧……再說了,老高一走,我這心里面空落落的,也沒得那份豪氣了。你不也一樣,十年前還是個毛頭小子呢。」

  劉闞笑而不語。

  薄女奉上了兩杯蒙頂清茶,不過車寧似乎並不喜歡。

  「好啦,想要喝酒,等咱們過了這一關再說。等去了九原郡,你想喝多少,我給你多少。」

  「我甚時候說過,要跟你去九原郡了?」

  車寧梗著脖子,環眼圓睜。

  劉闞笑呵呵后的也說話,而薄女則站在劉闞的身后,抿著嘴,偷偷地笑了。

  「好吧好吧,你這小子如今是成精了……」

  車寧正色道:「李良要殺你,就在今晚,你可知道?」

  「啊!」

  薄女突然驚呼了一聲,引得劉闞回頭,瞪了她一眼。

  「我當然清楚,我和那李良,也沒有什么交情,值不得他如此盛情的款待。呵呵,想當年,我把他逼出了沛縣,想必他心里面,一定很不舒服吧……如今有機會,自然想要討回顏面。」

  「若只是這么簡單,就好了!」

  「難道還有別的原因?」

  車寧喝了一口茶,扭頭就噴了出來,「妞兒,去外面水井里給我弄一碗水來,這是什么東西?」

  劉闞點點頭,薄女下去了。

  「暴殆天珍啊,這可是好東西呢。」

  「你們老秦人稀奇古怪的,拿著樹葉草根的當水喝,我才不要和你們學。」車寧抹去了嘴邊的水漬,然后正色道:「趙王武臣,早先派來了使臣,出黃金三千,請李良取了你的姓名。」

  「趙王,武臣?」

  「天曉得是哪來的地趙王。」車寧冷笑一聲,「那張耳陳以為隨隨便便找個人做趙王,這趙地的百姓就會聽他們的話?也忒幼稚了點……不過,那武臣的確是派人前來和李良商議,那使者當時就住在這里,他們的談話,我倒是親耳聽見……哈,武臣對你,似乎非常仇視!」

  武臣是誰?

  劉闞除了知道,這武臣是陳縣大戶,后來隨陳勝吳廣起義,與張耳陳來到趙地之外,就再也不清楚他的事情了。他連武臣見都沒有見過,怎可能和他有仇恨?難不成,是項梁作樂?

  這倒是頗有可能!

  這時候,灌嬰巡視了外面之后,走進廳堂。

  「武臣?那不是劉季地小舅子!」

  「啊?」

  灌嬰說:「早先劉季在沛縣起事,我聽人說他是得了陳縣大豪武臣地資助。好像說,武臣的姐姐嫁給了劉季……哦,當時大嫂還說過,武臣的姐姐,曾在沛縣賣過酒,似乎還是熟人。」

  劉季起事的時候,劉闞還沒有回樓倉。

  當時執掌情報的人,是蒯徹,並且稟報了呂嬃等人。

  只是劉闞回來后,一直就沒有清閑過。對于劉邦這些年來的遭遇,他也不很清楚,也沒過問。

  如今一聽灌嬰解釋,劉闞恍然大悟。

  「劉季是誰?」車寧奇道。

  「一無賴子耳……」劉闞正說著話,薄女捧著一劉闞釀造出來的燒酒,走進了廳堂。

  「好酒,好酒!」

  車寧一聞那酒香,就連連點頭。

  薄女為車寧斟滿了一觴,然后悄然坐在了劉闞的身后。

  「老兒,你且把話說完,難不成還少得了你的酒嗎?」

  車寧說:「你和武臣什么恩怨,我不清楚。反正情況就是這樣,李良同意了,並且准備在今晚動手。他一會兒給你送來地,可不是什么輜重。到時候他會把大量的枯草干柴送過來,一把火點起,把這老宅燒掉……至于你那些兵馬,沒有了你,也就不攻自破,成不了氣候。」

  劉闞冷森森的笑了。

  「老灌,誰負責押后?」

  灌嬰說:「是小豬所部的五十三乘兵車,剛通過壺關,如今在壺關外十里暫停,等待匯合。」

  劉闞點了點頭。

  對于李良,他不可能沒有防范。

  所以在通過壺關之前,劉闞下令一部分人馬通過壺關之后,就悄然停下來,以防備不測。

  「你立刻派人通知小豬,讓他祕密返回。

  十里路程,往返大約需要兩柱香的時間……薄女,焚香!

  一俟關內有喊殺聲響起,小豬就立刻出擊。這李良,我不找他的麻煩,他倒是自己來送死了。」

  有道是人為財死,鳥為食亡。

  李良的這一番舉動,倒也不足為

  灌嬰起身離去,劉闞則瞪著車寧,嘿嘿笑道:「狗屠老兒,當年你不肯隨我走,那現在如何選擇?」

  車寧說:「我找到我那渾家了!」

  「啊?」

  車寧輕聲道:「我當年和老高為躲避追捕,逃離家園。一直以為,我那家中,肯定受了牽連。可不成想,十年前我離開宋子城,回老家一看,我那兩個兒子,都長大成人,連小孫孫都有了。

  后來老高在鹹陽成仁,我帶著全家老小,就離開了老家,跑到這壺口居住。

  一晃,我小孫孫已經十三歲了,原以為這輩子就這么著過去了,可沒想到,還是遭逢兵亂。」

  人常說,溫柔鄉是英雄冢,果然不虛。

  當初在宋子城初遇車寧地時候,這家伙雖略顯疲態,但不失為豪壯之士。

  可這十年過去了,昔日的狗屠者,卻變成了這般模樣。特別是在談論孫兒的時候,那表情……

  劉闞忍不住笑了!

  「好了,你這老兒如今可真地是囉唆。」

  「哈哈哈,等你和我這般年紀,說不得比我還囉嗦。」

  車寧聞聽劉闞的調侃,忍不住大笑起來,「好吧,我就直說了。這趙地遲早會有一場大戰,對不對?」

  「沒錯!」

  「不管是誰打贏了,肯定免不了生靈塗炭。

  我已五旬有余,爛命一條,死不足惜。可我那孩兒,還有我那幾個小孫孫,卻還要傳承我香火。

  我助你解了這一場危難,你保我孩兒和小孫孫,能平安富貴,如何?」

  劉闞異道:「狗屠老兒,你怎么就能肯定,我能保你孩兒平安?

  要知道,我現在也是自身難保,連老家都丟了,這拖家帶口地要跑去河南地避難,你就這么有信心?」

  車寧忍不住大笑,「販酒小兒,我對你有甚信心?

  只是你這家伙,忒能折騰……想當初在宋子城的時候,還是個販酒小兒,可十年間,就成了什么勞什子君侯。他娘地,老子再也沒有見過比你更能折騰地家伙了,保不齊將來復起。

  再說了,你說甚自身難保?

  你讓出樓倉,引得秦軍和楚軍火拼,而后趁機撤離,還把一個爛攤子扔給了魏咎,讓他承了你好大地人情。這一路上,你他娘的吸納流民,活人無數。連上黨郡都知道,老秦出了個仁義之人。他娘的,你逃命都能逃得如此風光,老子當然信你,將來定然能做出番事業。」

  這車寧喝了兩口燒酒,嘴巴里可就‘豪邁’起來。

  只聽得坐在劉闞身后的薄女,抿著嘴想笑,又不敢笑,好生的難受。

  劉闞了揉鼻子,也忍不住笑了。

  「老兒,你這越老,可是越彌辣了……比起當年來,地確是進步不小。」

  「我哪有興趣關心這個?」車寧笑著搖搖頭,「是我一個小兄弟告訴我地這些事情,否則我怎可能知道?」

  「小兄弟?」

  劉闞一怔,「什么小兄弟?」

  「哦,我那小兄弟,名叫樂叔。

  原本是趙人,后來因為避難,全家就搬到了屯留(今山西長子縣東北)。如今在壺關服役,擔任*長之職。那家伙喜歡琢磨這些事情,而且很厲害。我聽他說,他祖上還做過名將。」

  樂叔?

  很陌生的名字……

  劉闞只知道,在戰國時期,有一個名叫樂毅的名將。

  難不成,這樂叔是樂毅的后人嗎?

  「他祖上,可是樂毅樂打將軍?」

  「那我可就不太清楚了!」

  「那他現在……」

  「你先說,答應不答應吧。」車寧喝了一大口酒,瞪著劉+說:「你要是答應,我可以為你引介。」

  「你這老兒!」

  劉闞笑著搖搖頭,「你明知道,我肯定會答應的,還非要我說出口嗎?」

  車寧濃眉一挑,「話還是說明白一點的好,說出口的話,總不成反悔!你若是不開口,我怎知你答不答應?

  樂叔如今就在打谷場守備,那李良准備好的‘禮物’,如今就在那打谷場里。

  樂叔說,李良要動手,肯定也是在下半夜。所以君侯如果要動手的話,最好是搶得先手。

  他可以在打谷場接應,只是那里地形不甚好,不適合馬戰。

  販酒小兒,不知你地步戰如何?若是有膽量的話,和我一起走上一遭,看看你如今是甚水准?」

  劉闞聞聽,忍不住大笑起來。

  「狗屠老兒,若說打架,馬上步下,你都不是我的對手!」

  「那也要領教過,才能知道。」

  車寧此刻,已全無早先那副垂垂老矣的疲態,取而代之的,是一股豪壯氣概。

  這老兒,可真的是老而彌堅啊!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三十輛大車,就集中在打谷場內。

  李良坐在大帳里,自斟自飲的喝著小酒,同時看著時間。

  算一算,那劉闞現在也差不多該睡著了吧……到時候把這些車輛推過去,一把大火,他插翅難飛。

  仔細的盤算著,早先有沒有露出破綻。

  李良相信,自己做地是滴水不漏,決不可能被劉闞看破。

  殺了劉闞的話,不僅僅能得到那三千黃金,想必駐守在太原郡地王離上將軍,也會很高興。

  能得了王離的看重,說不得以后飛黃騰達。

  弄不好,還能成為一方主官,總好過如今在這鳥都不拉屎地地方,當什么校尉。

  說句實話,這校尉當著也沒什么意思。還要聽別人的命令,手底下也不過只八百健卒而已。

  李良是個有野心地人。

  同時也是個貪婪地家伙……

  否則當初,就不可能毫不猶豫地把李放給賣了。

  現今,只要再弄死了劉闞,他可就一舉成名,名動天下了。

  美滋滋的喝了一口酒,李良忍不住幻想未來榮華富貴的好日子,而且是越想越美妙,搖頭晃腦。

  「著火了,著火了!」

  突然間,外面傳來了一陣呼喊聲。

  李良從幻想中清醒過來,下意識的站起身,大聲喝道:「呱噪個甚?何處著火了……」

  「校尉,那些大車,著火了。」

  「什么?」

  李良驀地一驚,第一個反應就是:劉闞看破了自己的伎倆?

  不可能,不可能啊……自己做的天衣無縫,他怎可能看破呢?再者說了,他就算看破了,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堆放‘禮物’的地方。一定是哪個混蛋不小心,引著了那些車輛,真是該死!

  李良心里很清楚,那車上撒著火油,很容易點燃。

  他一把抄起了桌案上的長劍,大步流星地沖出了軍帳。只見關上,火光沖天。三十輛大車,被大火吞噬,烈焰熊啪的聲響,不絕于耳,有許多士卒,奔走逃竄。

  「該死的,快點救火!」

  李良大吼一聲,心里道:若錯過了這一遭,可就沒機會了……實在不行,老子就強攻那劉闞。

  難不成我麾下八百精卒,還斗不過一個流寇?

  從劉闞撤離樓倉的那一刻開始,李良就把劉闞作了流寇。

  他上前一步,大聲喊道:「速速調集兵馬,速速調集兵馬……」

  一個秦軍士卒,看裝束卻是閭長模樣,跌跌撞撞從濃煙中奔跑而來,一邊跑,一邊大聲喊:「校尉,李校尉……」

  「又有什么事情?」

  李良轉身看去,卻見那閭長身高近丈,手拖赤旗,飛快的向他跑來。

  眨眼間,那人已快到了跟前,李良這才看清楚了對方的長相,不由得驚叫一聲,想要開口讓人阻攔。

  可沒等他開口叫喊,來人已經到了近前。

  赤旗撲稜稜一轉,大喝一聲,「無他,取爾狗命!」

  正是劉闞!

  「攔住他!」

  李良不禁奇怪,這劉闞怎會在這里出現。下意識的一聲叫喊,兩邊數十名親兵蜂擁而上,攔住了劉。

  只見劉闞步履輕快,腳踩三宮,身體呼呼飛旋,帶起一道道,一條條,一溜溜奪目的弧光。那光芒圍繞著劉闞的身體急速旋轉,如同一道龍卷風,嗚嗚環旋。兩名親兵甫一靠近,頓時被那寒光吞噬。只聽咔咔的聲響,一連串地慘叫聲傳來,兩個親兵橫屍在地,五臟俱露。

  劉闞展開了赤旗,上下翻飛。

  李良的親兵,又如何能抵擋住這頭凶殘地老羆?

  「速速調集人馬,圍殺此獠!」

  李良嘶聲叫喊道:「殺劉闞者,賞黃金百!」

  「讓我來!」

  李良的身后,傳來一聲巨吼,一個雄壯地身影出現,全身上下,沾滿了血跡,一手銅鋮,一手盾牌。他風一般的向劉闞撲過去,可是就在和李良錯身之際,猛然停住了身形,反手就是一斧頭。

  鋮,差不多就是后世地斧頭……

  李良猝不及防,只聽咔嚓一聲,被銅鋮砍成了兩段。

  「販酒小兒,老子這手段,如何?」

  劉闞招出小鬼拍門,將兩個親兵砍翻在地,大笑道:「狗屠老兒,尚能飯否?」

  這話,車寧愛聽!

  劉闞這是把他比作廉頗啊!

  「販酒小兒,且讓你一睹燕趙豪士的手段。」說著話,他揮舞銅鋮,就沖上前來,和劉闞兩下夾擊,只殺得那些親兵抱頭鼠竄。與此同時,許多秦軍士卒紛紛倒戈相向,在一個壯年男子的帶領下,追殺四周兵卒。遠處,秦軍大營里喊殺聲一片,卻正是呂釋之率部趕過來。

  李良一死,秦軍群龍無首。

  特別是很多秦軍都沒有弄明白,這究竟是怎么回事。

  好端端的,怎么突然間就殺將起來?一方是倉促迎戰,另一方卻是准備充足。雙方這甫一接觸,秦軍立刻潰散而去。眼見這火勢越來越大,劉闞立刻下令,迅速撤離,莫要被長子守軍察覺。

  車寧搶過了一匹戰馬,大聲道:「販酒小兒,我先去接家眷,隨后與你匯合……小樂,那老羆,就是廣武君!」

  帶領秦軍反戈一擊地壯年漢子,大步走上前來。

  「樂叔,見過廣武君!」

  劉闞則向樂叔一禮,「敢問,可是昌國君之后?」

  昌國君,是戰國時那層下齊國七十余城,幾乎滅掉了齊國的樂毅封號。

  樂叔先一怔,旋即笑道:「正是家祖!」

  劉闞道:「但不知,少君有何打算?」

  「君侯,少君一說,樂叔愧不敢當……樂叔不過是為一己之私,若君侯不棄,願隨君侯北上。」

  所謂的一己之私,其實就是為了保全家小。

  樂叔既然是名將之后,就算比不得當年的樂毅,可終究家學淵源,不比常人。他自然也看得出來,河北地區已經是戰云密布。劉+一路北上,仁義之名已傳遍天下,樂叔自然動了心思。

  值不值得跟隨,並不重要。

  能沖破重重關隘,一路殺將過來,那本身就足以証明了劉闞的實力。

  樂毅本是中山國人,后效力于燕國。到了樂叔這一代,已很難說清楚,他究竟屬于哪一國。

  樂毅死后,樂毅之子樂閑樂乘兩兄弟,先為燕國效力,然不得重用,于是回到了趙國,

  趙國王封樂乘為武襄君。

  樂叔是樂閑的兒子,但是對趙國,感情並不是很深。

  趙國滅亡之時,樂叔年紀還小,所以很難說,他對老秦有什么仇恨。因為那個時候,樂閑樂乘兄弟已死去十六年,樂叔並沒有得到趙國什么恩典。如今,這河北之地將亂,樂叔最想地,是保全家小。留在河北之地,難免遭受戰火襲擾。倒不如隨著劉闞北上,尋一方淨土。

  對于這名將之后,劉闞自然不會不顧。

  于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,樂叔帶著百名士卒,加入了劉的隊伍。

  天大亮后,車寧帶著自己的家小還有樂叔的家人,從后面追上來,與劉闞的人馬匯合一處。

  立馬山丘上,劉闞看著濃煙滾滾的壺關方向,眼睛瞇成了一條線。

  再往前,過了銅縣就要進入太原郡治下。那汾水之畔的界休縣,尚駐扎著秦軍大將涉間。

  劉闞得知,那可是一個非常沉穩,有謀略的將領,甚得蒙恬看重。

  過界休,恐怕不會像之前那么容易了……更何況,王離大軍陳兵晉陽,不曉得蒯徹有何進展?

  「小豬!」

  「末將在!」

  呂釋之快步走上前來,插手行禮。

  「去請李潁過來,就說我有重要的事情,要交付于他。」

  看起來,是時候使用李由地書信了……只是不知道,那效果又會是怎樣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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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注:樂叔:樂毅之孫,史記記載:高帝過趙,問:「樂毅有后世乎?」對曰:「有樂叔。」高帝封之樂卿,號曰華成君。華成君,樂毅之孫也。而樂氏之族有樂瑕公、樂臣公,趙且為秦所滅,亡之齊高密。樂臣公善修黃帝、老子之言,顯聞于齊,稱賢師。

  注:李良,武臣部將,被派去平定常山、太原。因太原久攻不下,回來報告,遇到武臣的姐姐,遭其傲慢接待,大怒,殺武臣的姐姐,攻殺死武臣、邵騷。攻擊張耳、陳餘部失敗,降秦將軍章邯。

靈魂戰士 於 2009-11-25 20:10:00 修改文章內容